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煦四肢無力,像是疲憊之極,更衣後即沉沉睡去。蕙羅守候半晌,見他狀甚安寧,才欲出門,而此刻趙煦忽然胸下一湧,猛地側首,適才喝下的湯藥盡數噴出,濡濕了大片床沿。
“去隆祐宮,稟報皇太後。”聞訊後的崔小霓發出了第一個指令。
待向太後來到福寧殿,已將近五更。見趙煦上吐下瀉,跟上次症狀一樣,太後當即命太醫院眾醫官速來視診,又讓人去通知太妃、皇後和眾都知,然後讓小霓隨其入內室細問詳情。
朱太妃與劉皇後相繼趕到。見趙煦此狀,太妃氣急交加,握著兒子手哭了片刻,又睜著一雙淚眼出來,厲聲喝道:“崔小霓呢?”
崔小霓從太後身後移步出來,正要施禮,朱太妃已從發上拔下一股金簪,朝崔小霓猛甩過去。小霓猝不及防,金簪刺中她額角,一道血痕便蜿蜒著沿她左頰滑了下來。
“你是死人麼?”朱太妃怒斥,“官家意氣行事,你為何不阻止?”
小霓跪下,也不拭臉上血跡,低首看著滴落在地上的血珠,很鎮靜地答道:“官家命奴婢去給十大王送點心,回來時官家已帶韓錦兒入寢閣。若此時撞入,一則怕觸怒龍顏,二則也擔心官家受驚,龍體亦因此受損,故不敢輕舉妄動。”
朱太妃繼續斥問:“你明知道他此刻不可近女色,仍任其召幸宮人,是何居心?見事已至此,不但不阻止,還命中官緊鎖殿門,不及時稟告太後太妃,如此封鎖消息,意欲何為?”
小霓道:“已過午夜,宮中諸殿按律理應鎖門,若此刻忽遣人開鎖四處傳報,人馬喧囂,恐讓人誤以為宮中有變,傳出流言。”
“你這賤人還想狡辯!你道我不知?你跟十哥……”朱太妃怒指小霓,還欲斥罵,但這回“十哥”二字甫出,向太後便揚聲製止:“太妃!”
太妃垂手,忿然轉顧太後。太後和緩了麵色,拈著佛珠道:“小霓這番顧慮並非全無道理。一旦入夜,宮中諸門不可擅開。何況今日宣德樓上有宗室守歲,若宮中喧嘩,輕則將此事傳為笑柄,有損官家清譽,重則有人因此起意,借故生事,影響家國社稷。她知道嚴禁走漏消息,是懂事的。”
太妃冷笑,看著太後似有話說,太後淡然迎上她目光,不怒自威。少頃,太妃終於先掉過頭去,對小霓道:“此番官家若龍體痊和便罷了,若有何事,我定不饒你!”
小霓靜默不語。太妃又問:“韓錦兒呢?”
小霓道:“她在廂房歇息。”
太妃朝閣中黃門命道:“把她給我拖過來!”
“不必。”太後開口道,“韓錦兒縱有不是,但官家有令,她也不便違抗。且勿施刑,先把她拘禁於j□j,待聖躬平寧再作打算。”
頓了頓,太後又道:“她怎會前來麵見官家,引得官家起意,倒是有些蹊蹺。”
此時皇後劉清青剛從趙煦寢閣掩淚而出,聽見此言,立即櫻曙泣道:”娘娘明鑒,新婦謹承娘娘教誨,不敢有違。昨晚官家命人傳宣新婦,新婦自然不敢領命,若讓黃門直接回複,怕官家以為新婦驕橫,刻意抗拒聖意。欲細說新婦苦心,但此間涉及閨閣事,亦不便對黃門說,故而要覓一位閣中內人傳話。新婦也知官家違和,不可此時動興,須尋一位麵目粗陋者前往。昔日官家說我閣中內人醜陋,看著礙眼,另選了一批好顏色者來為我做事。而今傳話,新婦不敢找那些狐媚子,想來想去,也隻有韓錦兒這流衣內人容顏最次。原以為她麵黃肌瘦的,官家必看不上,她卻不知說了些什麼,竟讓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