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尚服局的內人是有很多接近貴人的機會的,蕙羅的前輩中有好幾位得後妃賞識,留在她們身邊或賜給親王。其中有位姓魏的內人容貌甚美,為皇帝趙煦梳頭時獲他垂青,被擢升為典飾,這兩年來朝夕伴駕伺候起居,風光無限……然而蕙羅倒沒有做過這樣的夢。

皇帝重女色,宮中美人如雲,蕙羅自知自己容貌在其中並不出眾,而福寧殿裏連一個灑掃拂塵的宮女都很俏麗,也難怪十年來自己都未踏入後宮一步。

那麼,就安心學習調香術罷,若將來年長被放出宮,亦有個謀生之道。她便懷著這個樸素的小心願,踏踏實實地在司飾司中學了十年。

現在這個突如其來的接近至尊的機會,源自宮中近期的巨變。

皇帝趙煦很早便寵幸宮人,十三歲時禁宮內外便盛傳有內人懷孕,後宮卻始終無人誕下皇子,直到這年八月,趙煦二十四歲時,賢妃劉氏才生下一個男孩。趙煦大喜,不顧眾臣反對,將劉氏立為皇後,因此還放逐了一批接連進諫阻止他以妾為妻的大臣。

可惜天有不測風雲,皇子出生兩月即夭折,此前劉皇後所生的懿寧公主也相繼而亡。趙煦多年來沉湎於聲色,體格甚弱,如今大悲,氣血攻心之下便大病一場。醫官會診之後開出一劑硫黃加石鍾乳水的方子,以增補其元氣。趙煦服用數日後稍有起色,但石鍾乳雖壯陽,服藥時卻忌房事,趙煦自覺好轉即讓魏典飾侍寢,結果第二天上吐下瀉,j□j不禁,且還咳嗽不止,病情比此前還嚴重了。

於是,魏典飾亦隨之大難臨頭。

“那天一大早,聖瑞宮知道這事後就火冒三丈地衝進福寧殿,命人抓住魏典飾的頭發,把她從官家的寢閣拖出來,然後劈劈啪啪親自甩了她五巴掌。”與蕙羅同居一室的司飾內人馮香積後來告訴她,“皇太後隨後趕到,下令對魏典飾杖責二十,再逐往瑤華宮,讓她做了女道士。”

朱太妃所居殿閣亦如皇太後居處一般稱“宮”,皇帝賜名“聖瑞宮”,因此宮中人常以此名指代她。馮香積常送香藥去聖瑞宮,因此知道這等秘事。

“可是,魏典飾雖然被逐出宮了,但尚服局有這麼多會梳頭、懂香藥的內人,周尚服為什麼會讓我去……”蕙羅踟躕著,這樣問香積。還有一個令她心生疑問的原因她沒說出口:她遠沒有魏典飾美。

“呃……”香積也很猶豫,卻還是委婉地解釋了,“你並不是第一個接替魏典飾的人選……周尚服先讓孫小鸞去,可還沒進福寧殿就被太後和太妃否決了,說小鸞生得太妖媚。後來,周尚服又讓年紀大幾歲的林司飾去,這下太後太妃倒是沒意見了,但官家也許還惦記著魏典飾,存心找茬。待林司飾為他梳洗完畢,周尚服問他是否滿意時,官家冷冷地說:‘她手上的皺紋都在我脖子上劃出痕跡來了。’聽得林司飾那叫個難堪,好半天下不了台。再後來,周尚服又挑出了梅玉兒。玉兒十六歲,年齡倒能稱官家的心,可惜長相不好看,雖然過了太後太妃那一關,官家卻不喜歡。昨天玉兒給官家梳頭,才梳一半,官家就把香油拂落在地上砸個稀爛,對玉兒說:‘放這麼多香藥,你想毒死我麼?’把玉兒當場就嚇哭了。後來周尚服帶她回來後也處罰了她,現在把她關在後院,讓她把所有合香配方劑量都默幾遍,也還在等福寧殿的消息,若官家要追究,玉兒隻怕還要受罪。”

蕙羅不由黯然一歎:“其實,香油她應該沒配錯……”而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她這樣想,但沒有明說。

香積自i心領神會,也歎了歎氣,再對她道:”所以,小心,要留官家臉色,幹萬別惹他動氣。你是第四個……明日一切言情或是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