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一九○(2 / 3)

“望如啊,今天是幾號了?”不待項傳遠轉身,蔣中正又第三次叫住了他。

“報告校長,”委員長侍從副官抬手看了看腕表,“現在已經是民國二十九年五月六日淩晨了。”

“哦……是滴嘛,那你去吧。記住,前麵一有消息過來,立刻來叫醒我!”

第二節

“仰之吾弟如晤:

因為戰區全麵戰事之關係,及本身之責任,均須過河與敵一拚,現已決定於今晚往襄河東岸進發。……設若與一七九D、三十八D取不上聯絡,即帶馬之三個團,奔著我們最終之目標往北邁進。無論作好作壞,一定求良心得到安慰……”

張自忠把留給馮治安的遺囑默默誦讀了一遍,這才把信箋折好、裝入信封。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在上戰場前留下絕命書了。隻是,他隱隱覺得這一次似乎與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有所不同。難道……他沒有再想下去。

“請示重慶的電報有答複了嗎?”他抬起頭,詢問守在門口的杜蘭哲。

“還沒有,但是戰區長官部剛剛來電,批準了您的計劃。我想,是軍委會方麵直接複電給李長官了。”

“總司令……”杜蘭哲的聲音突然哽咽起來。

“嗯?”張自忠疑應了一句,臉卻微微側向一邊。

“我,我求您不要過河。您要不放心,我帶著預備隊和手槍營過去……攔不住鬼子,我杜蘭哲絕不活著回來見您!”

“蘭哲啊,”張自忠的聲音從容淡定,“你跟我的時間也不算短了。”

“是,總司令。”杜蘭哲低著腦袋,七尺漢子,竟自垂淚。

“我曾不止一次地當著你們的麵講過,中國如今的局麵,我們作軍人的,有洗脫不淨的罪名。我等除為國而死,毫無其他辦法。也唯有每個人都抱定必死之決心,國家才有希望、勝利才有可能。我張自忠,將百死之身,赴百死之地,就算真有那樣的結局,也不過是圖個心安而已。不然,將來黃泉路上,我又將以何種麵目,去會先走了一步的宋老總與佟麟閣、趙舜臣他們呢?”

第三十三集團軍兼右路軍總司令的起居室,這間牆徒四壁、地地道道的茅茨土屋裏,一時出現了短暫而傷感的寧靜。

過了幾秒鍾,張自忠才重又問道:“給上海的電報發出了嗎?”

“發了,照您的意思,通知廉雲、廉瑜兩位小姐,推後一個月來前線探親。”

“哦,那就好。”張自忠沉吟了片刻,接著道:“出去看看,各部長官都到齊了沒有。如果到齊了,那就開會。”

杜蘭哲一邊往前屋去,一邊心中酸楚:總司令這是怎麼了?難道真的準備……要知道,他最後問及的這封電報,其實已是半個多月前的事情了。

第三節

“總司令,我與治方兄奉委員長命,前來接受您的指揮。”會議開始前,江防軍第七十五軍軍長周碞、第九十四軍軍長李及蘭雙雙起立,自報家門。

“好的,兩位軍長一路辛苦了。請問你們的部隊現在何處?”

“回總司令話,隊伍還在後麵移交防務,不日即可開拔。我與周軍長,隻帶了各自的警衛連先行一步,聽候總司令的調遣。”

“喔,那好,兩位先請坐下。”說完,張自忠開始緩緩環視屋裏的眾將。他的目光從一張又一張麵孔上劃過。而每經過一個人,都會刻意停留上一兩秒鍾,似慰勉,又似訣別。

眼下,坐在河西快活鋪第三十三集團軍司令部裏的這些人,已經是他的全部底牌了——除了將至而兵未至的周、李二人,以及作為右翼兵團預備隊的第七十四師代師長馬貫一外,剩下的都是副軍長、副參謀長、團長、營長、高參、顧問……。

張自忠首先扼要通報了河東戰勢,接著沉聲道:“各位,今夜,我就將親率兵團預備隊過河督戰!”

屋裏眾人顯然完全沒有思想準備,大家麵麵相覷了片刻,接著全都開了鍋。

副參謀長劉家鸞率先站了起來:“總司令,我反對您親自到對岸去。您是一軍之主帥,須對整個右翼兵團負責,理應坐鎮後方。設若您出現意外,我必陷入全軍無主之不利境地……倘非得有個主將到前敵鼓舞士氣,可以由馮治安副總司令擔當。”

劉家鸞說完,眾人紛紛附和,就連駐司令部的蘇聯顧問也通過翻譯表示讚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