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生根在湖邊草原上的一群人,他們懂得珍惜這片藍,懂得欣賞這份最美麗的氣質,一如湖邊雄偉的大雪山,懂得靜靜地矗立在那裏,做著長久的守望。
男子不知道自己需要怎樣的守望,如果他相信佛緣、相信啟示、相信姑娘看到他不久就要遠離自己,去參加一場艱苦卓絕的戰鬥時,他會知道答案的。
兩個人相互依偎著,靜靜地坐著。
身際之後,是一片墨綠中加雜著泛黃的草原一直連著天邊,遠處的羊群好像近處點綴的點點格桑花,還有湛藍的天空中展翅翱翔的雄鷹陪伴著湖對岸廣博雄偉的大雪山,在那裏靜靜地矗立著,和兩人一起聽著那風聲中加雜著經幡招展的獵獵!
“走吧,我們回去吧!”
坐了好大一會兒,喘勻了氣,姑娘戰戰兢兢地拉著男子走回了一處黑帳篷。
是夜,黑將草原裝進了自己懶懶的套子。
青海湖畔一處窪地裏有一座黑帳篷,黑帳篷當中有一隻破舊的三腳鐵皮爐子,爐子內燒著柴火和牛糞,有了些許困意的火苗正懶懶地舔著燒的半幹的茶壺在“嗞、嗞”地冒著熱氣。一把老舊的雙筒獵槍連著一幅牛皮幹糧袋斜斜地掛在支帳的柱子上,一位中年男子躺在緊靠柱子的一張簡易木床上,他躺在狗皮氈子上,身上蓋著一床被子和一件褪了不少毛發的皮襖,虛汗沾住了他額頭上的幾許發絲,半白的頭發和稀拉的胡子襯托著一張布滿皺紋,顴骨突出的臉。
“刺鷲,阿爸剛剛做了一個夢,夢見天上的女神下凡了,一手挽著你,一手挽著噶梅,興高彩烈地一同往家裏走著。你們身後有一彎賽過七月格桑花的彩虹,就那麼隨著你們飄著,好像頭頂的七彩祥雲,非常豔麗。我趕緊跪下來念誦真言,後來我便醒了,不用猜就知道你倆瞞著我偷偷去了湖畔看神示,對不對?”老人吃力地用略帶著責備地口吻說道。
“紮巴阿叔,你不是常說草原上最可以信賴的就是神嗎?您的病吃了那麼多藥都不見好轉,法司才旺阿叔又出了遠門,他家的索南除了放羊和擠奶,連酥油都不會打,我隻有求阿哥帶我去看湖示了,希望我們的禱告可以感動上天,祈求上天降臨給您無限的幸福和吉祥,讓您的病早點好起來!”
噶梅摸索著來到床沿,緊挨著老人的被角坐下,臉上稍帶委屈地說道。
“傻孩子,阿叔就是要歸西的人了,你們還費什麼勁兒?這是佛祖的旨意,阿叔是有罪的人,馬上就要去贖罪了,這可不是你去禱告兩下子就能挽回來的!”
“可是,我舍不得你走。”
姑娘略帶著哭腔,但她在極力的掩飾。
“嗬嗬,傻丫頭,阿叔是去的世界可大了,我要去西方極樂世界享福呢,天天伴隨在佛祖的左右,侍奉神明。你咋還就舍不得了呢?”
“可是你要去了西天,我受了委屈跟誰說?你難道不知道嗎?刺鷲就是一根大木頭,他不聽我的話,什麼都不聽我的,一天就知道擺弄刀槍……”
“別怕,阿叔走了,還有刺鷲照顧你。他要是敢不聽你的話,你就拿我的拐杖打他,就跟我打是一樣的,他不敢反抗。你狠狠的打,怎麼解氣怎麼打。”
“我才不要打他呢!”
“可你不是說他不聽話嗎?”
“但他也不是完全不聽啊,隻是有時候……”
“嗬嗬!”老人笑了,繼而咳嗽幾聲。
“可是您要是走了,刺鷲就誰都不怕了,他要是喜歡上了別的女孩子,我該怎麼辦?他那麼壯的身子骨,我怎麼拿拐杖打他?我怕!”
“是嗎?”
“是的,我前天還看到他跟索南姬對著笑呢,笑的可壞了。”
“什麼?你雙眼失明了,連走路都要我扶著,你說,你什麼時候看到我跟著別人對著笑了?”刺鷲一聽噶梅冤枉自己,急了。
“看見了就是看見了,你就是笑了!”
“你怎麼胡說八道呢?”
刺鷲極力爭辯。
“誰胡說八道呢?你就是笑了,而且笑的很壞。”
“我沒有,阿爸,你別聽她瞎說。”
“笑了,就是笑了。”
老人聽到這眉頭動了動:“好,我也覺得刺鷲肯定笑了,阿叔給你做主!刺鷲,你給我過來。”
老人家這麼一喊,小夥子趕緊走過去,蹲下身來。
“你說,你笑了沒有?”
“沒笑!”
“再說一遍?”
“真沒笑!”刺鷲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跟鄰家的姑娘對笑過,他隻記得自己是趕羊路過索南姬家的帳篷,但那是不可避免的,而且索南姑娘確實對著他笑了,可他沒有對著她笑。
“啪!”
紮巴甩手就給了兒子一個巴掌,這一巴掌打過去,帳篷裏安靜了下來,靜的聽得見十裏外的西海波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