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將仰望烏雲湧動的天穹,嗤笑道:“吾等三十萬冤魂同氣連枝,尚且能夠在這座萬死之地受盡天譴,又怕什麼灰飛煙滅?”
陳長柏臉頰顫動,沒有開口。
鬼將緩緩收回視線,落在陳長柏身上:“既然無人願行超渡之法,天道更將這葉落河淺龍灘的三十萬亡魂當做棄兒,這天不渡這地不渡,那我們便唯有自渡,如今葉落河封禁已破,本將要率這三十萬冤魂厲鬼衝破人間關隘,直接掀翻那忘川地府,為他們尋得輪回轉世的權利,討回公道。”
陳長柏心頭一顫,他清楚鬼將所指的人間關隘便是葫蘆鎮的苦海洞天,陳震黎馬以及李英俊等人拚去性命才換回如今海不揚波的鎮子,倘若這三十萬亡魂一並湧向鎮子,不僅那座洞天會在瞬間支離破碎,就連鎮子也難保周全,再者苦海洞天一旦被打破,三界四地暢通無阻,將會為這座人間帶來不堪設想的後果。
鬼將又朝著逆流而上的方向放眼眺望,鎧甲後束的鬥篷隨風擺蕩,抬了抬散發著墨綠流彩的關刀,眼光炯炯意氣風發,似壓抑許久的枯芽從狹縫中破土而出瘋狂生長,身後的三十萬冤魂如出一轍,那是一種對重生自由的渴望,無比炙熱難耐。
陳長柏深深震撼卻沒有深陷其中,抬起緊撰蓮音玦的手,在廢墟上後退了兩步,哪怕眼前的形勢凶險莫測,止境重劍仍始終寸步不離地懸浮在陳長柏身身前。
鬼將搖了搖頭,拖拽著青龍偃月刀走近陳長柏,絲毫不懼止境重劍的劍鋒,他清楚以陳長柏的修為實力,連心一線的止境離洪荒十樓何止鴻溝:“你該不會是想用這枚蓮音玦阻擋我身後三十萬陰兵鬼將吧?”
陳長柏步步後退至死閣廟廢墟的邊緣,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他便會摔碎手中的玉佩。
鬼將咄咄逼人道:“縱你能讓方圓千裏的神祇會於一線又如何?麵對十樓以下的修行之士或許能有一用,但想要阻擋這三十萬陰兵鬼潮,螳臂擋車不自量力!”
陳長柏不懼威迫,反而朝著迎逼近的鬼將舉起握住蓮音玦的手道:“試試?”
鬼將緩下步子,頜首撚須:“本將念你為三十萬怨靈解開禁製,姑且放你一條生路,讓開!”
陳長柏不為所動,無論如何今夜他都不能讓出半步,不單單是為了葫蘆鎮的周全,更不能讓天上的陳震丟了臉。
鬼將沒有再理會陳長柏,朝著漆黑無邊的夜幕朗聲道:“陰兵借道!”
“起!”
雄渾之音蕩過江麵,無名陰風橫亙四野,淺龍灘上濁浪排空飛流激蕩,浩浩蕩蕩的陰兵汪洋逆流而上黃河直瀉。
陳長柏雙腳一點沿著江麵倒掠而出,與直瀉撲麵的厲鬼汪洋拉出距離的同時,手中猛地往廢墟扔出蓮音玦。
蓮音玦擲地有聲,在洶湧澎拜的萬鬼激流衝破江麵之時,一束金光從死閣廟廢墟拔地而起光耀天空,就像一朵孕育鎏金妙法的曇花於一瞬盛放,天穹之上的騰騰烏雲刹那間如鍍金邊光華。
一瞬之後金光殆盡,江麵之上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成百上千尊金光神祇橫空出世懸於江麵,映得水麵金光璀璨,好生壯闊。
漫天神佛蒞臨形成了一堵橫跨江麵的城牆,一時間凜然正氣竟有壓製衝天鬼氣的意思。
沿水倒掠的陳長柏駕馭真氣踩落水麵,目光跳動地看著眼前一眾有望力挽狂瀾的神祇法相,心中頓時又有了底氣。
但正如鬼將所言,方圓千裏的神祇當真能攪得動三十萬積怨深重的陰兵厲鬼?
隻見鬼將橫刀立馬,奔流入海不複還的蕩蕩鬼潮士氣大振,渾然不懼漫天神佛築起的高牆壁壘,瞬間便將方圓千裏的神祇高牆撞出一道大窟窿,並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擴大,雖然前頭撞上神祇高牆的厲鬼通通被冥火燃成灰燼,但後麵的浪潮依舊前赴後繼勇往無前,森嚴有序的神祇高牆呈現出支離破碎之象,毫無疑問這場神鬼對弈已分出勝負。
陳長柏見局勢再次摧枯拉朽地倒向滾滾鬼潮,心底驚愕難平,這些陰兵厲鬼的怨念實在太過深重,就連方圓千裏的神祇也難平其怨,難怪天道會棄之不管落下禁製,隻因想要平息這片怨念入骨的滔滔鬼潮,怕是連天道也要掉下一層皮來。
眨眼間神祇組成的防線土崩瓦解,由方圓千裏會於一線的金光神祇瞬間如同青煙銷聲匿跡,諾大的淺龍灘再次被陰森鬼氣所充斥遮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