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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蕙羅到福寧殿時,掌皇帝床幃鋪設的司設女官告訴她,趙佶昨夜臨帖甚晚,此時尚未晨起。蕙羅等了許久,他才有了動靜,見她上前行禮,他側身含笑看她,聲音猶帶幾分朝慵意味,和風細雨地透過幔帳向她飄來:“怎麼辦呢?我決意不理你,醒來看見你,又禁不住心生歡喜。”

十二月中,鄭瀅陣痛,有臨產跡象,趙佶前往探視,守候至夜間仍不見嬰兒落地。司宮令出來傳鄭娘子話:“臣妾初產,孩子不會太快降生,望官家先回福寧殿休息,勿太牽掛臣妾母子。待誕下孩子,必先遣內臣奏知官家。”

趙佶遂先回去,卻也不即刻歇息,坐於暖閣梅花紙帳中,斜倚著隱幾看書。他不發話,等待著伺候他盥洗的蕙羅不便離去,隻得留下繼續等待。

趙佶看書須臾,開始閉目假寐。司設問他是否就寢,他卻又搖頭,隻讓司設給他披上一件大氅,說隻是歇歇,不欲即睡。司設與蕙羅等人隻好枯坐侍候,不敢離去。

暖閣鑿地治爐,溫暖如春,趙佶漸漸沉沉睡去。萬籟無聲,不知過了多久,遠處似有嬰兒啼哭聲傳來,亦不知是坤寧殿的皇長子夜半驚醒,還是鄭娘子已誕下皇子。

趙佶陡然坐起,襆頭墜落,目光渙散,似神遊於不確定的某處,口中喃喃呼喚:“姐姐,姐姐……”

司設搶先過去,喚他“官家”,他充耳不聞,仍不停喚:“姐姐,姐姐……”一聲高過一聲,神色頗淒惶。

司設手足無措,轉顧蕙羅道:“官家像是魘住了。”

蕙羅忙上前,也喚“官家”,趙佶仍未覺醒,向前撲去,伸手虛空抓握,想要把握住什麼。

蕙羅忽然領悟,心知他夢見了母親離開他的情景,一時不及細想,下意識地握住了他伸來的手,輕輕喚了聲:“十哥。”

這聲呼喚令趙佶鎮靜了。他呆滯的目光停留在蕙羅臉上,眼神逐漸有了內容,表情也趨於平靜。

然後,他淡淡笑了笑,問蕙羅:“剛才我有沒有說什麼?”

蕙羅擺首:“隻是一兩聲夢囈,我們也聽不真切。”

趙佶默默無語。而此時鄭瀅閣中有人來報:鄭娘子適才生下了皇長女。

趙佶亦微笑,賞賜報訊者,卻沒有立即前往探視鄭瀅母女,而對蕙羅說:“先幫我梳梳頭罷。”

蕙羅遵命而行。梳頭時趙佶讓其餘人退去,剩下他們兩人,良久無言,待蕙羅為他綰好發髻時,他凝視鏡中的蕙羅,忽然微微一笑:“我發誓終此一世都會溫柔待你,讓你覺得不對我好是你的罪孽。”

蕙羅聽了雙睫微垂,隻是沉默。

趙佶轉身看她,柔聲道:“難道你不應該有所回應麼?道謝,或者引袖拭淚以示動容,都會令我甚覺安慰。”

蕙羅踟躕,終於還是決定說出心中想法:“官家善待臣妾,妾自然萬分感念,不獨因今日之言。隻是妾自知所獲官家恩澤,皆拜故皇太妃所賜,設若故皇太妃當年收養的是別的女子,必然也會有妾如今恩遇,因此妾不會為此沾沾自喜,而官家也實在無須立此誓言。事君以誠是妾本分,在職事上,妾自會盡心竭力侍奉官家,職事以外的恩澤妾已決定不再領受,故妾不會對官家不好,不會冒領官家恩澤,因而也不會於心不安。”

“唉,你說話總是這麼幹淨利落,讓我難有轉圜的餘地,這樣真不好。”趙佶微笑道,“若你在‘設若故皇太妃當年收養的是別的女子,必然也會有妾如今恩遇’之後稍加停頓,我必會向你描述你自身的好處,可是因為你的執拗,你失去了知道我對你真實看法的機會,多可惜……而我原本還想說,未經你允許便貿然傾心待你,終究是唐突了佳人,你盡可漠然處之,不必將之當作罪過放在心上。所以我此計注定無法得逞,但我仍然甘之如飴,因我原本就準備奉上一顆真心任你肆意踐踏……這種話,縱然你不信,聽聽也無妨的罷,我確實不會對每人都說。”

蕙羅張了張嘴,似想說什麼,趙佶卻一指點住她唇,不許她開口,旋即附耳柔聲對她道:“請保持沉默作為此刻給予我的慈悲,因為你的話總比你的心要狠一點點。”

趙佶給皇長女取的閨名叫“玉盤”,宮人大多猜是因這位公主生於滿月之夜,而鄭瀅卻命仙韶部將張衡的《四愁詩》譜了曲不時吟唱,其中有一句為:“美人贈我琴琅玕\,何以報之雙玉盤。”

趙佶聽了問:“此曲甚好,但若宮人傳唱,你不怕犯了公主的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