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盡烏雲的天穹再次風起雲湧激蕩不息,方圓數百裏的雲霧層層掩蓋,讓整座夜幕霞光萬丈。
在雲端之上徐徐現出一尊巍若山海的輪廓,參天而起不知幾千幾萬丈,在雲霧的繚繞下若隱若現,與此同時千裏的雷萬裏電會於當頭,在天穹之上猶如一張驀然撒開的電光天網,蕩魂攝魄餘波衝天。
有仙人真神蒞臨人世。
此番亙古未有的震撼情形,竟如此真實清晰出現在眼前,陳長柏與紅衣的眼中盡是不可思議之色。
數十萬冤魂卻截然相反,當他們看見那尊逐漸從雲端落下的通天法相後,紛紛流露出惶恐不安的神態,驚慌失措地想要拜托束縛魂根的禁錮藏匿到水底下,但無論他們如何掙紮都掙脫不了無窮無盡的江水藤蔓。
而同樣被江水禁錮五花大綁的鬼將倒地後,極其艱難地抬起頭,望著雲霧之中的參天大佛緊咬牙關臉頰顫動,眼眸中流露著萬分不甘。
一尊流光溢彩的浩瀚法相完全從雲端現出真身,他正襟危坐盤膝懸浮於江麵之上,仿佛頭頂蒼穹背擎大地。
陳震那家夥曾將葫蘆鎮的天穹捅出一個窟窿,陳長柏也因此見識過坐鎮雲端的真神,對眼下的情形多少有所見聞,但依然止不住此刻心中的萬頃波瀾,當他看清那張麵容時更是如遭雷擊深深一愣。
“龔頭?”
陳長柏又驚又喜,顧不得體內紊亂的氣息,在紅衣少女的攙扶下怔怔站起身來。
紅衣癡癡地望著天穹上的通天法相,疑惑道:“你說什麼?”
陳長柏如入魔怔,鬆開紅衣的攙扶,緩緩地走到江麵巨石的邊緣,使勁地揉了揉眼睛,才發現原來自己並沒有在做夢,眼前的通天法相的的確確是投海自盡的獨臂老頭,隻是當下這尊法相不見獨臂姿態,反而雙手環胸氣度淩雲,與從前那個占著魚市一角意誌消沉的老頭有著天壤之別,讓陳長柏愈發雲裏霧裏。
通天法相現世之後猶如一座擎天山嶽,重重地壓在江麵當頭,不僅肅清了葉落河積怨深重的涙氣,還讓數十萬冤魂厲鬼如負萬斤鉛鐵動彈不得。
通天法相並沒有理會江麵上潰不成軍的亡魂鬼潮,他看著陳長柏微微一笑:“好久不見啊,陳長柏。”
陳長柏直覺得腦門嗡嗡作響,皺了皺眉頭試探著問道:“你。。。是龔頭?”
通天法相被陳長柏的窘態惹得哈哈大笑:“怎麼?認不出本尊來了?是不是本座投海自盡的死相太過慘不忍睹了?還是說從前那個萎靡不振的魚市老頭太過深入人心?”
陳長柏指了指自個的手臂,又示意了一下麵前的通天法相。
通天法相在陳長柏的跟前就像是拔地而起的高山,陳長柏則是難以尋辯的滄海蜉蝣塵埃沙爍,二人對話的場麵引人漣漪跌宕之餘,有些尺水丈波不太真實。
對陳長柏比劃手臂的動作,通天法相頓時便心領神會,笑著解釋道:“本座隻是褪去了人間的皮囊而已。”
聞得通天法相與陳長柏的對話內容,一旁的紅衣少女大吃一驚,陳長柏似乎與那尊通天法相相識已久,言語間盡是老朋友久別重逢的意味。
陳長柏靈光一現,忽然想起一事,問道:“苦海菩薩曾說過,鎮子以及這座人間中散落著許多本該高掛天上銀河的星辰,看來你應該就是其中一顆吧?
龔頭看緩緩收斂笑意,平靜從容道:“不錯,其實本座也是被放逐於人間的天上星辰之一。”
對於這個靈光乍現預料之內的答案,陳長柏親耳所聞後依然震驚難言,其實他壓根就沒有想過,在魚市一角蠅營狗苟的龔頭,竟然會是天上落下的星鬥,還因緣際會地與他成了心照不宣的朋友,一切就像一場虛幻夢境。
陳長柏忽然又想到了什麼,開口問道:“陳震說過這人間有三座高山,可在他衝天而起後,葫蘆鎮外的不遠處一夜間多了一座直插雲霄的峰巒,你可是那第四座高山?”
法相通天而起的龔頭搖了搖頭,抬首指了指頭頂之上的天穹道:“本座本自上界而來,這人間的高山與我毫無幹係,待幫你忙活完這攤事,還上了你從前在鎮子的情分就得回去了,至於葫蘆鎮外那座高山,是他為人間後世而留。”
陳長柏默默低下了頭,望著跌宕不息的江麵,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頭,原來那座山巒當真為陳震所築參天萬裏。
通身流光溢彩神韻不怒自威的法相又開口道:“謝謝你啊陳長柏。”
陳長柏再次抬頭,望向那尊不知幾千幾萬丈的流光法身,一臉費解。
龔頭坦然笑道:“從前本座在天外天看這座人間,覺得這座人間的心病已爛入骨髓,本座便與某些人唇槍舌戰,本座覺得這座人間不該因循守舊,應行大破大立之法,那人卻說讓本座親自到人間體會一番,便知人間心病究竟是否有藥可醫,那人還說一成不變才是這座人間波瀾不驚的靈丹妙藥,於是本座據理力爭與那人打賭親渡凡間一趟,可到了人間才發現這座人間的心病何止爛入骨髓,本座的心障也因而累土高築,若非你為本座解開心結,本座便永生永世不得褪下那身皮囊,最後隻能在人間放逐之地周而複始,是你讓我看到了光啊,讓我知道這座人間的心病還未到回天乏術的地步,因為你就是這座人間的靈丹妙藥,你才是那片放逐之地的星星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