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靜謐得沒有一點聲音,如同造物主抹去了所有生命的痕跡。漆黑的蒼穹下,可以感覺到大地隨著某一節點在轉動。天空中的群星以一種複雜的規則排列,但是有著數千年智慧傳承的古人卻能根據它們在天球上投影的位置準確分辨出它們各自的歸屬。七星勺柄指向的是牧夫座,異常明亮的是獵戶座,而那如同人馬彎弓的就是射手座。每一個星座都曾經有過一段閃亮的神話,迷失在了時間的長河裏如同大浪淘沙。
終有一刻,當星光不再閃亮,所有一切如同抹上一層淡淡的薄紗,顯得不那麼真實的時候,一顆流星從遙遠的深邃中飛來,帶著灼灼光亮,以蜿蜒曲折的軌跡留下一串尾巴,就如同人持一把鋒利的匕首將黑色的幕布破開,寫下了一串奇怪的符號。
已經不止一次看到這些符號,但沒有哪一次如同此刻這般清晰,這般印象深刻,似乎還帶有節奏感頗強的”篤篤”聲,和一陣由遠及近傳來的呼喚:
“起來…”
呼喚聲夾雜著“篤篤”的聲音,初聽起來並不那麼清晰,卻越來越急,越來越響,就像是有人打開收音機,通過不斷的調整頻率和音量,終於找到了正確的一點,聽起來很真實,而且非常的熟悉,似乎每天都聽見過,就像是班主任劉老頭的聲音。
“時雲天,起床了,天已經亮了!”
呼喚的聲音再次響起,清清楚楚的傳入了時雲天的耳朵裏,這一次他很確定,這絕對是劉老頭的聲音。而他能聽到劉老頭說這話的可能性,那就隻有一種。他一個激靈,飛快的站了起來。
果不其然,這裏是教室,四周坐著他的高中同學,而麵前站著正一臉怒容盯著他的,是他的班主任劉繼塘老師,人送外號劉老頭。
劉老頭胸口起伏不定,雙眼狠狠瞪著時雲天,額頭上的一股怒筋顯示出他目前已經極近暴走。時雲天此刻已從睡夢中徹底醒來,尷尬的站在教室中間,雙手垂放在課桌上,不知該如何應付眼下的局麵。
上課打瞌睡?那是肯定的,而且還不止一次被抓現行了。但這一節是自習課,自己並沒有影響老師上課,性質應該不是那麼惡劣。心裏這般想著,時雲天偷偷瞟了一眼講台,語文課老師文婷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教室,正坐在講台前埋頭翻看著教案,她身後的黑板上,粉筆字寫著的“第三單元:第一課荷塘月色”幾個字格外紮眼。
被無視的時雲天頭埋得更低了。
許是時雲天這種知錯的態度讓劉老頭消了一分氣,許是想到不該在其他老師的課上發飆,許是…總之不管是什麼原因,劉老頭總算深吸了兩口氣將怒火壓下,用一種盡量平靜的語氣說道:“到我的辦公室來。”
時雲天無奈的跟著轉過身往外走的劉老頭,經過講台時,朝著仍垂眼看書的文老師歉意的低下頭,也不知對方是否有看到,接著便快步走出了教室。
高一年級組的辦公室內空無一人,劉老頭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卻沒有坐下,而是習慣性的端起辦公桌上一個加滿了茶水的磁化茶杯,背過身去看著牆壁上的掛曆,已經翻到了共和五十三年十月,離這一屆高一新生開學過去了一個多月。
看著窗外打著籃球的年輕學生們,劉老頭不禁摸了一下自己光亮的前額,暗自歎息,這已經是他教書的第三十五個年頭,也是他教書生涯的最後一站。劉老頭想將這一屆學生親手帶畢業,將他們培養成才,為自己的教書事業畫一個圓滿的句號。然後,他將帶著老伴去一趟太北,到那個他幾十年前都承諾要去但卻一直沒有時間去看看的泛湖,如有機會,再喝上一杯人們神傳已久的“忘憂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