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描述情境曖昧,蕙羅微感羞赧,又覺趙煦有神思恍惚之狀,便另尋了話說:“細細想來,十二大王也並非隻是單一的龍腦香呢。龍腦除穢辟邪,清腦明目,確如十二大王起初給人的感覺,冷靜清高,稍顯涼薄。不過多見幾次便會覺得龍腦香好像隻是他的外殼,其實他也有自己溫和清新的香氣……有些像梅花香,或竹葉的清香。”

趙煦頷首:“難得你能發現這點。我和他果然是兄弟,都有一種香用來做保護自己的外殼……”隨即想起日間事,歎道:“唉,他還真是個傻孩子呀,那麼見不得汙穢事物,有一說一,不避親疏,可這天地間哪能做到像他期待的那麼幹淨呢?”

蕙羅不語,趙煦又問:“那麼,十哥呢?你覺得他可用什麼香比擬?”

蕙羅頓時想到那似在趙佶身上遊動的神秘龍涎香,但麵對趙煦詢問,卻訥訥不能言,略略移步,把自己隱藏在幔帳陰影中,生怕被趙煦看到她麵色的變化。

“哦,你與他並不熟識,他又經常換香品,難怪難以比擬。”趙煦自己給蕙羅找了理由,不再追問。少頃,又道:“其實,每個人都是合香,可能會融合多種香藥的秉性,而且香藥的成分還會不斷變化,隨著年齡和閱曆的增長,有時加幾味,有時減幾味,都說不準的。就如你,蕙羅,現在我覺得你像安息香,但過幾年,你散發的或許就不僅僅是安息香的味道了。那時,你會是什麼樣的呢?”

他若有所思,最後像放棄追尋答案地甩了甩頭,微笑歎道:“可惜,我看不到了。”

忽然攬過蕙羅,他於她愣怔間在她額頭上印上一個輕淺而溫柔的吻,旋即放開,斂去笑容,揚聲喚憩於寢閣外的楊日言。

楊日言應聲入內,問:“官家有何吩咐?”

趙煦問他:“今日玉堂值宿的學士是誰?”

楊日言道:“是承旨蔡京蔡學士。”

趙煦點點頭:“傳他過來。”

玉堂意指翰林學士院,夜晚有學士值宿,以備皇帝不時宣召擬旨。見趙煦此刻傳宣,楊日言明白他是要公布重要旨意了,不敢怠慢,立即起身前往玉堂。

趙煦目送楊日言出門,然後對蕙羅說:“我床邊櫃中有一麵魚符,可持了在夜間通行於宮中諸門。你且取出,前往聖瑞宮,請十二哥速來見我……但路上若有人問,切勿說是去聖瑞宮,但說奉我命去尚服局取服玩之物即可。”

非時宣召親王,又不遣待命的內臣,頗不尋常。蕙羅愕然,隱隱感到他要自己完成的是一重大使命。

“去罷,”趙煦看她的目光似安撫,又似鼓勵,“幫我做這件事……我不確定把他放在這位子是否合適,但若不給他一些權力,將來誰來保護他呢?”

蕙羅領命,取了魚符出福寧殿,果然有人上前問她欲往哪裏,她按趙煦所教的說了,問者放行,她迅速離去,特意朝尚服局的方向繞了繞,見無人尾隨,才轉道前往聖瑞宮。

接近聖瑞宮時,見一名內侍恰巧自內出來,她上前說求見十二大王,那人上下打量她,客氣地問夤夜到此有何大事,蕙羅不答,隻說必須麵見十二大王,那人點頭答應,側身請她入內,但待蕙羅剛啟步,他即揚臂以手肘猛擊蕙羅頭部,蕙羅眼前一黑,暈倒在地。

醒轉時蕙羅發現身處一宮室,依稀辨出是後苑邊上的太清樓殿閣,門窗緊閉,光線昏暗。她摸索到門邊拍門呼救,但此處離有人居住的宮室甚遠,無人應答。

她頹然坐下,無計可施。默默地呆了片刻,忽聞腳步聲近,旋即閣門開啟。她借助湧入的月光看見開門的是一內侍,門開後內侍即退後,請另一人入內。

那人闊步進來,與蕙羅四目相對,兩人皆有一驚。

來者竟是趙似。

而不待他們有所反應,那內侍已迅速關閉閣門,並上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