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正聽兩個管事媳婦回話,見女兒來了遣了她們出去,眼裏滿是笑意。寶璐規規矩矩的請了安,挨著母親坐在羅漢塌上。
“你這孩子滿了十歲,性情脾氣也不像小時候了。”
寶璐梳著雙螺髻的小腦袋往沈氏肩膀上靠去:“母親說說如何不同。”
沈氏未答卻往門口看去,見是一個穿銀紅比甲的丫鬟,也揮手讓她先出去。
“母親屋子裏什麼時候多了這位姐姐?以前我倒沒見過,和我屋子裏的紅霞姐姐有幾分相像。”
“這是紅霞她姐姐,現在在你哥哥屋子裏。咱們家沒有和你哥哥同齡的男孩,你做親妹妹的也別光顧著和姐妹們玩耍,該多去梧州小築走動才是。”
“母親說的正是,哪有讓哥哥和丫頭們玩兒的理,不如讓哥哥常去小叔叔處,小叔叔院子裏隻有幾個書童小廝,聽祖母說個個兒都是識文斷字的,幾個長隨更是功夫了得。”
“你小叔叔是個好的,文采武功人品性情在京中世家望族子弟裏樣樣拔尖,你哥哥要是趕上他一半我就心滿意足啦。”沈氏說著說著又若有所思起來。
“母親,就要到咱們府裏的遊園春宴啦,可有女兒能幫上忙的?姐姐和三姐姐兩年前就開始給您幫忙啦。”
沈氏抿嘴一笑:“既然你有心,便先派個差事給你。等你做完拿來交了差,再酌情安排。”說著便命大丫鬟秋霽娶了厚厚一疊桃花玉版箋並一個錦盒來,“咱們府裏開宴向來是一人一貼,這送去後宅的帖子往年是你兩個姐姐親手寫的,今年便交給你吧。”
回到殿春簃寶璐便急急翻起了錦盒裏的名冊,看到童家兩房的太太娘子在名冊上,才喊了望雲進來:“你家還管著南郊那個種了百頃花圃、香料的莊子?姐姐弟弟都在莊子裏?”
“奴婢的姐姐得太夫人賞識,從遠香堂出來後去了太夫人名下的香鋪拜月堂做了掌櫃。爹娘還管著莊子,弟弟跟著爹爹學種花的手藝。”
是了是了,望雲跟自己提過姐姐的事,原來自己前世不光不關心家人,連對朝夕相伴的大丫鬟也如此冷漠,難得她和候月還如此忠於自己。
“原來如此,下回你姐姐來給太夫人請安時,也請她來咱們這兒坐坐吧。還有一事得勞煩你胞弟......”
“奴婢一家都是國公府的家生子,萬萬擔不起四娘一個勞煩。”
“這事兒你隻悄悄讓人送封信給你弟弟,暫且別讓告訴你爹娘。”
“但憑四娘吩咐。”
“我記得童家的幾個莊子就在你爹娘管的莊子不遠,他家兩房分了家,賣了城裏的宅子住到了莊子裏。讓你弟弟細細打聽童家兩房的利益衝突、人際往來,還有三嬸子兩個陪房在童家的家人。”
望雲才剛出去,寶瓊便帶著大丫鬟姚黃進了屋子:“你這丫頭,幾天不見變得勤快多了,居然主動從母親那兒領了差事。”
“姐姐來了,望雲先去上茶。姐姐真是及時雨,這冊子上好多人家我並不熟悉。”
於是寶瓊便當真對著冊子向自己妹妹解說起來,直到翻到外戚這一頁:“這個李家便是皇後的娘家,李老將軍身後,娘娘兩位兄弟並未分家。宣威將軍嫡出一子一女,女兒多年前遠嫁西北守將做了填房,兒子去年被皇後娘娘賜婚吏部侍郎張家的嫡次女;遊騎將軍兩女一子,二娘子幾年前夭折閨中,三娘子閨名峪棠,英姿颯爽,尤善騎術......”
寶璐心中一聲炸響,再也聽不清姐姐後麵的話。這個李氏三娘,就是前世推剛被指婚太子的姐姐下水的那人!聽說她也被指為太子側妃,但因愛慕太子心生妒恨......明年自己的姐姐就要既笄,接著就要被指婚了......看來這場春宴上自己要做的事兒著實不少啊。
殿春簃裏開始了挑燈夜戰,幾個丫鬟有的煮水烹茶,有的紅袖添香,有的裁紙研磨。幾天後,寶璐終於抱著數十張寫好的花箋前去複命。正好鎮國公世子下朝歸來,正和夫人一處品茶,看了小女兒的手書讚不絕口:“四丫頭這手顏字小楷真真有幾分風骨,比你十六歲時隻稍稚嫩一兩分罷了。”
沈氏臉頰微紅,十六歲那年,她十裏紅妝嫁與唐榕。本想房裏必定妾侍成群,想不到恩愛數載,竟得了個一生一世一雙人。看女兒忍著笑意,沈氏故作嚴肅:“看你得意的,若春宴當日管不好各處亭台水榭裏供賓客們遊園時用的茶水點心,定罰你好好臨摹幾遍《多寶塔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