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求生存(1 / 3)

第三章:求生存

一節、首戰奪寶

人生如棋局,精於謀劃者才獲勝算,意外的幸運隻會使人冒失、狂妄,隻有經過磨練的幸運,才會使人成就大業。

34、

早在去年時,元朝震驚於起義軍日益強大,曾派大將脫脫率大軍南下向起義軍發動全麵反撲,攻勢強大,義軍連連敗退,喘不過氣來。可到了今年,元順帝卻聽信讒言,罷免了脫脫的軍事指揮權,義軍這才立住腳跟,進行反攻,搶占地盤。張士誠抓住機遇,率先趁勢奪取淮東地區;徐壽輝部也不含糊,重新占領湖廣;其他各地義軍,也借機主動出擊,各自搶占地盤。

在這種情況下,朱元璋走出濠州,無疑是遇上了天賜好的機遇。再加上這時的朱元璋,不僅有勇有謀,更主要的是他從元軍的潰敗中悟到了得民心者得天下這個道理。從走出濠州的第一天起,他就如同三國時的劉備一樣,非常注重對百姓的關係。在安泰鎮外,朱元璋召來湯和、常遇春等,商議軍紀的事情,然後集中全軍,親自宣布軍紀:

“凡是以強淩弱,搶民財,奪民食,奸民女者,一律斬首!”朱元璋高高地站在土丘上,對他的八千將士大聲說:“安泰鎮就在前麵,我們從現起,不能發生任何擾民的事。現在開個好頭,讓老百姓歡迎,今後占了定遠,占了其他地方,也才能讓老百姓歡迎。”

部隊開進安泰鎮,並無擾民的事發生。第二天一早,吳良等從定遠回來報告了三條重要消息。

一是驢牌寨首領張吳前天領三千人馬夜襲定遠糧隊,搶了些糧食,餘下大部分都放火燒了,定遠守軍一路追殺,雙方都死傷慘重;二是離定遠不遠的劍眉山上,有一萬餘為護送江南佛教總督楊璉真伽北上的元軍,這楊璉真伽駐紮杭州時,把寧王朝皇帝和大臣所有的墳墓都挖了,得了不少陪葬的金銀珠寶,據說這兩天就要開拔;三是定遠城外三十裏的德勝山上住著定遠的首富馮國勝、馮國用兩兄弟,他們不滿元軍的橫征暴斂,移居德勝山結寨自保,有軍馬萬餘,糧食非常豐足,說是五年不出寨也能足食。

得知這些情況,朱元璋心裏樂滋滋的,思之再三,終於有了主意,但他還是請來湯和、常遇春等,懇切地征求大家的意見。

聽完情況介紹,前鋒官花雲一步向前,說:“小將願領三千兵馬連夜去取定遠。”

朱元璋聽了,雖不同意,但還是讚許地點點頭。對這種遇事爭著上前的精神,朱元璋是非常欣賞的。他把目光轉向湯和與常遇春。

“定遠本來就缺糧少兵,經驢牌寨的山大王們一鬧,現去打是容易。”湯和說:“隻是三千兵馬去攻,恐怕不容易。”

花雲一聽急了要爭,朱元璋微笑擺手止住,以目光詢問常遇春。

“劍眉山的元軍不足為懼,他們已是喪家之犬,隻盼帶了從墳裏挖出的東西逃跑,我們若攻定遠,他們定然不會相救。”常遇春說:“隻是馮氏兩兄弟,原本就是元朝富人,雖與定遠縣令不和,聽說與現在定遠守將丁德興關係甚好,隻恐到時會出兵相救。”

“如果是這樣,我們可以先去滅了這馮氏兄弟。”湯和說:“我樣,既可以奪得若幹糧草,又可以斷了取定遠的後顧之憂。”

倆人說完,都望著朱元璋,隻等他最後決策。朱元璋考慮了許久開口道:

“定遠現已是囊中之物,我等全力去攻,勝算在握。隻是定遠是我等此次南行攻占的第一座小城,我們不在奪得此城,更在乎奪得民心。奪得民心必得安民,可如今定遠城內富商遠避,糧食緊缺,民不聊生,我等此去又兩手空空,何以安民?馮氏兄弟,有糧可奪,隻是我們都在小明王的旗號下,首要是鏟除韃子,解除亡國奴的鎖枷。如果放著韃子統治的定遠不打,卻去襲擊結寨自保的鄉紳,到時真心幫我們的人恐怕就少了。所以我決定:攻打劍眉山,奪了楊璉真伽的金銀珠寶,贏得四方萬民之心。”

朱元璋的一番話,眾人聽得都連連點頭,隻有常遇春眉頭緊皺似乎有點兒想法。

朱元璋看出來了,便問他:“你有什麼想法,一定要說出來。”

“我擔心劍眉山元軍勢力強大,又居守勢,現去攻擊,恐怕要先仔細地了解諸多情況,再作詳細安排部署。”常遇春說。

“對,常將軍所慮非常有道理,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可是,你放心。”朱元璋笑了笑,說:“元軍無道已久,這們這一路去襲劍眉山,一定有許多人幫助我們,詳細情況途中定會有人相告。”

常遇春聽了,緊皺的眉頭寬疏許多,放下一半心來,朱元璋見了,也不再解釋,隻對他點了點頭。命令全軍,直奔劍眉山。

35、

喇嘛在元帝國中,很受“大汗”尊重。他們利用這種尊重,發展成強大的力量,橫行霸道,做了很多壞事,特別是對最低一等的漢人,非常殘暴。喇嘛常常強住他人住宅,把男子趕走,留下女人陪宿,悄不如意,便斷手割舌。對此,百姓無不咬牙切齒。這些,早在三年化緣期間,朱元璋就知道了,相信隻要他們去攻打喇嘛,就一定有人主動前來提供情報。

一切果然如朱元璋所料,部隊往襲劍眉山的路上,不斷有人前來報告劍眉山的情況。一位青年男子,自帶刀矛,定要隨軍前去報仇,士兵們擔心其中有詐,便將他捆在路邊。常遇春過去見他虎頭虎腦,勇猛剛毅,就讓人解開他的繩子問情況。原來這人叫郭英,是安泰鎮人,他的未婚妻就在劍眉山下的雀兒寨,前天被喇嘛抓到山上去了。

“我知道有條小路直通劍眉山頂,我帶你們去!”郭英說。

常遇春聽了大喜,心裏也更加佩服朱元璋,一邊讓他帶路前往劍眉山,一邊去向朱元璋報告情況。朱元璋問明情況,即與湯和、常遇春商議,將部隊分成兩部:一路從大道前去叫戰,一路由郭英作向導抄小路悄悄襲擊。

劍眉山上,楊璉真伽也聽到了一些關於朱元璋來襲消息,隻是聽說他隻有八千人馬,也就不那麼著急。他心裏明白,這護送的萬餘軍士,都是百裏挑一的精兵,還能敗在八千反賊手上?可他還是愁眉不展,因為在杭州搶的挖的金銀珠寶太多,早想趕快北上到大都去,誰知河北有張士誠,安徽有郭子興,江蘇有徐壽輝,這三股義軍就象一把劍,將元軍的勢力從中橫劈成南北兩半。前些時候海呼兒明圍五河,實打濠州,就是想從中間打條通路救這夥大汗非常器重的喇嘛北上,誰知又偏偏攻不下濠州。

楊璉真伽皺著眉頭,在那一排排朱漆鑲金的大木箱前轉來轉去,那木箱裏,可都是價值連城的金銀珠寶。正氣衝衝地責罵海呼兒無用,有人來報:山下有人罵陣!有知內情的喇嘛告訴楊璉真伽:

“這便是濠州反賊郭子興的部下朱元璋,是他擊潰圍五河之兵,解救了濠州之圍。”

楊璉真伽聽了,不免又氣又惱,又驚又怕,立即吩咐:“從山腰到山頂,作三道防線,攔擊叛賊,消滅叛賊於山下。”

可憐楊璉真伽,挖墓掠財還算在行,隻是打仗差了些,這邊三道防線剛布置好,那邊山頂卻傳來了喊殺聲,待他回過神來,早被常遇春一刀砍去僧帽。湯和、花雲、郭英一路砍殺,那些平時裏驕橫逞暴的喇嘛,一個個都倒在血泊裏,護送的元軍紛紛舉手投降。楊璉真伽已經逃進裏屋,見大局已無法挽救,揮杖擊破自己的腦袋。郭英衝過去,在他屍身上劈了一劍,奔向後室。

在楊璉真伽那張豪華的“佛床”上,睡著位赤條條的姑娘,她兩眼圓睜,嘴角流血,早已慘死。郭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群群……”他用被蓋罩住姑娘的身子失聲痛哭。

常遇春殺死最後一個喇嘛高手,轉身遇上湯和,忙道:“湯和,你速來監收那些金銀珠寶。”

常遇春與湯和清理好戰利品和俘虜,朱元璋已爬上山來,常遇春高興地告訴朱元璋說:“金銀珠寶200箱,元軍戰俘有九千四百人,是不是?”常遇春做了個殺人的動作。

朱元璋沉思了一會,堅決地搖搖頭。

“你想……”常遇春擔心地問。

“都收編起來。”朱元璋高興地說。

“可是,我們就有八千人,花雲又帶去一千……”

“我就不信,我們能俘虜他們,難道就不能收編他們?”

“他們人比我們還多,風險太大。”

“我們來想想辦法,冒這個險,可以使我們的軍隊力量翻一番。”朱元璋興奮地說。

“好吧,我去安排。”常遇春說完轉身離去。

36、

朱元璋目送常遇春遠去的背影,低頭沉思著。他突然眼睛一亮,猛地抬起頭來。

“湯和、湯和!”他大聲地叫著。湯和匆匆趕來,朱元璋讓人請來常遇春,讓他去帶幾個俘虜的頭目來,然後低頭交代湯和幾句,自己靠在楊璉真伽的那張大椅子上閉目養神。

不一會,常遇春帶了俘虜頭目進來,朱元璋起身走過去,和藹可親、如聊家常地詢問他們的家世。不多時,湯和也來了,朱元璋便不再問,做出沉思狀,湯和會意,轉身出去一會兒慌忙又跑進來:

“總兵官大人,外麵來了許多山民,要找這些元軍算帳。”

“快,不要讓他們進來。”朱元璋說這話時,郭英領著幾十個山民早闖進來,看到俘虜,揮刀便要砍下去,湯和慌忙架著,大聲說:

“總兵官在此,大家不得亂動,一切聽總兵官的。”

“還請總兵官大人作主,殺了這些惡賊,為我們百姓報仇。”郭英倒地跪拜泣不成聲,幾十個山民也齊齊倒地跪下,跟著大聲呼叫。十幾位元軍頭目,個個心裏羞愧,加上驚怕,臉色煞白,其中有幾位由不得雙膝倒地,泣叫:

“總兵官大人救命!”

朱元璋緊繃著臉不出聲,他深知這沉默的威力,好一會才走到郭英麵前,摻他起來說:

“小兄弟,你帶他們先回去吧,我還有些話要問問他們。”

目送眾人離去,朱元璋對十幾個跪著的俘虜說:

“你們也都起來罷。老百姓這麼恨你們,是因為你們替元朝的喇嘛做壞事。如今,韃子統製腐敗,群雄紛紛起來,大多城市都落入起義軍手中,我紅巾軍首領劉福通正在北麵展開全麵進攻,救漢人於水深火熱之中,你們還在這裏為韃子為非作歹……”朱元璋威嚴地掃視俘虜。俘虜中有幾個經不住這淩勵的目光,又倒頭跪下,口喊:“大人饒命!”

“我不會殺你們,一個都不殺。”朱元璋說:“你們也是無辜的,剛才你們不是說了,是韃子的喇嘛逼你們去搶漢人姑娘。”

朱元璋再次以目逼視俘虜,漸漸的,那目光溫和起來:“你們也是漢人,我們就都是一家人,所以,我絕不會殺你們。現在,你們就可以去領些銀兩,發給你們的士兵,讓他們回去。”

一張張原本死板的臉此時有了活色,有幾位俘虜喊著“感謝,感謝。”開始往外走;更有幾位俘虜堅決地說:“我們不走,我們願意跟隨總兵官大人消滅韃子,還我漢人江山!”快到門外的幾位聽了,也趕忙回頭,大家一起跪在朱元璋麵前:

“我們願意跟隨總兵官大人消滅韃子,還我漢人江山!”

“好!好!大家都是漢人,應該齊心協力才是,常遇春,帶他們去收編。”

常遇春去後,朱元璋讓郭英跟在他身邊,下令回安泰鎮老營地紮營。一切就緒,他喚來吳良讓他帶幾個兵勇到安泰鎮去貼些安民告示,順便看看有無擾民現象,有無糧食可購。他反複交代說:“如今我們有錢了,購糧一定要付足銀兩。”

今天,是他朱元璋特別高興的一天,端坐在楊璉真伽豪華的大廳裏,他長長地舒了口氣。戰爭就是這麼神奇,一仗下來,轉眼間兵力翻了一番,還有這麼多金銀珠寶,定遠又指日可待……他想起馬秀英,可惜不在身旁;他想起郭子興,臉上露出些可憐;又想起孫德崖,不由得搖搖頭。

“來人!”他喊道:“快去準備一桌酒菜,請常總管都督與湯管軍總管來。”席間,常遇春來問他:“不知總兵官什麼時候出兵,花雲那邊怎麼安排?”

“花雲,就讓他呆在定遠城外。出兵定遠的事,我們再好好議議。”朱元璋高興地說:“來,來來,我們一邊喝酒一邊談。”

二節、智屈定遠

所有能做大事的人似乎都是這樣:對周圍環境看得非常清楚,能準確地知道自己當前最需要的是什麼,能夠適時地利用他人的長處,對症下藥地彌補自己的欠缺,從而健康地成長自己。

37、

擁有2萬兵馬的朱元璋住在小小的安泰鎮已有兩日,卻還是按兵不動。他的部下,有的勸他速攻定遠,有的勸他去打德勝山奪了馮氏倆兄弟的糧食來,朱元璋認為都不妥。

定遠現在正缺糧食,若攻下定遠,等待我的隻是幾萬饑民,自己部隊的糧食已危在旦夕,又拿什麼來安置這些饑民。馮氏兩兄弟有糧食,可他們是定遠一帶最有名望的鄉紳,若去搶劫他們,勢必大失民心,今後定為定遠富人視為敵人;而且馮氏二兄弟雖僅有七千人馬,為自保必當勇猛拚殺,加上他們既占地利之險,又占山民之助,若傾力去奪,勝負恐難預料。朱元璋苦苦地思考著,權衡著,絲毫不敢有半點馬虎。眼前的勝利增加了他一些自信,同時也讓他多了點擔心。聰明人總是與強者去比,這樣他才知道自己的不足,知道還要努力。朱元璋便是這樣,他此行雖然旗開得勝,軍事勢力翻了一番,但他知道自己實在還很弱。此刻的朱元璋,已經非常深刻地認識到戰爭的殘酷性,莫說是這一點小贏,就是大贏一百次,有一次輸了,你就隻能到地獄裏去。有了這樣的認識,他便不願意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他必須讓自己步步為贏。這麼想著,他感到許多事情是多麼的力不從心,他多麼希望,能有一個比他高明的人,來替他出出主意!

沒有,暫時還沒有,他雖然有一幫好兄弟,更有湯和、常遇春這樣的將才,可是出謀劃策,眼下卻還隻能靠自己。他苦苦地思考著,眼睛突然一亮:“不能強奪,難道不可以商量收購?”他自言自語,便順了這條路,繼續思考下去,直到有了一個成熟的主意,這才高興地喚來湯和說:“有個大功勞,我要你去立,快去與郭英準備一下,呆會兒來拿我寫的信去德勝山找馮氏兄弟,隻需……”他示意湯和過來,湊在身邊交待了半天,湯和一會皺眉,一會開眼笑。常遇春在一旁看著幹著急,待湯和離去,朱元璋才轉向他說:“常將軍,你去準備攻打定遠罷,我得趕忙給馮氏兄弟寫信。”

常遇春一時雖弄不明白朱元璋究竟要幹什麼,但要他去打定遠,便高興地去了。

馮國勝兄弟是定遠一帶首富,從小刻苦讀書,精通儒學、兵法,長大後雄勇多智謀,原想替朝庭幹一番事業,隻因當時元朝不把漢人當人,定遠那個韃子縣令總不能平等待之,一氣之下,便移居德勝山,結寨自保。平日裏研討曆史、兵法,分析世事時局,尋找著出路。這天,馮國勝、馮國用倆兄弟正在研究劉邦其人。馮國用說:

“我思前想後,總想不明白漢帝怎麼不是陳勝、吳廣,而是劉邦?”

“我想是陳勝、吳廣起事後漸失人心,而劉邦從起事到事成這之間,似乎較得人心……”

正說著,有人來報:“朱元璋手下湯和求見。”馮國勝與兄弟相視一笑說:

“快請進來。”

湯和與郭英進來,見了馮國勝兄弟便恭恭敬敬地一揖。

“我們奉總兵官之令特來拜見兩位寨主。”湯和說:“我們總兵官說了,他本來要親自前來拜見,隻因軍務纏身,無法脫身,現令我們代表他向二位寨主表示歉意。”

馮氏兄弟聽了,又相視一笑,連聲說:

“總兵官太客氣,山民實在不敢當。二位請坐下喝茶。”

“為表示歉意,我們總兵官給二位寫了封信,還請觀過。”湯和從懷裏拿出信來雙後捧上遞到馮氏兄弟麵前。

馮國用看一眼哥哥,伸手接了信展開唸道:

馮國勝、馮國用二位紳士:

朱元璋久聞二位賢德,隻因不滿韃子淫威而移居山裏,我等甚是仰慕。而今元璋奉郭元帥之命攻占定遠,因知定遠缺糧,民眾饑餓,如此時進兵,雖說定遠易得,但必陷百姓於水火。思之再三,決定駐兵城外,待籌夠糧食,再入定遠,既遂韃子,又解民困。奈何費盡心機,籌糧未得,現聞德勝山存糧甚豐,為定遠百姓計,故鬥膽委湯和、郭英代我出麵請求二位為我解難。如蒙二位願意,我朱元璋感激不盡,願出高於市場二倍的價格求購糧食。請二位紳士看在為遂韃子的份上出手救我。

朱元璋拜上

公元一三五五年十月初二

馮國勝唸完信,心裏非常激動,兄弟倆進裏屋商議之後,決定隨湯和去會一會朱元璋,商議有關事情,湯和與郭英聽了,都非常高興。馮國勝交待馮國用幾句,便與湯和、郭英一道下山。

38、

朱元璋知道馮國勝求見,起身迎至門外,拉著馮國勝的手一路走進總兵官大營。

分賓主坐下,朱元璋忙喚上茶。馮國勝認真地打量著朱元璋,見他額寬唇厚,相貌雄偉,不由得暗自稱奇。

總兵官的書信,山民拜讀了,總兵官的溢美之言,山民實在愧當。至於糧食價格,也是山民所不敢接受。”馮國勝說到這兒稍作停頓,見朱元璋要搭腔,便搶了話頭接著說:

“總兵官自從投奔郭元帥之後,不到一年,建功立業,如今握兵出征,定遠已是囊中之物,不知總兵官,奪了定遠,又何打算?”

此時的朱元璋,雖說統兵近二萬人,似乎也威風八麵,但對讀書人,心裏還是非常敬重的,一見馮國勝溫雅的舉止,便生出許多好感。這會兒又聽馮國勝出言不凡,一語道出自己一直在考慮的事情,不由得又多了幾分敬重,友好地一笑說:

“蒙郭元帥錯愛,得此總兵官官階,實在不足道。我雖讀書不多,卻也聞‘寵位不足以尊我,而卑賤不足以卑已’之言。當今之世,幾日便由民而為王者,實在不止一個,一個小小總兵官,又能如何?”朱元璋說到這兒也稍作停頓,見馮國勝很高興地點點頭才接著說:“至於奪了定遠,我將整頓軍隊,嚴明紀律,出告示安定民心,訪賢能求教發展之道。到時候,我將首先拜訪馮先生兄弟。”

馮國勝認真地聽著,越聽越是激動,脫口而出:

“總兵官所言發展之道,不知所指是何物?諸侯一方?稱王一禹?還是欲霸天下?”

朱元璋聽了,精神大震,對這些事情,他還未敢多想,隻是有個朦朧中的希望,現在有人這麼問他,不由有些激動,對馮國勝,更是敬佩不已,開口道:

“當今亂世,群雄竟起,元朝失盡人心,必亡無疑,取而代之者,必是起兵群雄之一。隻是元璋為後起之人,追隨郭元帥身後,雖遠離群雄之列,卻也想見賢思齊,努力去做,如得民眾擁護,賢能之士相助,或許也能成點事業。”

“追隨郭元帥身後,遠離群雄之列?總兵官過謙了。”馮國勝說:“這隻是以前的事。而如今,總兵官獨率精兵,虎視定遠……”

“可是,我還不到二萬之眾,其中萬餘人還是剛剛收服的降兵。”朱元璋自嘲地說。

“進城僅是三人,二年出城便有八千,不到十天就發展到二萬!”馮國勝說:“其實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總兵官的仁、智、勇,看看當今群雄,又有誰能及?”馮國勝說到這兒停了一下。

朱元璋見他拿自己與當今群雄相比,實在很想聽一聽,因此並不啃聲。馮國勝見了,知道他想聽,便說:

“當今群雄,最主要的也就這麼六位,浙江臨海的方國珍,原是個販鹽的,性格剛愎,又出爾反爾;江蘇銅山的李芝麻,原是務農的,狹隘執拗,聰明過頭;湖北湍水的徐壽輝,原是賣布的,心無智謀,優柔而怯懦,當斷難斷;江蘇高郵的張士誠,原是鹽販子,氣量狹小,貪圖享受,難成大事;你們安徽的劉福通,原是個教士,忠義卻無遠見,梟勇缺少大謀;至於濠州的郭子興,也是死守一寓,無遠圖之大誌……依我看,這些人都不能跟你比。”

“先生真是萬分的過獎了。我朱元璋如今連個立身之地也沒有,怎麼敢與當今群雄去比,他們可都是跨有一省或幾省,擁兵幾萬,幾十萬,稱王的稱王,稱帥的稱帥……”

“這有什麼,世事造英雄。元朝那個皇帝肯定是坐不久了。隻是看來看去,我剛才提到的這些人當中也難有一位能一統天下,打出個皇帝來。”

倆人越談越投機,都有相見恨晚之感,朱元璋本來就思賢若渴,當下裏,非拜馮國勝為軍師不可,馮國勝稍加謙讓,便欣然接受。朱元璋大喜過望。讓人擺上酒宴,喚來湯和和常遇春等愛將,與馮國勝痛飲至深夜。

39、

第二天一早醒來,朱元璋召來眾將官,大家一起商議進攻定遠之戰事。常遇春首先講了自己對戰事方方麵麵的安排,言畢,雙目望著朱元璋,想聽他的命令。朱元璋對常遇春點點頭,把目光移到馮國勝身上。馮國勝見了,點頭一笑站起來說:

“常將軍不愧是位常勝將軍,對攻占定遠的安排布置,可謂是滴水不漏,令人佩服。隻是,這定遠也如其他許多縣城一樣,就一個蒙古人縣令,守將最多有三個是蒙古人。平時裏,這些蒙古人就會敲訴逞威,無論是軍人還是百姓都受夠了他們的窩囊氣。我們這次攻占定遠,是為順天救民,隻要我們把這些寫明白綁在箭上射進城裏,定遠自然是不攻自破。”

常遇春與湯和聽了,都不敢相信,欲待開言,被朱元璋攔住,說:

“常將軍就按馮軍師的辦,再重新安排一下。若不行,再強行進攻也不遲。”

常遇春、湯和聽了,領命前去重新安排布署軍隊。當天下午,朱元璋大軍已將定遠圍得水泄不通,卻不去進攻隻往城裏放箭,每支箭上都綁著一封信,上麵寫著:“我們奉小明王令來攻占定遠,隻為驅逐韃子,趕走貪官,定遠百姓,守軍,我們一概視為兄弟,若有助我們攻占定遠的,論功行賞……”定遠縣令耶律正呼也得到一封,還沒看完,心裏那股火把臉氣得煞白,他圓睜雙眼,將信高高舉起,狠狠地丟在地上。就在這時,隻聽得外麵亂哄哄的,有人大聲喊:“叛賊打進城來啦!叛賊打進城來啦!”

“唉,完了!”耶律正呼拔出劍來回頭四望,剛才那門役早不知去向。“唉!”他歎口氣,提劍朝裏邊走去,剛到門簾處,他的衛兵付友德從後一劍剌去,這縣令啊呀一聲倒地。付友德欺身向前,將他翻過來,看到耶律正呼圓睜的雙眼,不禁用腳將頭推向一邊,緊接著舉起利劍,割下縣令的頭,抱起就往外走,不巧與提劍闖進來的花雲撞著。花雲剛要揮劍去砍,見他手上提一個人頭,一楞。這當兒,付友德遞過人頭說:

“韃子縣令被我殺了,我還得去救義弟。”

花雲隨了付友德趕往大牢,一間陰暗的小屋,沐英被捆在柱上,早已昏死過去。二人架了沐英,走出大牢,直往縣府裏去。

“稟總兵官,是這位勇士殺了縣令……”沒等花雲說完,馮國勝走上前去,對剛剛醒來的沐英喊道:

“賢侄,沒想到他們把你折磨成這樣,真怪我無能啊!”見朱元璋眼不眨地望著他,馮國勝便對朱元璋說:

“他叫沐英,父親沐豐,是我好友,原是元朝肅政廉訪司長,因捉貪官得罪元人,放逐定州,被定州縣令折磨至死,沐英去找縣令討回公道,卻落得如此下場。”

“真是久仰了。沐豐為人,我朱元璋早聽說過,如此英雄忠貞之人,竟落得這麼個下場,也見得元朝腐敗無藥了。”朱元璋說著走進沐英,隻見他傷痕累累,神情卻很坦然,眉宇之間,英氣勃發。

“真是坦坦君子之後,果然不同一般。”朱元璋脫口而出:“我朱元璋有子如是,自當心滿意足。”

馮國勝聞言,眼睛一亮,走上一步說:“沐英今年剛滿十五,如今孤身一人,總兵官如真看得起,何不收為義子。”

於是沐英跪拜義父,朱元璋有了第一個義子。

三節、濠州救帥

驟來的勝利會讓庸者躁動,但對於經過磨練的人,卻正是他成就大事的天賜良機。在命運的顛沛中,最可看出人的智慧和勇氣。

40、

那天清晨朱元璋離開後,馬秀英立刻來到郭元帥府。郭子興還在熟睡,郭夫人剛剛起床,見了馬秀英,忙迎到客廳。坐下來後,馬秀英便將孫德崖先是要將女兒許給朱元璋,而後派人給元軍報信,要置朱元璋於死地,最後派人來刺殺朱元璋的事一一說了。郭夫人聽後大怒,說:

“這還了得,我這就去告訴你義父,讓他把孫德崖抓起來。”

“可是,孫德崖勢力也不小,這麼一鬧,豈不是要大亂了。出城不遠就有元軍,到時可怎麼辦?”

郭夫人聽了,這才冷靜下來。由不得問馬秀英:“你說怎麼辦?”

“我就是擔心義軍內部為元璋的事自相殘殺,才讓他一早出城去了。”

“朱元璋走了?”

“嗯。”

“唉,這個孫德崖!”郭夫人重重地歎了口氣,看著馬秀英:“你有幾個月身孕了,他卻隻能躲出去,真難為你。”

“我不要緊,有小紅照顧,還有義母你痛愛,隻是這事,一定要跟郭元帥講清,讓他說元璋是他派出去的,不然,孫德崖要派兵去追殺朱元璋,怎麼辦?”

“對,這事一定要給你義父講清楚。不過你放心,你義父也知道孫德崖的狼子野心。有元璋在外麵,對孫德崖也是個威脅,你義父膽兒也更大些。”

“還是義母想得周祥。”馬秀英說。

“我這就去跟他先說,到時你再進來。”郭夫人吩咐馬秀英。

倆個女人,很快說服了郭元帥。馬秀英目的達到,匆匆回家,以後便把自己鎖在書房裏,整日與詩書為伴,倒也得到不少樂趣。這日讀到曹操的《蒿裏行》,聯想一時很多,心潮起伏難平,支頻凝目想了好一陣,便喚小紅過來,說道:

“給我準備紙筆。”

她走到桌前,奮筆書寫:“關東有義士,興兵討群凶。初期會盟津,乃心在鹹陽。軍合力不齊,躊躇而雁行……”馬秀英握筆凝思:

想當初郭元帥在濠州起事,振臂一呼,應者如雲。自己父親,傾其所有全力資之。大家雄心勃勃,追隨義軍,驅逐韃子,還我河山,就象曹操當年想的“心乃鹹陽”。可是,竟然又是“軍合力不齊”,而且還在元帥府內!真讓人擔心,這麼支隊伍,憑什麼能去爭天下?!馬秀英想到這裏,由不得深深地歎了口氣。正在這時,小紅慌亂地進來:

“夫人,不好了,郭元帥被抓起來了,孫副帥派一隊兵進來了。”

原來,這年2月劉福通迎韓山童之子韓林兒為帝,建都亳州,國號大宋,改元龍鳳。一時之間,中原各地的紅巾軍都接受了大宋政權的領導。此後,劉福通為擴大戰果、分散元軍對大宋政權的壓力,遣軍三路北伐。劉福通手下大將趙均用在盱眙西部與北上元軍接觸大戰並為之所敗逃進濠州。這趙均用是劉福通手下得力戰將,敗退之軍也比濠州城裏的三萬餘眾多出一倍,他一入濠州城,立刻肆無異旦,喧賓奪主,發號施令。這使得郭、孫二人都非常的不愉快。原來郭子興曾主張大開城門,迎接趙均用;孫德崖則主張,宛言謝客,給些糧食讓他們暫住城外。現在,郭子興也承認孫德崖當初所見極是,悔不該納趙進城,不免牢騷幾句。孫德崖聽了,心生一計,心想:趙均用不過隻是暫住而已,何不趁此機會,借趙均用之手除了郭子興!

於是,孫德崖去找趙均用,誣說郭子興當初就不肯開城納趙進門。趙均用聽了,果然火冒三丈,立刻下令關了郭子興,並允諾待稟了小明王,便由孫德崖來做濠州這個元帥。孫德崖擔心在外的朱元璋,又誣陷說他與郭子興都有謀反之心,趙均用便一麵派人去定遠令朱元璋速回濠州,一麵讓人將馬秀英看管起來。馬秀英對這些事,原有些耳聞,如今細細思索一陣,倒也明白許多,不由忙派人去給朱元璋送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