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平浪靜之後,老夫子重新點起篝火,藉著昏暗的火光專心致誌地閱讀書籍。
數十裏之外的那場激戰徹底落下了帷幕,周遭四野支離破碎的景象慘不忍睹,誰勝誰負一目了然,老夫子比誰都要相信吳飛俠的拳頭。
而在馬車後方百步外的荒郊野徑上卻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一名渾身血跡背負長槍的死士,正踉踉蹌蹌地朝著遠處火堆走去,隻不過沒往前走出了幾步便嘩然倒地,由於傷勢太重的緣故很快便停止了掙紮。
在負槍死士身後,一位同樣寬衣博帶頭束木釵的老儒擺了擺袖子,轉身消失在深沉無邊的漆黑夜幕中,他所經之處死士的屍首早已堆積如山血流橫野。
在百步外的篝火堆前,老夫子目不斜視地盯著手中的書籍,眉頭卻微微動了一下。
下一刻,卸去護具的男人去而複返,他回到篝火堆時有所洞察,朝荒郊野徑的另一頭掃了一眼,不過隨後便收回了目光。
吳飛俠又看了下波瀾不驚專心讀書的老夫子,努了努嘴後熄滅篝火跳上馬車。
火光熄滅,老夫子終於肯合書起身,抖了抖袖子緩緩走向馬車,卻突然停住了腳步,轉過身子朝著那片被深邃夜幕所遮蔽的野徑深深一楫。
馬車遠去,塵土飛揚。
置身於屍山血海的老儒突然停住了身子,許久才又邁出步子離去,他將染滿鮮血的長袖負於身後,嘴裏呢喃道:“希望你真的能夠讓這座人間臘盡回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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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數日,紅衣少女都在專心致誌地背書,但每回陳長柏抽查時都差三錯四,眼見離葉落河流域越來越近,紅衣少女愈發坐立不安,因為陳長柏後來又跟她說,倘若在到達葉落河之前她還未能將書中的內容滾瓜爛熟,那便讓紅衣少女跟著繼續順流而下,直到一字不漏地背出來為止。
其實跟著陳長柏繼續順流而下,紅衣少女倒是無所謂,隻不過那枚金丹事關緊要,一刻也拖遝不得。
這夜陳長柏又來抽查紅衣少女的功課,紅衣少女萬分不情願地合起書籍,朗朗背誦起書中的內容,但紅衣少女從來就不愛讀書,這些條條框框的東西實是記不住,此次背誦與先前幾回一樣諸多紕漏,而陳長柏又格外嚴謹,照著書中的文字與紅衣背誦的內容一一校對,紅衣少女自然沒有通過考核。
陳長柏啪地合起書籍,重新遞給紅衣,故作語重心長道:“還得再加把勁啊。”
紅衣少女一把接過書籍,狠狠地瞪了陳長柏一眼,恨不得把他的五髒六腑都給剮個幹淨,
隨即轉過身坐在船頭一言不發。
陳長柏沒有自討無趣,聳了聳肩回到船尾,剛想取出止境抽絲剝繭,卻突然聞得船頭傳來隱隱哭聲。
陳長柏回過身,隻見紅衣少女形單隻影地坐在船頭,懷中緊緊抱著藍皮書籍,望著倒影在江麵上波光粼粼的月色啜泣不斷。
陳長柏有意戳紅衣少女的痛處:“怎麼,終於後悔了?須知這天底下可沒有後悔藥可吃,食得鹹魚抵得渴”
少女輕輕止住哽咽,低聲下氣地懇求道:“我求你了,你能不能將那枚河妖金丹先還給我?我一定會幫助你進入葉落河的,我發誓。”
陳長柏背靠著船欄坐了下來,揉了揉臉頰說道:“放心吧,我向來說話算話,隻要你完整背出這本書中的內容,我立馬將金丹還給你,再說了你剛渡過脫胎期,體魄氣海都尚未穩固,增長修為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吧?”
紅衣少女又開始泣不成聲:“誰說我要這枚金丹是用來增長修為的?這枚金丹是我給爺爺準備的,我爺爺壽數將盡,唯有大妖體內的金丹可延壽續命。”
陳長柏愣了一下,他絲毫沒有想到紅衣少女煞費苦心布局,取得那枚占盡風水靈氣的大妖金丹竟是為了此用,又想起河伯虛弱不已的氣態,陳長柏方有恍然大悟之感。
紅衣少女哽咽的聲線斷斷續續:“那頭河妖在我爺爺的地盤邊緣為非作歹有好些年頭了,盡管隻禍害一些心境惡毒的修行之士,可豪取搶奪的事情一點都沒少幹,它占盡了江流的風水靈氣,使得我爺爺所在的江川流域靈氣青黃不接,但我爺爺向來不愛多管閑事的性子,也無法幹涉坐鎮轄區之外的事情,所以一直隻能任之由之,可為了堵住江流的某些靈氣缺失口,我爺爺殫精竭慮不敢有絲毫托大,體魄和修為每況愈下,以致大限之期過早提前,須知坐鎮一方的大小神祇,一旦不能壽終正寢,便會被天道誤以為幹了有損天地人和的壞事,去往輪回之時很難求得一處好的龜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