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國師(1 / 2)

西城區的人流令人煩躁而擁擠地在高矮不平的房屋留出的過道間交錯、前行。

這裏是最老的一個城區,這條路也是這個城區最為熱鬧的中樞,像這般熱鬧的時候,連一輛馬車都擠不進來。

不過,在湍急的人流中卻偏偏還能留出一格比馬車更寬的空隙。

那是一個女人。

一個在人群中逆流緩緩行走的女人。

屋簷清理出一條遮陽的側道,這個女人卻偏偏要固執地走在陽光之下,不打陽傘。

人們不僅僅是在避讓她,更像是在害怕她。

她的膚色微微發暗,一件極短的法衣連她的手臂都沒法好好遮住。而她那纖細的手臂正拄著一根長長的魔杖,當然,她現在是作為她且走且停的手杖來用的。她腰間倒是掛了幾件配飾,走起來還能發出迷亂人心的清脆響聲。

這毫無疑問是一名魔法師。學院城的魔法師,這些市民見的多了,早就習以為常。但眼前的這名無疑是一名大砂海的魔法師。他們不知道她是什麼脾氣。常有人說,大砂海的魔法師脾氣反複無常,尤其是女魔法師,還尤其擅長攝人心魂的本事。

不過她倒是隻戴了一層極薄的麵紗,她那雍容而不失閑雅的芳容叫人一覽無餘。好像她這層薄麵紗隻是為了不讓自己呼吸到市民區渾濁的空氣似的。

她怎麼能不戴麵紗呢?婦女們紛紛拉著自己的丈夫,離她遠些。

女人無動於衷,依舊是走走停停。

學院城她已經很久沒有回來過。好不容易擺脫了粘人的弗蘭,她終於有時間能自己一個人到處走走。隻是她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打算走到哪裏去。

有幾群黑鴉跟著白色的信鴿在城市上空盤旋,忽而又向西飛去,直直停在西方城牆的牆頭。

她知道,那是聯盟的魔法師們在訓練的黑鴉偶爾被放出來活動活動。

連黑鴉都再也不肯往西,在城頭稍作停留,便成群地折返回來。好像它們都知道,再向西方踏出一步,就會步入一個死局,就會有伺機的獵手要了它們的命。

她小時候很羨慕那些有著翅膀的東西,替父兄的黑鴉,獵場上空盤旋的蒼鷹,甚至是傳聞生有雙翅的天馬或者獅鷲。她曾幻想生出雙翅,在最親近的人有難時,飛到他們身邊去;亦或者在自己陷入困境時,有一雙翅膀逃出生天。

這種幻想早已破滅。

她隻是偶爾還會想想,要是自己真的能飛,或者有一根傳說中女巫那樣會飛的掃帚,她會不會從湖心堡的傷口,大搖大擺地飛過去。

大概也不會了。

那場曠日持久的魔法師戰爭對所有人而言,都是一場痛苦的噩夢。但是她的噩夢早在那場戰爭爆發之前就已經開始了,甚至早在唯一的王國覆滅之前。因此戰爭爆發的時候,她聽見所有人都在慘痛地,暴怒地,興奮地或者是報複地嚎叫。就在這裏,就在這個破舊的西城區。魔法師,普通士兵,市民,難民,全都擠作一團。每個人都懷著同一個目的,活下來,然後贏得戰爭。她也跟著叫出幾聲,反倒覺得自己是那場戰爭中少數清醒的。隻是跟她周圍的人相比,她有些悵然若失,不明白自己究竟還想做什麼。

這種失落,從王國的覆滅就已經開始了。

直到現在。

弗蘭本以為,她在最遠的東方待過一段時間後,總會釋然一些。

但是她知道,她沒有。卻什麼都做不了。

她知道這所城市並沒有忘記戰爭的傷痛,就跟這一如既往破敗的城區,跟滑稽可笑地加厚的城牆。

時間並不總是抹平一切,它還時常提醒。

弗蘭總是不明白。他總以為所有人都能跟他一樣把所有的痛苦緩解,忘卻。再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重新生活。他以為所有人都跟他一樣笨,笨的好把所有事情都忘掉。

但她卻知道弗蘭。知道那場戰爭的痕跡從未真正離開他,就像附在他身上的一塊暗疤。

她還知道,有幾雙眼睛正在屏息盯著她。在城市老舊的小巷裏,就跟這座城市隱藏的疤痕一樣。

他們是綠洲城的人,她早就知道。

這個城區的市民身上,從來不會跟這些人一樣,聞得出這沙海特別的香料。這股照耀而又炫耀的味道,分明就是跟那幾輛載貨的車朝夕相處才沾上的。所以她當初回城,才沒有跟那幾輛車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