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似未及與蕙羅說話,先疾步走了一圈,神色凝重地伸手試探門窗,發現連窗戶都像是自外麵封住了,紋絲不動。
他停下來,問蕙羅:“你為何在這裏?”
蕙羅把因由說了,反問他:“大王怎麼來的?”
“一位內臣手持福寧殿魚符來見我,說官家命我和十哥來太清樓聽旨。我雖覺這地點奇怪,但因魚符不差,確是皇兄用過的信物,所以還是來了。”他注視蕙羅,鎮靜地下結論:“我們被人陷害了。”
如今皇帝病危,非常時期,有繼位可能的親王被禁足於此,還是和自己在一起……蕙羅不由著了慌,問趙似:“我們試試,砸開一扇窗,朝外呼救罷。”
趙似冷道:“喚來了人,見我倆情狀,明日宮中就會傳開,說我們在此幽會,被人捉奸,狼狽呼救。”
蕙羅臉倏地紅了。覺得他的話確實有理,換成別的親王和內人,發生這樣的事,就算再怎麼解釋,自己多少也會覺得他們可疑。須臾,低首對趙似道:“我又不美,不配服侍大王,好生解釋,他們不會亂說的罷?”
“這影響不了謠言,”趙似道,“他們隻是會順便譏笑我的眼光趣味。”
說這話時他麵上波瀾不興,像是簡單地陳述一個事實,卻聽得蕙羅又有兩分惱火,心裏嘀咕:正常人聽一個女子如此說都會出言安撫,恭維一下的罷?哪怕隻是客套呢,他卻連一點客套的意思都沒有,我說自己不美他便大喇喇地肯定了,還擔心別人笑他的眼光趣味!
於是抬起頭,語氣生硬地對趙似說:“還是請大王砸開一扇窗罷,我即刻便從樓上跳下去,以免留在此地有損大王清譽。”
“沒用。”他說,“你若跳下去,明日朝中官員看的邸報上會多一條:簡王相逼,沈典飾不堪受辱,墜樓自盡。”
蕙羅臉有些繃不住了,咬咬唇壓下笑意,建議:“或者大王開窗後看看,是否能攀援而下。”
趙似搖頭:“這樓高五六丈,很難攀援。若有個好歹,邸報內容會改成:j□j未遂,簡王畏罪自裁。”
“那若是我們都跳下去呢?”蕙羅再問。
“私情敗露,簡王沈典飾雙雙殉情。”
蕙羅忍不住笑出聲,趙似不滿地瞥瞥她,嚴肅斥道:“你笑什麼?言官們真會這樣傳的。當年他們就是這樣逼死了仁宗皇帝的大公主,我的姑奶奶。”
蕙羅亦覺得自己笑顯得不大穩重,便連咳幾聲,把笑聲掩飾過去,然後再問趙似:“那我們隻能坐以待斃麼?”
趙似道:“敢把我們囚禁於此的人必非等閑之輩,且等等看,他們會否找我做交易。”
隨即兩人不語,各自遠遠相對落座,閣中有短暫的沉默。蕙羅回想趙似一番設想,倒是愈發心驚:隻要他們獨處一夜的事傳出,此事便成了趙似一生的汙點,尤其是在皇帝有意立他為儲的關鍵時期。這樁醜聞一旦被拋出,便不僅事關趙似私德了,穢亂宮闈是莫大罪名,他將付出怎樣的代價?
時值數九寒天,淩晨更是深寒浸骨,太清樓上並無取暖之物,坐得久了,蕙羅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手腳也凍得麻木,幾無知覺。
趙似聞聲一顧,當即脫下身上貂裘大氅,過去披在蕙羅身上。
蕙羅忙站起推辭,趙似一瞪眼:“快自己裹好,否則我幫你穿……反正會擔了虛名,碰到你胳膊也無妨。”
蕙羅隻好伸手穿好,依舊坐下,把自己包裹在他滿是暖意的大氅中。那暖意如火苗般迅速蔓延到臉上,她立即將那燒紅的麵頰也埋進裘絨裏,不敢再看他。
他滿意地重回坐席,還是與她遠遠相對,沒再說話,閉目養神。
蕙羅日夜照料趙煦,又經此一事,此刻也是疲憊之極,溫暖之下愈發困倦,開始半夢半醒地小憩。
與此同時,向太後步入福寧殿,走到趙煦病榻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