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2 / 3)

孫知府搖頭:“自劉舉人來往以後,本府順道也派人給江府送過節禮,江府雖並未拒絕,回信卻是頭一回。”

張老爺子對孫知府送禮一事倒不意外,向劉舉人的妹妹提親,便是為了同侯府來往,親事尚未確定,但也有了交往的由頭,孫大人又怎會浪費這個機會?

“以往咱們備的禮從來沒進過江府的大門,可見三爺也不介意為劉姑娘撐腰,這還不算看重嗎?”張老爺子輕笑,並不能理解孫大人的左右為難,“不如就把這封信當作敲門磚,三爺如今親自與你書信來往,何不拜托他指教韶渝?那君山書院去不去也無妨。”

“非也。”孫知府搖頭,向張老爺子解釋了君山書院的來頭,例如科舉史上曾有過狀元、榜眼和探花同時出自君山書院的輝煌記錄;當朝太傅等德高望重的大臣也曾前往君山書院,開壇授課;書院學子更是非富即貴,前程遠大。

“……且不提三爺可會答應指點韶渝,便是他點頭,也不會將韶渝收為入門弟子。反倒是那君山書院名師濟濟,韶渝若能拜得名師,豈不更好?”

張老爺子聽著君山書院的輝煌曆史,不由坐直了身子,臉色慎重:“照這般說,君山書院確實不容錯過……”

“君山書院不曾公開收徒,若非揚名天下的才子,想要進入書院,便隻能求人舉薦,要不是三爺曾在君山書院授課,韶渝也不可能有這個機會。”孫知府說著又歎起了氣,滿是為難。

張老爺子越發不解,問道:“又不是韶渝去了君山書院,便不能同劉姑娘定親,大人為何這般為難?”

“本府正是為此事煩惱,舉薦信超過三十日便會失效,若不想錯過時間,眼下就得收拾行李,安排韶渝動身前往。而君山書院規矩嚴格,入學頭一年不可離開書院,往後……也要視情況而定。”

聽到這裏,張老爺子也皺起了眉,意識到了棘手之處,“韶渝如今尚在孝中,若想去君山書院,先前同劉家約定的定親時間,也隻能往後推了。”

“怕的是本府也給不出確切的時日。定親這等大事,本府已經推遲了一年,不可再重蹈覆轍。”

“也是,再推遲個一年半載,那劉家人怕也不放心,姑娘家的終身大事不可耽誤。”張老爺子說著,忽然想到一個念頭,“大人您說……這會不會是三爺有意為之?”

“本府也曾這般懷疑,舉薦信乃三爺親自所寫,他大可把入學時間定在八月以後。可是三爺先前並未反對親事,如今為何又有這一出?”

張老爺子也百思不得其解,旋即又問:“那劉舉人可知道三爺這番安排?”

孫知府想了想,搖頭:“從本月來信看,劉舉人應該並不知情。”

張老爺子眼底閃過一絲了然,分析道:“許是三爺有了別的打算,並不方便如實告知,隻能從咱們這裏入手。”

孫知府沉吟許久,並未作聲。

張老爺子便繼續道:“韶渝若真能入君山書院,往後的前程想必比咱們之前打算得還更好?同劉家的親事,已是可有可無,再說三爺給韶渝這個機會,未必沒有補償的意思……”

其實孫知府心裏也是這般猜測,隻是他畢竟是通過劉舉人才能與江三爺來往,現在得了高枝兒,反倒要主動毀約,多少有些過河拆橋的意思。張老爺子主動點破江遠辰的用意,孫知府正好順勢問道:“不知張兄有何高見?”

張老爺子聽得孫知府這般稱呼,就知道自己的話正合他意,索性也就敞開了說,“鄙人淺見,江三爺主動提攜,這般好意大人也不好推拒,隻是劉家那邊大人也給過承諾,不可主動毀約,倒不如放低姿態,把主動權交給劉家。若劉家有意,待韶渝從書院回來,正好同大人親去劉家提親,假如這期間劉家有其他的打算,咱們也不耽誤劉姑娘,約定自動作廢便是。”

孫知府聽到這裏,才終於解開了眉頭,他倒不怕主動毀約,劉家隻有一個舉人,他貴為知府,也不是得罪不起,隻是擔心劉舉人身後的江遠辰,萬一他會錯了意,惹怒了江三爺,就等於得罪了整個江寧侯府。那才叫得不償失。

張老爺子的提議,剛好解決了他最大的擔心,孫知府倒不介意放低些姿態,好處已經得到了,不說別的,隻親事這一樁,韶渝以後去了君山書院,滿京城那麼多貴女,婚事是不用愁了,怎樣都要比劉家的好。眼下隻要劉家這一關平安度過,別叫劉家對他有了怨言,那他們便再無隱憂了。

至於劉家人,孫知府想劉姑娘到底不小了,他們總不會真的一門心思等韶渝回來,尤其是在自家也不知確切時日的前提下,劉家人勢必會找其他出路。況且他都已經把話放下了,倘若劉家找不到更滿意的親事,兩家親事照常,劉家也沒了後顧之憂,豈不皆大歡喜?

孫知府此時才放聲大笑:“張兄所言甚是,本府這便修書一封,待日後親自登門致歉。”

然後劉延寧就收到了孫知府的來信。

孫知府這封信裏隻是略提了提,說“尚在考慮中”,意思是征求劉家的意見,而且他也沒有明說這是江遠辰的鍋,孫知府和師爺幕僚,張老爺子等親信商量過,大家一致認為江遠辰的安排是瞞著劉延寧進行的,孫知府也就不會傻的在劉延寧跟前透露了,而是含糊說收到了遠方好友幫助,反正他沒說這位“好友”姓甚名誰,劉延寧也無處求證。

不過劉延寧也不傻,孫知府若有這樣一位“好友”,早該介紹孫韶渝去君山書院了,怎麼會等到現在?除非這位“好友”是剛認識不久的。

孫大人的“遠方好友”究竟是誰?延寧當然不能僅憑著這一點,就認定跟他師傅有關,但他的確產生了不好的聯想,他師傅曾經在君山書院執教,剛好有舉薦學子的資格,而且連好友江景行,也曾在君山書院求學。

孫韶渝得到入學的機會,會同他們毫無關係嗎?

當真沒有關係,他至少能請師傅幫忙打聽,孫韶渝的舉薦信到底是真實的,還是孫大人想要毀約的一個托詞?

“君山書院?”江遠辰聽明劉延寧的來意,似笑非笑的問,“那孫韶渝要去君山書院,竟讓你懷疑起為師來了?”

師傅氣場全開,劉延寧也倍感壓力,雖然心裏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卻不能當著充滿壓迫的師傅承認,劉延寧委婉的解釋道:“弟子隻是想起景行也曾就讀君山書院,便想打聽一二。”

江遠辰眼底閃過一絲笑意,看了一旁的侄子一眼,江景行眉心一跳,就看到他三叔意味深長的道:“跟景行有關,你隻管問他便是。”

說完,江遠辰就起身離去了,看來是要給他們一個“談心”的空間。

江景行錯愕的看著他三叔離開,心裏隻想喊他回來,明明商量好了,三叔你不守信用!

可惜江遠辰不隻是不守信用,他離開前那充滿含義的眼神,基本上等於把江景行給賣了,他一走,劉延寧就沒有顧忌了,騰地站起身,指著江景行怒道:“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

江景行當然不能說好處太多了,終於想到了把情敵撇開的辦法,他高興得做夢都要笑醒——他要是這麼說,未來大舅子生氣起來,又能分分鍾讓他陷入絕望。

畢竟那小丫頭的親事,他對麵這人就可以做主。

江景行現在討好未來大舅子還來不及,不介意陷出賣他的三叔於不義,“我隻是在君山書院求學了幾年,便是想舉薦孫三少,也沒有這個資格。”

“便是師傅寫的舉薦信,想必也是因為某些別有用心之人!”劉延寧也不是好忽悠的,他師傅臨走前已經是光明正大的暗示了,這件事跟對麵這人脫不了幹係。

更何況這會兒他又想起了一些細節:“我說先前請你為孫三少畫像時,你為何那般推三阻四,怕是當時就沒有存什麼好心思吧?”

江景行見他把話說的這麼直白,索性也不否認了,大大方方的反問:“延寧不妨直說,我為何有不好的心思?”

“你——”劉延寧看著他還在朝自己微笑,都快氣笑了,第一次發現他竟是這般厚顏之徒,對他妹妹包藏禍心,反倒要逼他挑明。

他是不是就等著自己把話說開,好順便表明心跡?

劉延寧運了下氣,不打算叫他如願。

其實劉延寧也不是對江景行不滿意,他看著青青長大,尚能為了青青這般謀劃,他的用心劉延寧是認可的,倘若不考慮門第,青青跟著他,再沒有比別人更讓自己放心的了。

隻是江寧侯府什麼門第?他們會同意青青進門?景行再是用心良苦,再能保證對青青好,給不了她堂堂正正的名分,又有什麼用?

劉延寧情願現在掐斷苗頭,也免得他們日後徒增煩惱。

“青青性子散漫,不喜拘束,知府這樣的門第確實是高攀不上,往後還是找那門當戶對的人家,沒那麼多規矩,也能叫她自在快活。”劉延寧在說到“門第”“高攀”等字眼時,特意加重了語氣,態度很是明顯,甚至最後還不忘戳江景行一下,“如此倒要謝過景行的好意了。”

“延寧。”江景行收起了一貫的笑容,也站起了身,難得正色道,“不如聽我一言?”

劉延寧很想回道“他不聽他不聽”,可惜對方已經抱拳作揖,如此的鄭重其事,他的教養讓他不好打斷江景行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