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妖竟是不寒而粟,除了對少年手中的符籙忌憚膽寒外,對少年心性也同樣震驚,少年撐死了不過是一樓實力,但泰山崩於眼前之際竟然能夠如此雲淡風輕,這等一塵不染的心境屬實可怕,甚至比起那些注入蓬勃真氣的符籙還要讓人膽戰心驚。
顯而易見,在心境博弈這一局,陳長柏完勝無疑。
不僅如此,兩者對視之後,河妖的目光突變陰森難喻,與那具老翁容貌的軀體極為不符,他仿佛在陳長柏的身上看見了某些隱隱流溢的氣息。
陳長柏嘴角動了一下,朝著麵前的無形氣牆砸出一拳,隨即一道幾乎炸裂耳膜的巨響,漫天洪流化作無骨細雨綿綿落下,與此同時有道淩厲的氣機以陳長柏為中心飛掠而出,將波瀾滾滾的江麵生生撫平。
待雨線落盡,引得前一刻風起雲湧的江麵漣漪萬千。
陳長柏衣襟濕透雙眸如印金箔,以肉眼難以尋辯的速度出現在河妖的跟前,兩者就這麼猝不及防地麵目相對,
河妖道心一顫剛要做出反應,才發現渾身上下如被捆仙索束縛,絲毫動彈不得,原本飛旋於周遭的重劍亦失去了靈氣,咚地跌落水麵緩緩沉入江底,隻見少年將一張驚雷符籙貼在額前。
平地起驚雷,一道刺目雷光於半空橫亙而過,準確無誤地落在河妖的當頭。
同一時刻,陳長柏騰空倒掠出數十步之外,繼而身形飄逸地懸停於江麵之上。
轟隆!
滾滾天雷落在江麵的刹那,天地變色如履白晝。
好不容易平複下來的江麵,直接被這記天雷穿透,就像將一張平整的絲綢捅出一口窟窿,而流經的江水紛紛陷入其中。
片刻之後,江麵上的窟窿重新淹埋,卻已不見了那頭海妖的身影。
陳長柏雙眸間的璀璨金光也隨之逐漸散失,懸浮於水麵上的身體也不禁搖晃了一下,雙腳先前懸於水麵上如踩平地,這回卻像是踩在了懸崖邊緣,搖搖欲墜。
陳長柏對此異樣心中有數,急忙抽身掠回船上,此時老夥計逐漸清醒了過來,當它瞧見周遭的狀況時目瞪口呆,驢嘴久張難合。
陳長柏正要跟老夥計說明情況,目光卻突然一凜,雙手摁住老夥計的腦袋,將它猛地拖到一側船尾。
瞬息之後,小船直接被衝天而起的觸手攔腰撕成兩半。
在逐漸平複的窟窿之中,一頭巨碩若山丘的觸須怪嘩地冒出水麵,張牙舞爪地頂起大片白浪水花,分明是那記天雷直接打碎了河妖的法相,逼迫它現出原型。
陳長柏頓時顯得有些手忙腳亂,小船的殘骸正不斷下沉,老夥計不諳水性,總沒理由讓它自個遊到岸邊去吧?
可當陳長柏扭過頭,才發現老夥計早已四蹄如飛地往岸邊跑去,且四蹄所過之處水麵無波無漣,而當有浪潮湧來,老夥計便踏浪而起,最後幹脆騰空飛奔,避開那些層層疊疊的浪潮。
陳長柏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使勁揉了揉眼睛,眼前極其滑稽荒誕的一幕卻真真切切,這要是換做往常,陳長柏打死都不會相信,平日為了豆腐鋪子兢兢業業的老夥計,居然有這等‘騰雲駕霧’的本領,但如今的陳長柏卻深信不疑,陳震那家夥是劍指蒼穹的大劍仙,他麾下的毛驢又怎會是泛泛之輩?隻不過老夥計的膽也忒小了吧?
陳長柏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再次回過身來,那頭原形畢露的怪物已逼至眼前,裹夾著白花花的水浪翻天覆地,無數隻觸手潛行江底織籠編網,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陳長柏四麵八方。
陳長柏心神一線,踩著不斷下沉的船木,再次抽出一張符籙緊緊捏在手中。
而就在河妖收網之時,無數隻如同參天古木般的觸手遽然鬆垮,就像軟不禁風的繩索紛紛墜落江麵。
陳長柏眉頭微收,手裏頭卻始終緊捏符籙。
就連河妖自己也不明就裏,瘋狂擺動身體拍打水麵,試圖重新控製那些沉入水底的觸手,但那無數雙觸手就像木頭一般不聽使喚,甚至失去了知覺。
陳長柏終於看出了端倪,神秘地揚起嘴角,對著那頭河妖笑道:“看來你我都成了誘餌啊?”
河妖恍然大悟,巨大的軀體猛地往水底紮去,引起大片白浪翻騰。
陳長柏若有所思地攤開手心,看著其中褶皺不堪水波紋路的符籙,嘴裏念叨了一句:“避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