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回(2 / 3)

於是鳳姐兒這一夜又沒睡著,而賈璉則是半夢半醒。

第二日賈璉也不管什麼顏麵了,在刑部衙門裏纏著同僚們打聽口風。

貴妃還好好的,賈璉別說沒丟官,甚至連停職回家反應都沒有,因此他的同僚們倒是樂意吐露點消息,比如賴大一口咬定賈赦賈政早就知情,以及剛剛也被請到衙門裏的賈雨村也交代賈赦賈政指使家臣私販鹽鐵,獲利甚巨……

這都不是什麼要緊的!京中有多少人家都偷偷摸摸往關外賣鹽鐵,也沒見誰像他家這樣以這個為罪名,直接把老爺往牢裏塞!

說一千道一萬,跟夢裏一樣,都是跟錯了人。

因為夢裏本該瘋瘋癲癲的義忠王現在不僅活得好好的,還有親生閨女,更在西北領兵,所以夢裏坐上龍椅的那一位,賈璉並不敢一味看好。

不過看樣子奪爵奪官八成是準了的,但貴妃和他應是無事——小心翼翼地這麼久,總算比夢裏強些。

就是不知道珍大哥那邊的罪名跟夢裏是不是一樣了……

賈珍這一次的罪過有點一言難盡——義忠王父子把賈璉的反應簡單提了提,賈珍的罪過他們也“順便”給林海解惑。

賈珍是落在了令太妃手裏——秦可卿之死他查了查去,最後線索都集中到了那位西南出身的公子身上,再加上有人見那位公子數次與忠順王應酬……賈珍氣惱不已,在京中無法動手,便特地挑了那位公子離京的時機再取他性命。

也不知是誰把那位公子——實際上就是太上皇幼子離京的時間和路線都告訴了賈珍,這一次賈珍還真得手了,穆宸受了點驚嚇也受了點皮外傷,除此以外全無大礙,他把刺殺他的人交給隨身的暗衛,都不肯耽誤行程繼續奔向西北。

隨後就再次“有人”阻礙起了令太妃徹查誰在為難她兒子……林海看到這裏就笑了:世子,您裝無辜幹啥啊……這暗中得意的語氣喲。

順便一提,賈蓉如今仍舊在義忠王身邊,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小夥子很受打擊,不過似乎還撐得住。

林海看完這些信之後的第三天,賈璉寫給寶玉的家信才姍姍來遲。

看完信的寶玉立即收拾行李準備回家,在啟程之前自然要跟黛玉告別:少年雖然頂著對兒黑眼圈,但腦子還挺清醒,隻說讓黛玉保重,旁的一概沒提。

這倒是讓林海對他另眼相看。他伯父和父親有此牢獄之災的原因,林海也就“不吝相告”了。

寶玉聽了也是呆立在原地,半晌沒言語,再抬頭便是歎氣不止……

林海見狀便安撫道:“總不會傷及性命。”榮府的那個商隊其實是替肅端王安排後路的那批人擋槍的,不然哪裏那麼巧,就被斥候堵個正著?斥候們手裏若無準信兒,也不會說扣就扣。

寶玉走了,黛玉開始替他整日裏擔心起來。

林海還勸他閨女,“寶玉能因此長大也不錯。宮裏還有位貴妃,你璉二表哥依舊做官,所以這次丟官破財好免災,人卻時沒事的。”

王禪也道:“私販鹽鐵抓個正著,不會輕罰卻也不會圖財害命。”

黛玉這才點了點頭,“人沒事就好。”她跟舅舅們並不親近,如今也隻是擔心外祖母和一眾姐妹們,還有兩個表哥。

半年後,處置結果傳來,賈珍在牢裏被奪了爵,而賈赦和賈政兄弟悉數回家,隻是爵位和官位也都沒了,繳納過十多萬兩銀子之後,寧榮國府也被摘了牌子,兩府人隻得合在一處另在京中尋了住處。

鋪子和田產幾乎都沒了,老太太也動用了壓箱底的私房,尤氏、邢王兩位夫人,外加李紈和鳳姐兒都拿了首飾出來,買下了一處二進和四進相連的兩個院子。

遣散了多餘的家仆和不曾生育的姬妾,這兩個院子住下來剛好——擠得剛剛好,

雖然“虎落平陽”但總還是有點盼頭:賈蓉還在西北軍中,而賈璉為官,寶玉……瞧著也能取個功名,總歸沒到絕境就是。

不過一大家子住在一處,熱熱鬧鬧的矛盾也少不得。

趙姨娘其實動了分家之心——不是分開住,而是趕緊把家財分一分,大家捏著自己的家底也更安心不是?

而出麵壓製她的依舊是鳳姐兒和探春。因為賈赦與賈政夫婦四人全都躺在了床上……

反正不管這一大家子個人心情如何,到了年底賈蓉歸來,尤氏便有了主心骨;寶玉回來,賈璉也有了幫手。

其實肅端王挺像賈赦賈政兄弟死在牢裏——好歹給老夥計忠順王出出氣也好,可惜收了銀子,聖上便親自囑咐早點放人。

肅端王現在還不能跟聖上對著幹。

到了第二年開春,義忠王依舊從京城再次奔赴前線,賈璉還升了官,從六品升到了從五品。一大家子雖然這一年裏都入不敷出,但這回可算真正看到了些希望。

林海這邊小金經過持之以恒地掃描終於得出了個大致的範圍,林海打算跟史鼐商量商量派人過去探探風聲……然而聖上一紙調令,又把他召回了京城。

等跟繼任的同僚交接完,他們一家子再回京城時都到了初秋……林海第一件事自然是麵君,隨口誇一誇自己的~政~績,之後就得認真告狀了。

忠順王兵強馬壯,就雲南守備軍他剛到任那會兒狀態,遇上忠順王府衛絕對是送菜……所以也不稀奇忠順王囂張跋扈,原本那些西南商賈會主動奉承和勾結。他和史鼐一起發現了忠順王私藏~兵~器的庫房,他啟程回京時依然有了眉目。

聖上聞言不掩滿意之色:光憑這一點,那老東西隻怕也坐不住。

初秋,自是出門的好時候。這一日林海領命到京郊大營巡視,而王禪則帶著兩個女兒到郊外與義忠王妃娘幾個說說話——誰讓義忠王妃與她兒媳婦,還有兩個女娃,這些日子就在自家郊外的莊子裏躲懶呢。

而王妃的莊子邊上有座道觀,國師這些日子都住在這裏,義忠王妃與王禪她們這些女眷遇見國師也無需刻意回避,打個招呼該幹啥幹啥就好。

不過寶玉……也在這兒,就讓王禪稍微有點意外了。王禪不掩驚訝之色,而黛玉則是驚喜……

國師微笑道:“貧道與這位小公子有些因果。”

王禪點了點頭:原來如此。國師肯回答簡直難得……她就記得國師跟她家老爺話多。

話說在回京後,黛玉去過舅舅家兩次,都沒空手。麵對表妹的接濟,賈璉與鳳姐兒都沒矯情。

邢夫人尚能跟黛玉訴訴苦,李紈能向黛玉真誠道謝,到了王夫人這兒也是不能不謝過黛玉的。

親哥哥和親妹妹都隻來瞧過一次,王夫人體會過人情冷暖之後道謝得多少真心了一點。

不過王夫人心裏怎麼想,黛玉早不在乎了:她與寶玉有沒有緣分,也不用瞧這個二舅母眼色。但讓黛玉反過來欺負這個二舅母,她又做不到……因為掉價。

隨後黛玉見過外祖母與一眾姐妹後,又到薛家坐了坐——寶釵特地給黛玉下了帖子,她要做東。

怕受牽連,黛玉還挺能理解的。

當寶釵問起兩位表哥近況,黛玉就知道寶釵似乎為母親和她當初的作為後悔了……姨媽家就算落魄了,也不該因為害怕被牽連而太過冷淡。

貴妃無事不說,璉二哥還升了一級,以後再恢複以前那邊親熱,隻怕是不能了。

寶釵有些心事,卻也不能告訴黛玉,聊過西南風土人情便是問湘雲過得如何。

湘雲正備嫁呢。衛家都史家都想趁著兩家同在一地為官,把婚事辦了最是便宜。

聽了黛玉這番話,寶釵也坦然羨慕道,“她是個有福的。”

見過寶釵……黛玉其實心裏也有話不想憋著,今兒見到寶玉……可不就撕開那個宣泄的口子了?

說起寶釵,寶玉也微微一笑,“寶姐姐素來與咱們不遠不近。不用為這麼個人苦惱。”

黛玉聞言便捶了寶玉一下,“跟著國師念了幾天經文,你還真超脫了不成?”

寶玉道:“我啊,俗人一個。如今一家子的前程全落在貴妃與璉二哥身上,我哪裏有空想那些有的沒的。”

黛玉奇異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

“哪裏,我也是求個心安,”寶玉意有所指,“求個機緣。”

寶玉這話對黛玉而言絕對算不上什麼“機鋒”,她立時反應過來,“今兒要出什麼事兒?”

黛玉這話音未落,就聽哢噠一聲,隨後就是紫鵑的聲音,“你們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