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少女不由自主地朝陳長柏投去視線,目中似有光芒閃爍,盡管她對那尊法相的言辭不明就裏,更不知他們之間有過怎樣的交集,但通天法相的言外之意並不難理解,是陳長柏讓他放下枷鎖解開了他對這座人間的執念。
紅衣少女又想起這些天陳長柏讓她背的學問,即便她仍未能將全部學問滾瓜爛熟,卻在字裏行間多少有些感觸,這麼看來陳長柏雖然有時候會讓人有想將他千刀萬剮的衝動,但他的確是個很特別的人。
陳長柏沒有去追問龔頭所說的天外天和某些人,這人間天下尚且如此廣闊無垠,更別談那些天外天人外人,其他的東西他無能為力。
陳長柏自嘲道:“龔頭,折煞人了。”
龔頭卻認真地說道:“我沒開玩笑。”
陳長柏仍隻是笑笑作罷。
龔頭深諳陳長柏的性子,沒有再多言半句,隨後低頭看了眼江麵上冤魂鬼潮:“數十萬冤魂埋屍此處江底,人間的大道不願管,屬實愛惜羽毛別有用心,遂才讓葉落河成了一片養鬼之地,所以本座一直覺得這座人間之所以鏽跡斑斑腐朽不堪,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在那一個道字。”
陳長柏眉目深鎖,並沒有去插話,心中卻是波瀾蕩漾。
龔頭又肅然道:“既去往輪回無果,這三十萬冤魂也該塵歸塵土歸土了。”
此時倒在巨石上的鬼將用盡氣力跪下,苦苦哀求道:“擅自破去天道禁製乃罪將所為,與這數十萬冤魂無關,求真神放這數十萬冤魂一條生路。”
通天法相沒有答應。
鬼將咬緊牙關壓下江水藤蔓的束縛,朝夜穹上的大佛真神不斷磕頭,。
陳長柏愣了一下為之所動,他原本以為鬼將借他之手破去天道封印,領數十萬冤魂去往陰曹地府一說不過是借口,實則別有所圖,須知數十萬陰兵鬼將過境縱橫無阻,完全有可能將人間大地又或是陰曹地府翻轉過來,但如今看來鬼將的虔誠之心的確堪比金石,一切都是為了數十萬無辜的怨靈孤魂。
通天法相終於開口:“本座不屬人間天道,故不能主輪回超渡之法,除非有人間佛陀道祖出手主輪回之法,本座方能有推波助瀾的借口,但這樣的代價對那些修得大道神通的山上神仙而言,實在是太過沉重了,這座人間又能有幾顆願意啃硬骨頭不求回報的赤子之心?”
數十萬冤魂聞言哀嚎不止,江麵上鬼嘯衝天。
陳長柏忍不住出言道:“龔頭,他們是無辜的。”
紅衣少女茫然看向陳長柏,要知道先前這片涙氣深重的冤魂厲鬼,差些就奪取了他們的性命,可陳長柏現在卻反過來替他們說話,紅衣少女對此極其不解。
鬼將聞言愣了愣,艱難地扭過頭,看了一眼站在江麵巨石邊緣的陳長柏,呆滯如同一根雕塑,先前他利用陳長柏破開封禁,陳長柏非但沒有恩將仇報,反而在這個時候挺身而出為他們說話。
通天法相緩緩闔目道:“陳長柏,你有沒有想過,與其讓他們帶著怨念無主遊蕩,倒不如讓他們塵歸塵土歸土?”
陳長柏道:“可他們已經死過一次了。”
通天法相卻突然道:“難道你想讓他們死第三次?”
陳長柏深深愕然。
通天法相再次睜開眼睛道:“你以為天道真的拿此處的數十萬冤魂沒有辦法?除了愛惜羽毛之外,以山水月華涙氣怨念孕養萬千厲鬼,其中深意隱晦難明,總而言之塵某些不能拿上桌麵的東西知多無益,歸塵土歸土便是這數十萬亡魂最好的下場了。”
陳長柏的目光黯然失色。
通天法相又道:“再者你可曾想過如今天道禁製破去,這數十萬冤魂便能夠在人間大地縱橫無阻,待本座歸位上界可就沒人替你去擦屁股了,你便是這人間的千古罪人。”
在經曆過鎮子的浩劫後,陳長柏似乎對一些艱深晦澀的事情愈發觸類旁通,艱難地扭開了頭,不忍再去看江麵上哀鴻遍野的慘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