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2 / 3)

年對朝廷官員蠻橫無理,以所謂的軍前效力和學習理事的名義,扣留許多中央或外省官僚的子弟在其幕中,有些是自願的,大多數是被逼無奈。川北鎮的總兵王允吉退職後,年強令其送一子“來我軍前效力,受我未了之恩”。名為效力,實為人質,迫使這些官員依附於年羹堯。

年羹堯在皇帝麵前一樣狂縱悖逆,不守臣道,皇帝詔書傳到軍前,他敢不按規定在公廳設香案,穿朝服跪聽開讀,而是在內房私自拆看,不宣示眾人。年羹堯曾編選了一本《陸宣公奏議》,進呈後,雍正說要給它寫一篇序言,尚未寫出,年竟草出一篇,要雍正認可。當時君臣二人關係融洽無間,雍正表示讚賞他這樣做,以見雙方真誠相待,但這已越出君臣關係的正常限度。年羹堯陛見,在雍正麵前“箕坐無人臣禮”。他的恃寵驕縱,不守臣道,是走的取禍之道。

第二,任人為親,結黨營私

年羹堯在任總督時,任用屬員就全憑自己的喜好。山西按察使蔣洞有著這樣一段具體翔實的記敘:

為川陝督臣,恣憑胸臆,橫作威福,每遇文武員缺,無論大小,必擇其私人始行請補,或一疏而題補數人,甚至或至數十人,吏、兵兩部幾同虛設。更可駭者,巡撫提鎮布大吏皆皇上所特簡者也,而年羹堯必欲擠排異己,遍樹私人,未有缺之先外間已傳聞某人為巡撫提鎮布按矣,聞者亦疑信將半,未幾而其缺果出矣,未幾而其人果得矣。

及至年羹堯榮任大將軍,常以軍功保舉官員,濫用私人,吏部因是年的舉薦,格外重視,另立一類,稱之為“年選”盡量提前委任,凡是他報功請封的名單一律準行。年羹堯還不顧清律的規定,為其仆人桑成鼎以軍功求職,桑成鼎先任西安知府,後任直隸道員,受此非法優待的還有魏之耀、劉以堂等。

第三,接受賄賂,鮮廉寡恥

封建製度下皇帝開捐納賣官鬻爵,高級官員自亦可納賄用人。年羹堯大權在握,“於是鮮廉寡恥、行賄鑽營之徒相奔走於其門”。有人說年羹堯保舉官員時,大多數都營私受賄,收受髒物巨萬。被年奏參過的葛繼孔,兩次向年羹堯打點,送銅器、磁器、玉器、字畫等物,年因而答應對其“留心照看”。被年密奏罷官的趙之垣,向年贈送價值十萬兩銀子的珠寶,年轉而保舉趙可以起用。兩次奏議截然不同,可見年的不法有雍正縱容的成分。

以私人關係用人、薦人,很容易形成舉主與被舉者、主官與屬吏的隸屬關係,嚴重的就產生宗派集團。年羹堯的周圍就聚集了一夥人,如原西安按察使王景灝被年推薦為四川巡撫,王對年百依百順,被人稱為年的幹兒子。原西安政使胡期恒受年之薦,被抉為甘肅巡撫。經年推薦的南贛總兵黃起憲,原來是魏之耀的姻親。

第四,貪婪成性,大發橫財

年羹堯生性貪婪,他擅權枉法,魚肉百姓的事由來已久。早在康熙晚年任四川巡撫時,就經常加捐加稅,引起人民的反對。當時江津知縣餘田生斷然拒絕他額外急征的命令,年羹堯派了差官命拿了他的蓋印的文書去催征。使者到縣衙後,從早晨到中午,餘田生就是不接見他們。這些差官在堂上鬧了起來,餘田生就命人將他們捆起,要加以杖責。這時,江津士民數千人聚集堂外,推出幾十位老人進堂懇求餘田生說,您得罪了年羹堯,不過棄官;可是我們本地老百姓失去了您的依靠,今後的日子就更苦了啊,請寬恕差官們吧!從此事可見,四川民眾對年羹堯的苛捐雜稅是敢怒不敢言的。雍正即位後,隨著他的權勢愈來愈重,年羹堯橫行不法,貪黷勒索的事情也就越來越多。年垮台後據各地官吏的揭發,他的貪黷之罪主要有:題補官員謝儀四十餘萬兩;勒索納捐人員額外銀二十四萬兩,黨趙之垣金珠等值銀二十萬兩,取樂戶竇經榮脫籍銀十萬兩,受宋師曾銀一萬兩及玉杯等,陝、甘、川、晉四省效力人員每員勒銀四千兩;私販鹽茶,私占鹽窩,將掠取番民的衣物等掩為己有,將蒲州盤獲私鹽值銀一萬兩入己;販馬勒取重價,販賣木材,令人賣茶得銀九萬九千餘兩。此外,他還犯有大量侵蝕之罪;冒銷四川軍需一百六十餘刀兩,又加派銀五十六萬兩;冒銷西寧軍需四十七萬兩;冒銷運米腳價四十餘萬兩,又四萬六千餘兩;侵用康熙六十年至雍正三年俸工銀十九萬九千兩;隱匿夔關稅銀八萬八千兩,又加派軍需糧款五萬餘兩;將私茶罰贖銀四萬餘兩入己;侵用河東稅銀盈餘五萬六千餘兩;將倉耗米一萬四千石、養馬工料銀一萬五千兩入己;侵用城工剩餘銀一萬六千餘兩;浮報購米價銀一萬五千餘兩;抄沒塔爾寺硼砂、茜草等私自變價一萬四千餘兩;侵用紀廷詔等捐解銀一萬兩。以上被年羹堯貪黷侵蝕的總數達數百萬兩之多,即使其中有些水分,哪怕隻有一小半是真實的,其數目也是相當驚人的。

第五,爭權奪利,胸懷狹窄

年羹堯因權力之爭經常與其他權臣發生衝突。在雍正的撮合下,年與隆科多勉強相安無事。其他權臣則不放在年羹堯的眼裏,也沒法與之相爭,隻有怡親王胤祥,他既是雍正的最親的兄弟,又擔任著總理大臣,牏著朝中很多重要政務。他在雍正的心中的地位,是任何人無法企及的。就是對這樣的人,年羹堯也有妒意,不放棄攻擊。他對李維鈞說:“怡親王第宅外觀宏廣,而內中卻草率不堪,虛情假意,他的誌向由此可見。”

年與朝中大臣李紱,蔡珽不和。李紱任吏部右侍郎時,正趕上議敘造營房一事,第一名是年羹堯的兒子年富,吏部中趨炎附勢的人要按軍前效力從優議敘,李紱認為違例,堅決不同意,年羹堯大怒,於是“痛詆九卿,切責吏部”。怨恨李紱、蔡珽是由年氏父子拉入雍正集團的,但是因否定了年羹堯在四川鑄錢的奏議,而被年彈劾。此外年還中傷田文鏡、諾岷、壓製傅鼐。因其胸懷狹窄,造成在朝中十分孤立。多行不義必自斃,年羹堯罪行累累,最後終於被雍正遺棄。

雍正的“變”字謀略

不可行則變,成為了雍正駕馭權臣的手段,正因為如此,年羹堯雖受雍正的百般恩寵,但在多行不義之後。也遭到了雍正的殘酷打擊。

雍正用人從不墨守陳規,他常常告訴子臣:不可行則變,因時而定,因人而定,因事而定,這也成為了他駕馭權臣的手段,正因為如此,年羹堯雖受雍正的百般恩寵,但在多行不義之後,也遭到了雍正的殘酷打擊。

年羹堯十月到京,雍正若無其事而又熱情地召見了他,並稱讚其“公忠體國,不矜不伐”“內外臣工當以為法,朕實嘉重之至”要九卿給年羹堯優敘加恩。僅一個月有餘雍正的態度就發生急轉,當時京中傳言雍正所做之事,多數是聽了年羹堯的話,使雍正這個自尊心很強的皇上受到了傷害。再加上雍正與年相處的日子一久,親身感受到了他的舉止乖張,攬權弄事,雍正於是下決心整治年羹堯。

他首先是向諸王大臣透露氣息,指摘年羹堯。雍正親口對大臣們說,年羹堯保舉人有失誤,他保舉的廣西布政使劉廷琛,現在已被罷免。針對雍正處處聽從於年羹堯的謠言,駁斥道:“夫朕豈幼衝之君,必待年羹堯為之指點,又豈年羹堯強為陳奏,而有是舉乎?”“年羹堯之才為人將軍、總督則有餘,安能具天子之聰明才智乎?”這些顯然是在警告年羹堯,認為他有市恩、植黨、妄薦劉延琛、奪取了君主恩威賞罰之權的過錯。不久,雍正向直隸總督李維鈞透露說:“近者年羹堯奏對事,朕甚疑其不純,有弄巧攬權之景況。”“朕今既少疑年羹堯,明示卿朕意,卿知道了,當遠些,不必令覺,漸漸遠之好。”後來,雍正竟對湖廣總督楊宗仁說:“年羹堯何如人也?據爾所知,據實奏聞。‘純’一字可許之首?否耶?密之。”可見雍正此時對年羹堯懷疑已深,準備打擊他。

這時有人看穿了雍正的心思,密向雍正建議,不要把年羹堯放回陝西,這樣如同放虎歸山,把他留在京城控製起來,但雍正認為時機還不成熟,於是把年羹堯暫時放回了陝西軍營。可雍正的決心已下。

此後,雍正開始緊鑼密鼓地準備打擊年羹堯的方案。首先,沒有罪名,就無法懲治他。雍正示意有關官員疏遠和揭發年羹堯。雍正告訴李維鈞說:“年羹堯居心不純,你同他的密切關係是奉旨形成的,不必害怕驚慌,但要與年逐漸疏遠。”他告誡川撫王景灝,你雖是被年推薦,但不要依附他。必須清楚,朕並不是年羹堯能左右的皇帝。安徽巡撫李成龍與年羹堯有通家之誼,雍正暗示他:“近日年羹堯擅作威福,逆奸納賄,朕甚惡之。”雍正告訴署涼州總兵宋可進說:“年羹堯不喜爾,爾須加意防範,勿露破綻,被伊指摘。”得到雍正知照的官員很多,意思是一樣的,就是疏遠、揭發年羹堯。多與怡親王胤祥接近,堅決擁護皇上。這一步完成後,雍正已作好了向年羹堯公開問罪的準備,蓄勢待發。而此時的年羹堯也有所警覺,在其離京後,給雍正獻上的奏折中年誠怕誠恐地說:“奔走禦座之前三十餘日,毫無裨益於高深,隻自增其愆謬。返己擬心,惶汗交集。”一幅大禍臨頭之相。

雍正並沒有心慈手軟,即使是曾經極端寵愛的臣子也一樣。他開始了下一步——直接討伐年羹堯,將其調離陝西,避免其擁兵自重生起禍亂。雍正在年的奏折上寫了一段寓義深刻,又相當嚴肅的話。

凡人臣圖功易,成功難;成功易,守功能;守功易,終功難。為君者施恩易,當恩難;當恩易,保恩難;保恩易,全恩難。若倚功造過,必至返恩為仇,此從來人情常有者。爾等功臣,一賴人主防微杜漸,不令至於危地;二在爾等相時見機,不肯蹈其險轍;三須大小臣工避嫌遠疑,不送爾等至於絕路。三者缺一不可,而其樞要在爾功臣自招感也。……我君臣期勉之,慎之。

習慣於嘉獎、親呢言詞的年羹堯,此次碰到的是硬釘子。雍正在這篇奏折上警告年羹堯不要倚功造過,否則有返恩成仇的危險,行事一定要慎之。本來年羹堯恃功自傲,越職言事就是雍正打擊他的主要原因之一,可是年羹堯離京後,揆會還在朝中公然吹捧年,說年立下如此奇功,皇上也不好不聽從於他。雍正得知後大怒,對揆會嚴加懲治,把他關押到胤禵處,一同監禁。同時把此事通知年羹堯,再次打擊年的囂張氣焰。

不久,雍正開始公開打擊年羹堯,接二連三地駁回年的奏請。保護年彈劾的官員。回到陝西後年羹堯指使剛剛升任甘肅巡撫的胡期恒上奏彈劾陝西驛道金南瑛,金南瑛在年的勢力範圍內任職,卻是由大學士朱軾、怡親王胤祥保薦的。雍正說年、胡彈劾金南瑛乃朋黨做法,一口予以回絕,命金南瑛留任。同月,四川巡撫蔡珽因被年參奏,經刑部審議,認定應判斬刑。雍正知道後,葉見蔡珽,不問案情,反而詢問他叫四川的情形,蔡珽借機加以辯解,說年羹堯貪暴,誣陷自己,雍正於是沒有治其罪。解釋說蔡珽是年羹堯參劾的,如果將其治罪,人們又會謠傳皇帝是聽從了年的話而殺蔡珽的,這就讓年羹堯操持了朝廷的威福之柄,因此不能殺蔡珽,隨後,起用蔡珽為左都禦史,緊接著下旨責備年羹堯沒有能治理好青海的蒙古部落,使其窮困流離,並告之年羹堯,如果不能處理好此事,“朕必重治爾罪。”

雍正三年二月,出現了所謂“日月合璧、五星聯珠”的祥瑞嘉兆,舉朝內外的官員都上書向雍正表示祝賀,年羹堯也上表頌揚雍正朝乾夕惕、勵精圖治,也就是說皇上終日勤勉治國,謹慎為民。但年卻把“朝乾夕惕”誤寫為“夕惕朝乾”這雖是年不應該有的失誤,但究其實也不算什麼大罪過,可雍正卻以此為題,大作文章,傳旨給年羹堯,說年羹堯別有用心。“不欲以‘朝乾夕惕’四字歸之於朕耳”,既然這樣,雍正便以報複的口吻說“年羹堯青海之功,朕亦在許與不許之間未定也。”從這件事可以看出,“年羹堯自恃己功,顯露其不敬之意,其謬誤之處斷非無心”,下令讓他明白回奏。此時雍正與年羹堯已成水火不容之勢。處置年羹堯隻待時日。

為了不使年羹堯在任上作亂,雍正采取的方法是先去其羽翼,全麵更換川陝官員,將甘肅巡撫胡期恒撤職,由嶽鍾琪兼任。調署四川提督納秦回京,派鑾儀使趙坤前往任職,同時私下調查年的屬吏和故人。“年羹堯之逆黨私人,即一員亦不可故容!”雍正要河南省河北鎮總兵紀成斌就年是什麼人進行表態。紀成斌考慮了二個月有餘,他敏感的意識到了雍正的意圖,上奏稱年是個背恩負國之人。即使如此雍正仍不滿意,紀成斌又誠惶誠恐地回奏了過去受年壓抑的情況。才獲得諒解,雍正用這種私下做工作的方法,促使這些官員與年羹堯分手,完全聽命於朝廷,這項工作結束之後,年羹堯的惡運也隨之降臨。

四月十二日,雍正下詔命年交出大將軍印,調任浙江杭州將軍。雍正在年謝恩的折子上寫道:

朕聞得早有謠言雲,帝出三江口,嘉湖作戰場之語。朕今用你此任,況你亦奏過浙省之論,朕想你若自稱帝號,乃天定數也,朕亦難挽;若你自不肯為,有你統朕此數千兵,你斷不容三江口令人稱帝也。此二語不知你曾聞得否?再你明白回奏二本,朕覽之實實心寒之極,看此光景,你並不知感悔。上蒼在上,朕若負你,天誅地滅,你若負朕,不知上蒼如何發落你也。

調令一出,雍正馬上命浙江等省的官員“留心觀其舉動,勿稍為所誑惑”。年一路上都受到了嚴密的監視。到浙江後,年羹堯完全成了任雍正宰割的羔羊了。

雍正下決心整治年羹堯後,屢次下旨嚴責於他。朝中許多大臣怕年羹堯擁兵造反,勸雍正要從緩,而雍正卻胸有成竹,他認為自己非常了解年羹堯,知道他沒有造反的膽識和能力。事實證明,雍正的分析非常正確,洞察力極強,年羹堯在川陝十幾年,有許多親信,手中又握有重兵,可以說根基很深,但雍止一道旨意就將其調離了。同時這也說明了雍正此時政權穩固,有強大的實力作後盾。

雍正下的第三步棋是收集年羹堯的罪名劣績,懲治其黨羽。年羹堯失寵後,揭發年羹堯的奏報如雪片一樣飛來。李維鈞連奏三本,痛斥年羹堯“挾威勢而作威福,招權納賄,排異黨同,冒濫軍功,侵吞國帑,殺戮無辜,殘害良民。”署山西巡撫伊都立、都統範時捷、軍前翰林院侍讀學士懷親,前川北鎮總兵王允吉、原兵部職方司主事錢元昌、副都統董玉祥、陝西糧鹽道許容等先後上奏年羹堯的不法罪行。雍正把他們的奏疏逐次發示年羹堯,並令其看後明白回奏,從心理上徹底摧垮他。

雍正傳旨警告年的黨羽“若仍念舊情,負國恩而感私惠,唯務隱密巧詐,發覺之後,決以逆黨從重正法。”六月雍正開始嚴加懲治年的子弟與親信。首當其衝的是年的兒子、大理寺少卿年富、副都統年興、驍騎校年逾,一律削籍奪官。隨後是南贛總兵黃起憲因與年羹堯家人魏之耀聯姻被革職,四川按察使劉世奇因為年黨被革職,罰修河南堤工。原任長蘆鹽運使宋師曾因為年黨被逮捕,抄沒家產,此外受年的牽連被懲治的還有白納、張梅、胡期恒、桑成鼎、魏這耀,河東運使金啟勳等等。八月,直隸總督李維鈞因“陽順陰違”藏匿年的產業財物,又將家中所有魏之耀書信自行藏匿等罪被革職。十二月,寧夏總兵王嵩、興安鎮總兵武正安都以年黨之罪被革職,發往邊外,種地贖罪,真是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年羹堯的朋黨被徹底鏟除了。雍正去掉了心腹之患。

年羹堯調任杭州將軍後仍認不清形勢,不知韜晦之道,氣焰還很囂張,先是指使西安府鹹寧縣令朱炯收買鼓動軍民,請求保留其川陝總督的職位,可見此時他仍存有幻想。後來擅自在江蘇儀征停留,一路之上,儼然還是大將軍,吃住奢華,到浙江時,隨從尚有千餘人,馬匹眾多,隻好另造房屋居住。對屬下的兵丁口出狂言,隻要你們聽我的話,就不愁窮苦,並命令杭州知府隨時發給兵餉。這樣不知收斂,真是自取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