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萬歲！”司令部的幕僚們開始歡呼。然而僅僅兩三秒鍾之後，屋裏便陷入一片死寂。
村上啟作分開眾人，一步步走向支那司令官的遺體，臉上帶著糾結而痛苦的表情。
突然，他啪地一聲麵朝遺體、低頭行禮，“支那軍中，能以上將之職，死於近戰者，唯張自忠君一人而已。他是支那軍人中當之無愧的第一勇士！”
說完這句話，他又轉向專田：“參謀長，請命令手下，以對待光榮戰死的武士的規格，盛殮支那大將張自忠。同時，向漢口方麵，發電……”
第十二節
“喂，德鄰嗎？”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委員長穿著睡衣，失魂落魄地站在電話機前。開戰三年多來，他極少直接掛電話到前線的戰區長官部，更不要說現在已經是深夜。
“對，我是蔣中正……德鄰啊，我在重慶剛剛聽到日本電台裏說，藎忱在前方戰死了。不知道是真是假……”他極力克製著自己心中的痛苦，盡量讓聲音顯得平靜、鎮定。
此刻，他仍然懷著一線希望，希望電話那邊的李宗仁能給他一個否定的答複：“不，委員長，那是日本人在造謠，不用理他們。”
然而，李宗仁沉默著，聽筒裏隻有遠程通話沙沙的噪聲，顯然電話那邊的人正在艱難地組織措辭。
過了好一陣，第五戰區司令長官才回答道：“委員長，藎忱的指揮部自昨天午後便失去音訊，眼下情況不明……如果有消息，職等必第一時間，向委員長彙報。”
“哦，哦，我曉得了。德鄰啊，藎忱假如真的……暫不要對外公布，以免前線將士人心動搖。而且，無論花多大代價，都要把人搶回來。”說完，蔣中正緩緩放下電話，一行眼淚從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的臉上淌落下來。
兩天後，第五戰區正式向重慶證實了張自忠上將的死訊，並通知軍委會：張自忠總司令的遺體，已於次日淩晨由所部黃維綱師拚死搶回，目前遺體正在運回所部途中，擬先接受官兵祭奠，再作其它安排。至於是就地安葬還是運回重慶，戰區不敢專斷，特報請委員長定奪。
“德鄰啊，把藎忱送回來。我，我要讓全重慶、全中國，不，是全世界的人都看到，中國出了怎樣一個殺身成仁的高級將領；也讓全世界都看到，我黨、我國是怎樣追悼自己的優秀軍人的！”說完，蔣中正扔下電話，再次難以自製地失聲痛哭起來。
第十三節
護靈的車隊、馬隊，緩慢行進在前往第三十三集團軍司令部的路上。沿途無論官兵、百姓，一律跪伏道邊，焚香化紙、哀聲慟地。短短數十公裏路途，走了幾乎整整一個白天。
負責護靈的黃維綱一見到遠遠等在司令部外的集團軍副總司令馮冶安，立刻泣不成聲：“馮長官，總司令身上的傷我已粗粗數了，四處槍傷、一處彈片傷、一處刺刀傷，頭上還有一處是為重擊所傷，共七處……馮長官啊，我想問問，是哪個混蛋跟著去的，老子……老子非親手砍了他不可！堂堂的總司令，好端端地出去，竟然帶著七處戰傷回來！”
“雨辰，雨辰！”同樣兩眼紅腫的馮治安一把將他抱住：“總司令已經殉國了，相信就算是活著回來的也已經盡了力，你就不要再胡攪了！”
突然，三十八師師長從馮治安身後迎靈的人員中，發現了李文田的身影。他頓時兩眼冒火、指著也已渾身裹傷的他質問：“總司令死了，他作參謀長的為什麼還活著？！”
麵對這句大概能代表五十九軍大多數將領心聲的責問，重傷歸來的右翼兵團追擊縱隊參謀長，隻得低下頭去、默不作答。
當晚，新任集團軍代司令長官馮治安接到了委員長侍從室草擬、蔣中正親筆圈閱的唁電：
“馮副總司令仰之兄：頃悉藎忱總司令親臨前線督戰，壯烈陣亡，噩耗傳來，痛悼萬分！顧藎忱忠貞英勇，犧牲成仁，本其素誌，光榮一死，炳耀千秋！惟在此抗戰中途，將星忽殞，使國家遽失長城，損失過大，其何以堪？此中追念素所信賴愛護之袍澤，不禁悲痛無已者也！至藎忱盡瘁革命，功在黨國，所有表揚撫恤諸事，自當從詳擬訂，呈請國府明令施行。其所部，請兄代中善為撫慰，務繼藎忱總司令遺誌，益加儆奮。俾得複仇雪恥，完成抗戰最後之勝利，以慰其在天之靈，是所切望！聞耗倉猝，未能盡意……中正巧已川侍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