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紙隨著鬱秋謫的手垂落,像樹葉一般無力地落到地上。

他被抽去了靈魂,一時間忘了該怎麼反應。

崩潰大哭?又或者歇斯底裏地喊叫?有用嗎?如果任何一種垂死掙紮可以換回另外一種結果,他願意那麼做。

他甚至反複斟酌著“勿念”二字的意思,還是決定去看她。

長街上好不熱鬧,鑼鼓喧天,八抬大轎,整個北平都知道鬱家的三少爺要娶妻了。

是誰家的姑娘,三生有幸。

轎子停在了那所簡陋的屋子門口,有些長草的屋頂,房屋不少地方都有破損,一下大雨便是屋內也要下上一場。

轎夫都不禁皺了皺眉,這樣的房子如何住人,這三少爺是看上了怎麼樣的女子。

屋子安靜得很,即便再怎麼熱鬧,門也不曾打開。

鬱秋謫坐在馬上,手裏緊緊攥著韁繩。

婚紗早在前日便送到了梁萱手裏,今兒怎麼不見她了?

信上的字在他的腦海裏揮之不去,鬱秋謫實在等不及,翻下馬快步走到門前,輕輕叩響了木門。

“叩叩叩。”

“萱兒?”他的聲音很輕,迎來的確實令人尷尬的靜謐。

屋內沒有回應,年久早已生鏽的鎖輕輕一碰便落地,門吱嘎地開了。

眼前的破屋空無一人,隻留下原本的擺設,和桌上被老鼠碰倒了的蠟燭。

“你先梁萱?”鄰居覺著屋外有些嘈雜,忍不住出來看看熱鬧,才發現鬱秋謫迎親的隊伍在梁家的門前。

“她走了。”

走了?

鬱秋謫心裏下意識反應居然是以為她離開了人世。

悲痛欲絕,分明前幾日還好好的,他們還……

“走了?”

“是啊?飛上枝頭做鳳凰去了。”那大嬸頓了頓,又補了幾句,“據說是個有錢有勢的人家,好像姓韋。”

鬱秋謫一聽梁萱還活著,本應該欣喜若狂,卻因為那句“飛上枝頭做鳳凰”,頭頂像又被潑了一盆冷水。

“韋……韋思寧?”

“好像是這麼個名。”大嬸回憶著瞥向別處,又把目光落在了鬱秋謫身上,無奈地歎了口氣,“您也快請回吧,這……這算什麼事啊。”

旁人隻覺得是個笑話,歎著氣,媒婆與轎夫們低下頭,時不時看向鬱秋謫,等他發話。

過了許久,他才慢悠悠地開口了:“走吧。”

媒婆一臉晦氣地招呼迎親隊伍離開了,鬱秋謫一人站在屋前,雙腿沉重得移不動步子。

明明前幾日就定了終身,怎麼才過了幾日,就事與願違,當真如此決絕?

海邊的天氣總是變幻無常,風一陣陣刮起,帶起他的衣擺。

沙子迷了他的眼睛,不禁紅了眼眶,卻眨也不眨一下。

是沙子嗎?或許是吧。

“萱兒……”

風帶來了不合時宜的禮物,才一會兒,烏雲便在空中聚集了。

天空變了樣,一片灰色,豆大的雨點像上天砸向人間的石子,落在屋頂上發出響聲。

也落在了他的心裏,涼了一片。

雨水濕透了鬱秋謫那華麗的西服,也浸透了他的眼簾,有些睜不開眼睛了。

順著完美的輪廓滑落的也已經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