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華怎麼樣?”
他抬頭,看著她,雙眼通紅。
“你是…… ……”
“我是他們在病房認識的朋友,林妍出差,托我照看他。”
他頹然低頭:“不知道,進去了有一個鍾頭。”
方華忽然遏製不住怒火:“怎麼出的事?”
那男人囁嚅:
“有一個南美客戶怎麼也搞不定,一定要見方華才肯簽約。本來以為隻不過見個麵,誰知道見了麵又他媽反悔,方華跟他爭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簽了。誰知道一出酒店他就走不動了,咳嗽得嚇人…… ……路上又吐…… ……”
方華跌坐在長椅另一頭。
“他到底什麼病?” 她聽見那男人啞著聲音問。
“你不知道?”
“他不肯說,大夥兒都隻知道是肺出了毛病。”
方華閉緊了嘴。
診療室的門忽然打開。
他們迎上去。一個男大夫神情嚴肅地說:“他得住院。”
方華點頭,“他已經是這兒的住院病人,今天暫時出去了一次…… ……有危險嗎? ”
大夫點點頭:“支氣管出血已經止住。但他顱壓很高,懷疑他的肺癌有腦轉移的可能。回住院部最好做一下全麵檢查。” 語罷大褂飄飄地走了。
門外雷聲炸響,方華打了一個哆嗦。
她轉頭看見窗外暗紅的天色,狂風大作令樹木東倒西歪,院裏的人們混亂地奔跑。
她聽見那男人在她身後聲音發抖地說:“我操……肺癌……”
他不知道更可怕的是肺癌腦轉移。
“你有沒有手機?” 她回頭問他,“我要通知林妍。”
男人猶豫一下:
“他跟我說…… ……別告訴他老婆。”
方華沒再說話,她看見雨柱終於落下來,凶猛地砸在地麵。頃刻間已是遍地濁流。
那個男人叫劉達中,是那個方華的大學同學,後來合開公司的夥伴。
當晚開始他自願來醫院陪床。
半夜時分方華聽見他壓抑地哭。
她看一眼老太太仍在安睡,掀開布簾走過去。
床頭開著小燈,靜躺的方華麵色慘白,氧氣管通到鼻中,被單下的身體瘦到隻剩薄薄一層。
她不敢多看他一眼,怕自己忍不住眼淚,拉拉劉達中的衣服,要他到走廊去談。
“你別在他跟前哭,讓他看見。” 她有點責怪地說。
劉達中雙手抹一把臉,“知道了,一下子忍不住…… 他是我最好的哥們兒……” 聲音忽然哽咽,“ 操……我真他媽後悔,不該讓他出去 ……”
方華沉默,終於說:“不能怪你,如果是腦轉移,跟出不出去沒關係。”
劉達中吸一口氣:“要真是腦轉移,他還能活多久?”
她猶豫一下,搖搖頭:“我不知道。”
她沒有告訴他隻有一半的人可以活過半年。
一周過去,方華恢複到可以自行起坐,堅持要劉達中回公司。
“南美那老頭你還得盯著他。還有,廣州那邊兒想要拿到代理,你怎麼也得親自去一趟。”
劉達中煩躁地對他嚷嚷:“別說了!你他媽都這樣了,我還管什麼屁公司!”
他冷靜地望他,心平氣和地說:
“反正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人。你待在這兒能幫什麼?還不如在外頭幫我多掙點醫藥費。”
劉達中向他怒目而視,他好整以遐地微笑,眼光堅決。
終於劉達中先瀉了氣:“行,就這麼著。” 走到門口,忽然紅著眼回頭:
“你給我快點好,你要是死了,我就獨吞,一個子兒也不分你老婆。” 大力摔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