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六月巴格達-第二十八節 命懸一線(2 / 3)

做完這一切後,我深吸一口氣,牽著電線坐進汙水渠裏,身上一涼,冰冷的汙水緊緊地貼在我身上。雖說眼不見為淨,但是近距離接觸穢物想想都惡心,我緊皺眉頭強忍著嘔意,偽裝好手槍,再把飄浮過來的垃圾堆在我麵前,腦袋上也蓋上塑料袋,僅露出鼻子和眼睛,然後就是等待了。

汙水渠大約有八九十公分深,汙水淹過一半,這裏是伊拉克最肮髒的地方之一。坐在其中真不是一件好差事,傷口的麻癢也就罷了,偏偏有數不清的垃圾穢物被汙水像漲潮一樣向我推來,就像歌曲裏唱的那樣:一波還未平息,一波又來侵襲。但理智告訴我不能動,漫長的五分鍾裏,我真的快要惡心死了!

在這種情況下,胸腔中的殺意就像火山一般難以抑製。我隻得呼吸著惡臭空氣調整自己的狀態。慢慢地,即將衝出胸腔摧毀一切的憤怒岩漿一點點冷卻,最後凝固成一種渴望,一種心癢的殺戮渴望!

終於,下水道裏傳來腳步聲,敵人走得不快,好像有意掩飾自己的動靜,但是卻瞞不過我的耳朵。與汙水一樣冰涼的身體訊速熱了起來,渾身的肌肉也繃的緊緊的,隨時等待釋放爆發力。

越來越近了,從腳步聲中,我判斷出是兩個人,不過他們之間沒有語言交流。為了防止被敵人發現,我把眼睛眯成一條縫,因為,人的眼睛和狼眼差不多,在微光夜視儀裏就是一對鬼火,在下水道的黑暗背景裏更加醒目。

拉著電線的手指早就不安分了,但是放敵人近點機會更大,我在心裏暗道:“來吧!孩子們,再近點。”

下水道的汙濁空氣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運行得異常緩慢,坐在汙水中我也要變成化石。在我感覺到敵人進入手槍射程的時候,該死的敵人突然停滯不前,也許他們比我更清楚這是一個死胡同,又或者查覺到一頭垂死掙紮的絕望野獸散發出的死亡氣息。

黑暗裏我看不清敵人的動作,耳朵也接受不到任何信息,我不確定敵人下一步要幹什麼,我隻能像一塊包裹在汙水穢物中的石頭,紋絲不動。

唰地一道刺眼的白光照射過來,看來敵人很小心,要仔細搜索。我本能地閉上眼睛屏住呼吸,因為睜開眼睛也無濟於事,我對自己的偽裝還是很有信心的,偽裝技巧是狙擊手的必修課程,一個狙擊手槍打的再準,如果不善偽裝,那他的狙擊生涯也隻會像曇花一般短暫。

受傷後,我的肺活量也大打折扣,足足有一分鍾,缺了氧的肺泡在接連不斷地爆炸,雖然我十分討厭這種惡臭,但此刻離了它還不行。在我快要窒息的時候,天籟之音般的腳步聲又響了起來,也證明了我的功課做得還不錯。眼瞼感覺到停留在我附近的光線也收了回去,真是個好現象!我再次把眼睛眯成一條縫,觀察情況。

光影背後有兩個人影,正在緩慢向我接近,敵人很狡猾,隻打開一隻戰術手電,另一個在旁小心地打著掩護,力求一擊必中。

事實上,好多人被電影誤導,在實戰中,有時候戰術手電根本不敢用,誰用誰倒黴!強光是眩目,但是你晃到敵人,敵人也同樣感知你的存在,可以用經驗判斷你的大概位置,這種情況下誰開槍開誰占優,生死隻是概率問題。如果敵人的火力更猛,開槍更快,或者暗處還有敵人,那你就危險了,子彈在任何情況下都是優先通行的,而在下水道這樣的狹窄通道裏似乎沒什麼躲避空間。

“再近點,該死的混蛋們!”我一顆殺戮的心幾乎要跳出胸腔。

大約三十米,開火!急不可耐的神經下達了命令,近乎麻木的手指拉動電線,UMP清脆甜美的聲音歡叫起來,連彈殼掉進的汙水的聲音都那麼美妙動聽。兩名猝不及防的敵人也驚叫著扣動了扳機,拚命的移動身體企圖躲避急速飛來的金屬刺客。不過,我是不會讓他們如願以償的,現在也不是節約子彈的時候。幾乎在同時,我瘋狂地勾動了食指,聽著子彈交響樂,我仿佛看到了一縷逃生的曙光。

不!那是敵人倒在地上後戰術手電發出的強光。

兩秒!僅僅兩秒鍾,三個人在地獄人間往返一趟。待躺在地上敵人最後一聲慘叫停止,我確信,原本準備豁出去的我竟然幸運地留下來了,這兩個混蛋被我踢進地獄。

放鬆機械痙攣的手指,抖掉該死的垃圾,我扶著汙水渠掙紮著站起來。下水道內沒風,我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灼熱的火藥味燒燎著鼻孔,隨即而來的是一個幾乎要把我鼻子震歪的噴嚏。冰冷的汙水帶走了我的體溫和力量,我脖子上仿佛頂了個巨大的磨盤。

努力站穩身形,雖然絕地反擊湊效,解決了兩名追兵,但我身體狀態糟糕極了,六七分鍾的汙水浴耗掉我最後一點體能,最可怕的是傷口也被汙水感染,令人心悸的冰涼麻木感向全身擴散,像黑洞一樣吞噬著我的感觀機能。“真是他媽的禍不單行。”我岔然罵道。

看了一眼牆壁上的UMP衝鋒槍,這個老夥計完成了它使命,傾吐出最後一顆子彈,現在我也不需要它了。握著手槍,我頭重腳輕步履蹌踉地奔向敵人的屍體,他們身上有我要的東西,藥品、水、武器彈藥。

撿起加載強光手電等戰術附件的M4,我清了兩具屍體,DCU沙漠迷彩、PASGT頭盔、還有一支M4A1,不是IZO傭兵,是美軍!一個可憐的家夥眼球都爆了出來,另一個臉上、肩上全是血。

我摘下一頂“德國佬”(Fritz,美軍給PASGT頭盔起的綽號)扣在頭上,翻下夜視鏡架,AN/PVS-14把下水道的場景頓時變成一片地獄裏的模樣,屍體、黑色的血跡、令人恐怖的慘綠。

“攆!再攆啊,狗日的!”我放下槍一邊罵一邊打開急救包,有抗生素就最好不過了。

突然,一隻大腳把我踹了出去,力道很大,早已虛弱不堪的我像斷了線的風箏倒飛出去,重重地摔在汙水渠邊。“哎喲!”我痛叫一聲,後背和水泥棱角的有力碰撞讓我幾乎背過氣去。

夜視鏡架慣性地翻上頭盔,借著地上戰術手電的光影,我模糊地看到一具屍體竟然死而複生。

大意啊!太大意了!我心中暗暗叫苦不迭,我犯了個最低級的錯誤,剛才一擊得手,敵人倒下去的同時,我亦被興奮衝昏頭腦,沒及時給他們補兩槍。顯然有個混蛋傷的不重,他在裝死等我上去,可現在已經遲了……

剛想拔槍,我就又被踢了出去,頭盔撞在牆上,盡管盔內緩衝墊消吸了大部分動能,我還是有點吃不消,連頸椎都“咯嗒”了一聲。敵人的傷勢要比我輕太多了,攻擊速度自然更加訊猛,我還沒有反應過來,腦袋、腹部各挨幾腳。

“你這個該死的混蛋……你他媽的犯了大錯誤!你知不知道……你殺了我最好的朋友傑夫,所以你應該感到後悔!”複活過來的“死屍”喘著粗氣一邊吼著一邊拳打腳踢,我本能地護住腦袋。

這個家夥沒有急於殺我,而是把我當成了沙袋,我不知道他那個“朋友”是什麼性質的,總之他非常憤怒。我現在渾身帶傷,頭暈眼黑,戰鬥力不足一成,槍也摸不到,思維意識一片混亂,什麼格鬥技巧、必殺技全忘了。雖然我的本能想殺掉這個同樣帶傷的“勁敵”,但胸中零落的戰鬥意誌被雨點般的攻擊擊得粉碎,最終再而衰,三而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