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兩逃犯投案自首 萬言書聯名上訪(1 / 3)

第十九章 兩逃犯投案自首 萬言書聯名上訪

1

父親在沙發上躺著躺著,實在有點不甘心,必須把這件非同一般的事來徹底搞清楚,鬧明白。他這便翻身爬坐起來,衝著兒子屋內喊:“我說兒子,你給我聽好!膽敢冒險救人這事,要不是你才怪呢!你怎麼會把當天晚上發生在洞房裏的事說得那麼具體?搞得這樣清楚?不是你,肯定就是你的那個好朋友杜鵬!”

“他不可能,不具備這個條件;當天晚上他就隻能躺在自家的床上哭天哇地了,連申家的邊兒也沾不上。到底是誰?到現在為止,哥哥姐姐兩人都在對我保密,不肯告訴我。我清楚洞房裏發生的這一切,都是後來在阿克蘇碰上他們以後,問起這些事來,他們才講給我聽的。這一說,你們便明白了吧!”

想了想,孩子又說,“我隻所以把這些又編成故事來講給爸媽知道,那是想爭取你們能夠同情他倆的不幸遭遇,萬一有哪一天你們發現了我們之間的關係,能夠和兒子站在一起來支援救助他們。直到現在,我確實還在幫助他們,知道他們的確切地址,就是不告訴爺爺,我的良心讓我不能這樣做。我在來新疆之前,的的確確沒有參與到申杜兩家的矛盾爭鬥中去,更不存在我有殺人犯罪活動這種事。你們盡可放心,兒子不是那種糊塗蛋!”

“沒有參與殺人這就好!聽你爺說的這,真能把人嚇死!但是,你直到現在知情不舉,幫罪犯藏匿,同樣也是在犯罪。”母親適才放下心來,也便這樣說。

“你認為這是在犯罪,隻是你的認識,我看不見得!哥哥姐姐根本就不存在犯罪,我就談不上是在包屁他們了。”

父親開導兒子,說:“你這種非常之舉,真讓人擔憂!也令人不可思議!我和你媽都想不通,難予理解,替你擔驚受怕操碎了心。要知道你還不到十八歲,我們是你的法定監護人。真要是捅出漏子來,我和你媽都是有一定責任的,一樣也得要受到法律的追究。”

“不會掉腦袋吧?課本上講到的那些革命先烈,他們為正義而戰,不惜拋頭顱灑熱血。一首詩裏寫道,‘砍頭不要緊,隻要主義真;殺了我一個,還有後來人。’我這也是為了正義而鬥爭,為好人而戰,沒有那麼可怕吧!”

父親無奈,說,“唉!你犯不上,也太不值得!更不可以把這等百姓間雞毛蒜皮的小事,拔高到如此高度來認識,咋能把這與當年的革命鬥爭相提並論呢!”

“咋不可以!講法製課的老師就曾經說過,法製社會就要首先捍衛和保障法律的神聖尊嚴;人身受法律保護,涉及到人身生命財產安全的就不是小事。何況我爺他們的所作所為,已經是在一次次觸犯刑律,犯罪又犯罪。這就有正義和非正義之分,有原則與是非之別。我就不能昧著自己的良心放棄原則去袖手旁觀,眼看著好人受害,聽任壞人惡人猖狂肆虐,隻管這樣子來胡作非為那不行。”

“你簡直是在拿雞蛋去碰石頭……”

“沒事沒事!爸爸媽媽,你們不用擔心。我保證不會把你們兩個牽連進這件事……”他這般毫不在乎,一味輕描淡寫這樣說,根本就不提“案件”兩個字。

“你如此這般任性,不知死活地鐵下心來意氣用事,一意孤行,難道心裏一點活動回旋的餘地都沒有嗎?連公安機關你都不信任嗎?”父親更加不放心。

母親聽父親這樣說,搓著手萬分擔憂地和兒子,說:“你要知道,這是公安上在追捕他們,咱不可以和公安上對著幹。誰也沒有回天之力,能阻擋住公安不讓去抓他們,你我就是想保也保不了。我不僅僅是擔心,簡直是害怕呀!再重複一遍,他倆真要是被公安上定成了殺人罪,那你就是同案犯,包庇罪,依法就不會輕饒放過你的。”

“不怕不怕,我沒感到此事有那麼可怕!好了,咱們還是輕鬆愉快地上床睡覺吧!明天,我還得要趕早去上學呢!”

2

爺爺這不速之客的不期而止,打破了家裏通常已有的和諧與寧靜。整個前半夜,三個人誰也沒有能夠睡得安穩。

直到後半夜,朝暉盡量強迫自己在朦朦矓矓中睡醒一覺過後,就再也無法睡了。靜悄悄的黑暗中,本來就和衣而眠的他,躺在床上翻來複去,就是死死閉上雙眼也無濟於事。他在氣憤暴怒過後,就像一下子跌落在焦慮煩惱替朋友擔心的開水鍋中,真真如湯在煮。想到如今他倆還蒙在鼓裏,一點兒也不知道危險正在向他們悄然無聲地襲來。他要設法去告訴他們,得讓兩人及時逃躲開追捕。於是,他翻身坐起,在枕頭下摸著手電筒,擰亮燈光在地上試了試,照見桌子上嘀嗒作響的小鬧鍾,已經是深夜三點多。

他本打算就要在此時動身行動,可又覺得時間未免太早了一點;要是驚動了父母,那就會引起他們的懷疑,露出自己的馬腳,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最終就會導致自己的失敗。想到這事,隻能成功而不能失敗,這就小心翼翼把鬧鈴擰對到淩晨七點。要知道,這裏日出比北京要晚兩個小時,七點在邊疆來說,正是人困馬乏睡得最安穩的時候。這一切準備妥善之後,他又才倒在床上呼呼嚕嚕睡著了。

一陣急驟的鬧鈴聲,終於把熟睡中的朝暉喊醒。他隨手扯亮頭頂上的台燈,看桌子上的表剛好是七點整。他穿衣起床,關掉燈,這便躡手躡腳拉開房門,伸手摸著就停靠在外屋牆邊上的自行車,拿腳輕輕踢絆放開了支架。

他推車正要去拉開門時,一不留神響動太大,把另一間房中睡著的母親驚醒,隨著傳來媽媽一聲關切的詢問:“是小暉吧!你起夜嗎?”

接著,母親已經拉亮了她自己臥室的電燈,責怪抱怨說:“你要上廁所,也該把屋子裏的燈拉亮麼!要是磕著絆著該怎麼辦呢?”

朝暉隻好硬著頭皮回應母親,仍舊把自行車拖回在原地放好,悄悄退回到自己的臥室來,摸黑坐在了椅子上。這時,他正像是被關鎖在籠中就要死了的一隻鳥那樣地恐惶焦灼,一刻也難得安靜。他要去救他倆,這時間不允許再等。

聽隔壁房中母親照舊把燈關掉,他望著窗外沉沉的黑色夜空,沒有月亮,也不見有星辰。他實在是坐不住了,焦躁地在屋裏來回走著,心裏是那樣地煎熬。他就這樣,雙眼未眨在瞪大著,直盼到鬧鍾又走了將近半個小時過後,實在也是不能再忍耐了,這便拉開門走出了屋子。

“小暉呀!前頭我耳朵裏聽到鬧鍾在響,你今個起得這麼早,要做啥子嘛?”看來,媽媽似乎已經看出破綻,覺察出什麼來,是在操心地問他。

“媽媽,今天該我們小組值日,得早點趕到學校去打掃衛生,提開水。”

“那也用不著這麼早哦!”

“媽媽,你不知道,在我們教室搞維修時,師傅照門口堆放下一堆斷磚,有很長時間了。昨天,我們小組幾個同學商量好今天要去早些,利用我們值日把這些破破爛爛全部搬走!”

說著話,母親亦穿好衣服走出門來,見兒子背好書包,推了車子走出門去。

“那早餐呢!你今天就不吃早點了?”媽媽關心地問。

“這,你放心!我就在街上買著吃了。”

3

新疆淩晨七點多鍾,依然是黑色夜幕籠罩著四麵八方。朦朧裏,一條寬敞的大公路上有個少年在蹬車飛馳。看不清孩子的臉麵,隻聽到那飛行在並不平整的“搓板”沙土路麵上的自行車,車輪上下跳躍顛得發出咣咣當當的聲響。

仔細看,忙碌不停的少年不是別人,正是滿頭大汗淋漓驅車奔馳的申朝暉。他和母親撒了謊,根本就沒有騎車去學校,而是向朋友所在農場直奔而來,是要把家鄉公安追來的不幸消息轉告給兩人,要他們趕早逃走,或者是設法躲藏起來。

少年騎車飛奔,終於氣喘籲籲從公路上騎進了農場大門,拐了幾個彎之後,已經望見小牛家的新屋。他照屋子門前跳下車,來不及放下自行車,忙著伸手用力去敲打小牛的房門了。

這急促猛烈地擊打聲,把小牛和另一間房內正生病的杜娥驚醒,同時大聲在問,“是誰呀?”

“牛哥,姐姐!是我,小暉,快起來開門吧!”少年喘息不停地應聲回答的同時,也便忙著照牆邊上靠放好自行車。

小牛披了件上衣拉開門來,見著麵前滿頭滿臉冒著熱汗的朝暉的時候,先是一驚一愣,從他緊張睜大著恐惶的眼神裏,已經意識到其中的恐怖可怕。

他壓低聲音朝他喊:“爺爺帶著老家公安來抓你們了,快找地方躲起來吧!”

小牛聞言,慌了神的腳步連連朝後倒退。

這時,杜娥也已經聞訊穿好衣服打開門來,匆忙間用雙手向上胡亂地攏起散亂撲麵的頭發,膽戰心驚地問:“你把話講清楚點,到底發生了啥事?”

朝暉嘴裏喘著粗氣,語不成調地告訴她,說:“不得了啊!他們,我爺爺帶著警察從老家追過來了!”

杜娥聽到這意外的消息,驚得瞪大了兩隻眼睛,手忙腳亂中忙著把朝暉一把拽進門內,“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誰走漏了風聲?”

朝暉喘息聲裏,說:“那彙款,還有那封信,都被他們私自偷拆偷看了……”

杜娥黯然失色,咬牙無聲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啊!”

她稍稍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之後,深感痛苦地說,“是我們自己放鬆了警惕,原本就應該想到這些事。這些幹盡了壞事的人,啥事都能做得出來,壓根兒就沒把法律放在眼裏!”

朝暉急著和跟進門來的小牛,那是在報告,說:“我爺和老家縣公安局一個姓沈的民警,昨天晚上剛到,就趕到我家和我大幹了一場,逼著要我說出你們的住址來,他們沒有達到目地。我想到這下一著棋,他們保準去和當地公安取得聯係,請人家協助。看來,他們是要大動幹戈了,不抓到你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此時,驚嚇之餘的杜娥,反而輕鬆起來,說:“這倒應了那句,‘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的老話。看來,我們是在劫難逃啊!”她隨手從保溫壺裏倒來一杯開水遞在朝暉手裏,“來,喝口水,看你這一身汗哪!”

說話間,她又來到小牛屋子裏端來一盆清水,幫朝暉洗幹淨手臉,再揭開上衣來擦拭去他胸堂上和腰背上淌流著的熱汗。

朝暉這邊說:“我急著趕來給你們通風報信的目的,是想幫你們再逃。趁他們現在還沒有弄清你們在這兒的機會,及時地逃往別處躲起來,讓他們找不著你們,先躲過這一陣子。我想,他們總不可能長期地老呆在阿克蘇不走吧!”

姐姐為難地說:“這邊疆大漠,有人的地方你去不得,沒人的地方去不了;曠野裏到處都是饑餓的狼群,連水也找不上。時間短了還好說,長時間去躲藏,不讓狼吃掉,也會把人餓死渴死。”

聽哥哥也在痛苦地說,“這就叫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應了古人的話。”

“這可咋得了啊!天老爺呀!你就非得把人逼上死路去不可嗎?”少年可是連聲叫苦不迭。

“來不及,也不容我們多想,逃也得逃,不逃也得逃,這不逃不行啊!小妹,你快點收拾東西,咱們還是逃走吧!”小牛難過地這樣說,“這裏,看樣子,我們是再也回不來了!”

這突如其來的危險消息,並沒有使久經磨難的小夥子過多過久地沉浸於驚惶失措中,倒像是早就在自己的預料之中,早有思想準備那樣,很快冷靜鎮定下來,不慌不忙和身邊的杜娥這樣吩咐。那就亦如神經上條件反射所作出的決定,依照舊有的逃命經曆和經驗,他在安排布置小妹做好繼續逃跑的準備。

同時,他也在深情感謝眼前這個累得喘不上氣來的弟弟,“謝謝你!小暉,我和蛾子姐姐,今生今世忘不了你的救命之恩!看樣子,你是偷著趕來給我們放信的!快,快轉回去直接去學校上學,不要耽誤了功課,這兒的事你就放心吧!”

“我們就這樣告別嗎?”少年淚水盈眶,痛苦地在嘴裏喃喃問。

“就此一別,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你……”姐姐也在那裏拿手揮淚。

“放心吧!我們盡量爭取不死,肯定會有再見麵的機會。”哥哥笑聲裏說。

朝暉那樣依戀不舍,不忍心離開,痛苦地在那裏憤慨、悲傷。那還有不盡地哀愁加在一起,讓他陷入在傷感中,千叮嚀萬吩咐兩人“小心在意”,勉勉強強在惴惴不安裏走出門去跨上自行車,掉頭揮手戀戀不舍離開了朋友。

他騎出很遠之後,還在回頭喊:“千萬千萬不要落在他們手裏啊!我等著你們有好消息傳來……”

4

這一旁,小牛走過來把杜娥扶回到床前,兩人同時在床沿上坐下來,相互對望著,茫然裏顯得束手無策。是逃是等,矛盾著在兩人腦子裏恍恍惚惚著猶豫不決,一時間誰也拿不準定不下來;說是打算逃走,卻又挪不動腳步;說是拿頭硬頂著,可又不那麼十分地甘心情願。

小妹先自垂頭喪氣地說:“在這樣光天光地的大戈壁灘上,一眼能看得清方圓幾裏路外,朝哪兒躲朝哪兒藏啊!上天山吧,等於拿了自己去喂狼;進沙漠,不餓死也會渴死……咱兩個背井離鄉,在這裏舉目無親,誰又肯冒險收留幫我們逃過這場劫難呢?隻好聽天由命吧!”

“我們千裏迢迢逃到這鬼都不願來的地方,辛辛苦苦壘了一個安樂窩,心想這樣沒名沒姓也能過上一輩子。這可倒好,人家聞風而動,又追趕上來了。”

小牛剛才信心十足地還在說要脫網而逃,經姑娘先自泄氣的這麼一說,情緒也便隨著一落千丈,連連搖頭歎息,“今兒個,恐怕就隻剩下去坐牢這一條路了。”

小妹一邊感到憤恨氣餒氣恨,一邊深情地望在哥哥臉上,說:“長期東藏西躲沒個落腳點,這樣也要累死人,不是個辦法。就像小暉說的那樣,兩個石頭飄在空中,得有落下地來的時候。我們落在公安的法網裏,總要比落在吃人不吐骨頭的山豹山彪手裏強得多。我想了,不妨我就留下來,等著讓他們來抓好了!你麼!趁這機會早點找個地方躲藏起來。有我一個跟他們回去,頂上這筆生死冤孽債也就夠了,不能無緣無故再把你也搭賠上。”

“從家鄉逃跑之前,我就曾經告訴過你,這殺人的責任由我負,你昏迷在床上,是我掐死了啞巴。你沒有罪,何苦去自找罪受坐監獄!我看,還是你躲藏起來吧!他們抓住了我,也就了結了這個案子,遂了他們的心願……”

哥哥這樣說罷,兩人這又沉默起來。

半天過後,聽他說:“還記得吧!逃跑之日,我和你父母承諾過,咱倆同生死共患難,生生死死不分離。要逃咱們一塊逃,要抓就讓他們把咱倆全抓去好了!”

杜娥流下淚來,泣不成聲,說:“你犯啥傻勁啊!這又是何苦呢……”

“就這樣拿定主意吧!咱們說好定下來不逃了,躲上天鑽下地也是閑的,終久逃不脫伸來的魔掌。與其這樣活得失去人樣,倒不如和他們在法庭上見個高低。或者法律對我們網開一麵,還我們一個清白,也是說不來的。”

兩人長時間以來,也算是痛苦艱難地抉擇,終於確定下不再逃了,要趕往關內來的追捕小組去向公安機關投案自首。從這時起,他們反而有了一種豁出去,那種“說不來,道不白”的如釋重負般輕鬆的感覺。

姑娘巴眼望著這屋裏屋外,忍不住潸然淚下,惋惜地說:“看到這自己親手蓋的房子,馬上就住不成了,真讓人心疼不好受啊!牛哥,咋辦呢?還有那十幾畝承包地裏的棉花,眼看著就要開花結果果了……”

“連命都保不住了,還說這些做啥!拿上來時的換洗衣服,其它的就顧不上了,全送給這些和咱們一起打工的窮哥們,連房子、被子、鍋盆碗灶一起送。”

杜娥這又突然想起來似的,和小牛說:“要說投案,我們到當地政府去自首也一樣。場裏對待我們不錯,我們不能這樣說走就走了,連聲招呼也不打。我們這樣的投案自首,自己心裏明白上是怎麼回事。那就應該趕到場部保衛處和他們說明情況,讓他們知道我們的來龍去脈,說不定他們認為我們沒有犯罪,對我們能采取拉一把的救助措施,也是說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