“再坐一會吧,你的咖啡已經冷了,要不要來杯可樂。”
跡部不動聲色地看了眼那杯幾乎未動的咖啡,招手叫來侍者。兩人便各捧一杯可樂,在圓桌兩邊沉默相對。直到一方看了看表,終於說出“快開場”三字箴言,沉悶的魔咒瞬間鬆開束縛,兩人幾乎同時舒了一口氣,站起身來。
燈火通明的劇場裏相鄰而座,不聊上幾句仿佛便會通身不適。鶴見愁苦地皺著眉,仿佛正絞盡腦汁尋找話題。跡部注意到她的糾結,移開視線望著空曠的舞台。
“呐,跡部君是什麼時候看的原著小說?”跡部尚未及回答,場內突然陷入一片黑暗。所有的燈熄滅了,剛剛挑起的話題,便同這黑暗的劇場一起沉入了無邊寂靜之中。
低沉悲壯的奏鳴聲中,拉纖苦力們痛苦掙紮的身影自深重的黑暗中漸漸現出。跡部聽到身旁細微的悉索聲,鶴見直起上身,專注地注視著前方。
舞台上芳汀高唱著“I dreamed a dream”墮入不歸路,在擁抱珂賽特的幻覺中漸漸死去。此時,冉阿讓與沙威正立於她病床前對峙。兩人激烈地爭唱,一刻不得停歇地聲張著自己,緊張與沉重不斷交織,劇情到達了第一個□。
跡部捕捉到身旁輕微的聲音。“真的不會改變嗎?”那一聲輕得仿若飄絮,是歎息或是疑問?
台上,沙威正對冉阿讓怒吼著,“Man like you can never change!A man such as you!”微微斜過眼睛,借著舞台的微光,他看見鶴見全神貫注的側臉上,那道映著幽蘭色微光的淚痕。
他轉過頭,禮貌地視而不見。
當街壘裏的青年們高歌著理想而死去,當沙威痛苦地徘徊在地獄和人世之間。跡部身旁的輕聲嗚咽終於壓抑不住,轉為斷斷續續地抽泣。源源不斷的淚水從她的眼睛湧出,滴落在衣襟,裙,洇濕了地麵。
跡部感到必須做些什麼了。他並無常備紙巾的習慣,無法象電視劇中上演的那樣,體貼的遞上一張供少女拭淚。胳膊上有不經意觸碰的微微癢感。鶴見將手搭上他身旁的扶手,無法克製住的顫唞著。幾乎是不加思索的,跡部伸出了手。
鶴見的手冰冷,潮潮的是自臉頰擦下的淚水。跡部緊握著那隻手,試圖傳遞一種安慰的力量。鶴見沒有掙紮,順從地任他握住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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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上正轉到歡樂的場景,大難不死的馬呂斯同珂賽特舉行了婚禮,而鶴見的眼淚更加洶湧。
熟讀原著的他們都知道,在這歌舞升平的時刻,那個失去了天使的老人正在教堂中孤獨的等待死神。
“我討厭馬呂斯。他是個偽君子。”鶴見抽噎著靠近跡部。
“他,隻是個不成熟的年輕人。”並非裝出曆盡千帆的口吻,跡部的聲音低沉,評判著台上的他,或是台下的他。
鶴見的抽噎聲突兀地停歇了,沉默了一會,她輕聲回答,“你是對的。”
走出劇場,鶴見依然在無聲的哭泣。仿佛被打開了禁錮已久的龍頭,淚水象不要錢一樣嘩嘩地從她眼裏湧出來,倒不知道究竟在哭些什麼了。跡部看不透,無法理解,但他沒有說話。
他們一前一後地向外走著,在他們的身體之間,是兩隻交疊在一起不曾鬆開的手。
街邊的人聲漸漸散去,坐在劇場外的花壇邊沿,鶴見足足哭滿了十七分鍾。跡部握著她的手,默默無聲地站著。到後來,鶴見已經不再去擦那些洶湧的液體,任由它們在臉上肆虐,沿著瘦削的下巴,修長的脖頸往下流。
好像突然間的事情,如同開關被按下,鶴見呈現出一種回到現實世界的迷茫,意識到街邊號泣的尷尬,“不用介意,跡部。我沒事。”她低著頭。
跡部試圖開個玩笑寬慰她,“Just a little fall of rain。”他神使鬼差地念出了這句劇中的台詞。
鶴見忽地抬眼看他,帶著一種幾乎是苦澀的笑意,“Yes,the rain can’t hurt me now。”
一滴不識趣的淚滴掛在她小小的下巴尖上,將墜未墜,跡部專注地盯著它,一秒,兩秒,三秒,他忍無可忍,彎下腰細細地將它拭去。直到對上鶴見愕然的眼神,他才意識到剛剛順理成章的動作有多麼的不妥。
他湊近了她的臉,而她正望著他,眼睛因淚水而迷離。
好像非接吻不可了。跡部的腦海裏閃過這樣的念頭,他俯□去,在他作出行動之前,坐在花壇邊沿的鶴見突然動作起來。兩隻細長的手臂繞過他的肩膀,圈住他的脖頸,在驚詫之前,她溫柔的唇輕輕地貼上了他的。
鹹鹹的帶一點苦澀,眼淚的味道。
一瞬間,跡部腦中閃過的最後一個念頭是,他已經兩個小時沒有補潤唇膏了。
作者有話要說:啦啦啦,這一章你們還喜歡嗎?
推薦去看悲慘世界音樂劇啦!當然看電影版的也可以,不過音樂劇版唱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