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魚競逐之勢愈發激烈,錦鯉離河岸不過十丈之遙,而大青魚則不依不饒緊隨其後,錦鯉退無可退卻不敢放緩速度,隻因稍有不慎便會成為那條青魚的腹中餐。
江麵上波瀾起伏,引得浪潮層層疊疊,很難想象兩條過江之鯽,竟有蛟蟒趟河之勢,就連老夥計也忍不住被江麵上的情形吸引,如同泥塑木雕死死盯著江麵呆滯不動,嘴裏還含著半把嚼得糊爛的青草。
陳長柏放下了呼喚止境重劍的念頭,索性蹲在江邊觀望,隨手拈起一塊石子,在錦鯉靠岸的同時,雙指彎曲如弓,石子隨即激射而出,準確無誤地射中正欲大塊剁耳的青魚。
一朵水花盛放之後,青魚翻肚死絕,屍體隨著逐漸平息的波瀾浮浮沉沉,隻見陳長柏手提一根枯枝連訣踏水掠過江麵,直接穿透足有手臂大小的青魚,又雲淡風輕地抽身而返,動作間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陳長柏掠回岸邊後,藏不住臉上的欣喜之色,心急火燎地便將青魚架上篝火,這頓晚飯準管飽!
老夥計卻是看得瞠目結舌,黏糊糊地草料一坨一坨地從嘴裏流出,它絲毫沒料到陳長柏的進步竟然如此之快,在這陣子鍥而不舍的修習打滾中,陳長柏對真氣的駕馭似乎愈發爐火純青。
陳長柏又往篝火中添了幾根枯枝,旋即跳動起劈啪發響的火星,看著火候漸佳香氣四溢的烤青魚,陳長柏忍不住抹了把口水,餘光又看見那條劫後餘生的錦鯉在岸邊徘徊不去。
陳長柏隻覺得好笑,反正烤魚尚未到火候又閑來無事,便轉過身盤起腿對鯉魚說道:“你就不必多謝我了,我也隻是肚子餓了,才出手擊殺那條青魚,你要覺得我助魚為樂功德無量,我自認擔不起這頂高帽。”
鯉魚仍不願離去,在波瀾起伏的江水中擺正了身子,像是極為認真地聽著陳長柏說話。
陳長柏心頭一動,故意眯起了眼睛玩味,指著色彩焰紅的錦鯉道:“若非錦鯉肉質不夠鮮美,可能這會在火架上的就是你啦!”
鯉魚打了個激靈,動作滑稽可笑。
陳長柏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玩笑玩笑,你別當真了,不過下回你可得注意點了,可不是每回都能遇上我這種好人的,走吧。”
鯉魚晃了晃腦袋,像是在點頭道謝,陳長柏微笑著點頭示意,錦鯉依依不舍地擺尾遊去,漸漸消失在江流中。
陳長柏收回目光,他頭一回覺得鎮子外的世界竟是這般有趣,想到這卻又突然有些失落,不知道阿木怎麼樣了,上了龍虎山沒有,跟隨了那位龍虎山仙師後修為是否百尺竿頭,而一川當了鎮子的城隍後又是否會習慣。
陳長柏思緒散發,突然聞得青魚發出呲呲地油脂爆裂聲響,陳長柏耳朵一動,深知此時的烤魚火候絕佳,便急忙將烤魚從枯枝烤架上取下,卻燙得緊皺起眉頭呼呼往手裏吹起,同時卻迫不及待地咬下一口魚肉。
外酥裏嫩的魚肉在口腔中翻滾,陳長柏的眉頭旋即如花綻放,顧不得燙嘴連著骨頭又啃下大塊魚肉,鼓動吞下喉嚨後拍了拍肚皮一臉滿足。
有風席過江麵,陳長柏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自離開小鎮以來從未有過的爽朗舒暢,他覺得迄今為止才有一種踏上修行的感覺,風餐露宿鍥而不舍,漸漸地他發現心中追求的好像並不隻有那些散落的金身碎片,以及除了踏上那座天下讀書人趨之若鶩的書院,牽起那個鬢影衣香的少女溫熱的掌心外,他想真正地去看看這個世界,哪怕前麵風高浪險懸崖峭壁,振衣千仞濯足萬裏流。
或許這便是修行之心?
忽然之間陳長柏神色大變,猛地扭過頭看向江麵,他似乎察覺到了某些東西正在徐徐靠近,自從他踏上修行一途後,對一些不動聲色卻別有用心隱隱欲動的東西愈發敏銳,盡管隻有一樓的修為,卻亦能隱約辨別粗略。
臨近岸邊的江麵上倏然現出一道虛影,由江水縈繞若隱若現。
陳長柏頓時警惕起來,在那團虛影靠近岸邊之時,緩緩移步來到老夥計身邊,手心不由自主地搭在人劍尚未能心有靈犀的止境重劍上。
虛影上岸,隨即帶來一陣透徹心骨寒風,前一刻還在火光跳動的篝火明滅一瞬,陳長柏的衣襟散發亦隨風飄搖。
陳長柏清楚感覺得到,這陣風雖然凜冽透骨,卻與李英俊身上的陰冷氣息截然不同,李英俊隸屬陰類神祇,時常與鬼類邪崇打交道,身上的氣息自然讓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