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國民黨反動派剛剛掀起第一次反共高潮,反共空氣也彌漫山城,連曾家岩50號附近都布滿了特務。顯然,如果張蔚林、馮傳慶經常出入周公館的話,無疑會暴露目標。怎樣保持與這兩位置身軍統的中共特工的聯係,又不暴露他們的身份,尋找一個中間聯絡人,就成為南方局軍事組考慮的重大問題。
恰好在這個時候,1939年10月中央社會部決定派黎琳到四川做統戰工作。因為歸中共中央南方局領導,去成都之前她來到重慶中共南方局報到。從紅都延安來到白都重慶,黎琳首先找到了自己的“娘家”——即設在曾家岩的八路軍辦事處。這個辦事處又稱“周公館”,顧名思義,它的總負責人就是時為中共南方局書記的周恩來。
黎琳的到來,使中共南方局領導一下子興奮起來。經過全麵權衡,葉劍英和軍事組的同誌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剛從延安歸來的黎琳,最適合做這個中間聯絡人。因為她年輕,又是個女同誌,剛到重慶不易引起特務的懷疑和注意。一切準備就緒後,周恩來和葉劍英委托中共南方局軍事組成員曾希聖和雷英夫,正式向黎琳傳達了組織上的決定:打入軍統電台,充當張蔚林、馮傳慶他們與南方局之間的聯絡員。當時,南方局給黎琳規定了三項任務:一是領導已經打入軍統機關內部的張蔚林、馮傳慶;二是直接與南方局聯係傳遞情報;三是相機在軍統內部繼續發展黨員。為了便於工作,不致引起敵人注意,組織上決定她以張蔚林“妹妹”的身份作掩護,化名張露萍。
1939年11月底,黎琳變成了“張露萍”,以張蔚林妹妹的身份與張蔚林一起住進了重慶牛角沱嘉陵江邊租來的一間小屋裏。他們白天分頭工作,晚上秘密聚會,交流情報,並把從軍統機關截獲的重要情報送到南方局。其實租那個房子,實際上是張露萍住,但也是我們黨的一個秘密聯絡站,這樣張蔚林以回家的名義送情報也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再加上張露萍穿戴一身珠光寶氣,出手大大方方的,給人一種既有錢又豪爽的感覺,所以說軍統電台很多人都願意跟他們接觸。
延安一別,黎琳的新婚丈夫李清就失去了黎琳的一切消息,李清開始變得忐忑不安,他想打聽黎琳的下落,但卻沒有人能告訴他確切的消息。李清在《45年的等待:我與張露萍》一文中曾寫道:“根據組織安排,黎琳先是到成都老家見她父親。她在路經川北,到達廣元時寫了封信給我,說她獨自坐在嘉陵江邊看見了北飛的大雁,便在河灘上寫下了好多個‘李清’的字樣,她真想讓天上的大雁們看見後將她的思念帶給遠方的親人!但她的來信並未曾留下地址。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收到過我天天期盼的她的鴻雁。過了大約半年多,我突然收到了一小包我愛吃的水果糖。交給我的同誌隻說是黎琳從重慶托人輾轉交給他帶到延安來的,我解開包糖的手絹沒找見她一個字!但我明白她是用她的手絹告訴我她平安無事,又用糖告訴我她無時不在惦記著我,而地下工作嚴格的紀律不允許她寫給我隻言片語!”
忍“痛”負重 劍插敵穴
為了開展地下工作的需要,張露萍在山城出入穿著打扮非常時髦,再加上她與張蔚林以兄妹相稱,經常出雙入對逛街、看電影等。而當時往來於延安與重慶的一些同誌,曾經在街上看見過黎琳,跟她打招呼、叫她,她都不理,有同誌興高采烈想與她打個照麵卻被冷漠地拒絕!改名為張露萍的黎琳出於秘密工作的紀律,隻能夠這樣。於是,“黎琳到了國統區變了、學壞了”,“黎琳與軍統人員糾纏在一起”等等說法傳回了延安,甚至還說她成為了叛徒!這一點,也成為了多年後不能宣傳張露萍事跡的巨大障礙。
最難受的還是做丈夫的李清,他好不容易從別人那得到一點她的消息,卻是黎琳叛變的消息。
李清回憶說,收到她托人帶來的水果糖後,“大約又過了半年多,抗大一位去重慶治病的女同學回延安,稱她在重慶親眼見到黎琳穿著布拉吉衣裙,挎著國民黨軍官的胳膊行走在大街上!我的另一位同學還專門來找我,勸我別再等黎琳了。於是‘黎琳叛變’的消息在延安不脛而走!這個驚雷般的消息極大地震撼了我,使我多少個長夜不能成眠!但我無論如何也無法將那位同學描述的黎琳和我心目中她那純真、剛強的形象吻合起來。我隻能懷著十分痛苦的疑慮,等待組織上有一天能告訴我真相。我完全沒有料到:黎琳到重慶後已被秘密更名為張露萍,她沒有按原計劃去做她父親的統戰工作,而是被單獨派去從事一種極其特殊、極端危險的地下工作!……不僅我自己,就連組織上也是一直到1983年才完全查清事實真相!”
忍受新婚分離的痛苦和戰友們的誤解,張露萍臥底從事秘密的情報工作。張露萍對這項工作還不太熟悉,但她虛心好學。她和張蔚林、馮傳慶密切合作,白天分頭工作,晚上相會於牛角沱。經過一段時間的學習,她漸漸上了路。於是,軍統電訊總台機構人員配置表、通訊網分布情況,電台的呼號、波長、密碼等,相繼轉送到曾家岩50號,軍統幾百個電台和上千名電訊人員的秘密,全部掌握在中共中央手中。
源源不斷的情報送到南方局軍事組,甚至敵人的密碼也被偷了出來,有時情況緊急來不及再往“周公館”送,張露萍小組就利用敵人的電台直接把情報發向延安。他們發回的情報,對於打退國民黨掀起的第一次反共高潮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在當時被我們的同誌稱為軍統電台中的“紅色電台”。
從事情報工作的同時,張露萍還積極地展開了在國民黨內部發展組織吸收新黨員的工作。
軍統電訊總台有兩位來自東北的報務員,其中一位叫楊洗,另一位叫趙力耕。一天晚上,張蔚林、馮傳慶悄悄領著他倆來到了牛角沱住處,和張露萍見麵。1931年後家鄉被日寇占領,他們飽嚐了顛沛流離之苦。這二位有著強烈愛國熱情的青年,雖身在軍統,但都不願當特務。目睹國民黨消極抗日,對付共產黨卻十分賣力,特別是當他們知道軍統幹的一些殘害共產黨人和愛國人士的勾當後,更想尋機擺脫軍統,然而在特務嚴密控製下,又毫無辦法。就在他們陷入極度苦悶之時,在馮傳慶、張蔚林的及時指點下,他們的思想感情逐漸靠近了共產黨。這天,就是張露萍親自和他們見麵接觸,做進一步考察工作。不久,趙力耕、楊洗被吸收到了中共黨組織中。另外,陳國柱和王席珍兩人,也在考察中。
軍統電台的中共黨員在不斷增多,經南方局批準,中共在軍統電台內部的秘密支部建立起來了,由張露萍任黨支部書記。這個新的戰鬥集體,在南方局的領導下,利用特殊手段,執行著特殊的任務。當時張露萍雖不滿20歲,但這位精明強幹的姑娘卻是一點就通,在馮傳慶、張蔚林眼裏,她是聰明機智的帶頭人。他們配合默契,工作出色。
當時張蔚林是軍統局四處一科(管通訊業務)的科員,又是重慶衛戍司令部稽查處電訊監管科的報務員,負責監聽重慶地區軍用和民用無線電通訊有無可疑信號。而馮傳慶、趙力耕等人由於掌握了總台的收發報業務,對軍統在全國的300多個電台的呼號、波長分布情況都了如指掌,張露萍領導的電台小組源源不斷地將情況報告至周公館。張露萍領導的這個黨支部真正成了插進軍統特務心髒的一把尖刀。
一天夜裏,時鍾已指向了午夜時分,牛角沱一帶人影寥落,勞累了一整天的張露萍已準備就寢了。忽然,響起了“的嗒、嗒的的、嗒的嗒的”用ABC三個字的電碼敲門的聲音,她知道是馮傳慶來了,這是他們最近約定的暗號。門一開,馮傳慶氣喘籲籲地走進來了。張露萍、張蔚林猜想定有十分重要的事情。
果然不出所料,馮傳慶一進來,就掏出一份發給胡宗南的絕密電報。他高興地說:“我猜這裏麵有名堂,就趕緊抄錄下來了。”他們三人趕緊在帶有黑布燈罩的台燈下,開始譯電。但他們翻看了一本又一本的密電譯本,就是翻譯不出它的原文來。奇怪,這用的是什麼密碼!張蔚林說:“這一定是戴笠發給胡宗南的絕密電報,否則是不會這樣難譯的。”
大家分析,越是加密說明電報的內容就越重要。“再難也要破譯它!”馮傳慶是一位破譯疑難電報的行家裏手,他借助美國密碼專家奧牧萊斯在軍統密碼破譯訓練班的那份講義,一麵仔細翻看,一麵不斷思索,他暗暗對自己說:為黨立功就看你的啦!經過一遍又一遍的試驗,他終於把電文譯出來了!電報大致內容是:戴笠親自派遣一個潛伏小組,一行三人,攜帶小型電台,要通過胡宗南的管區,混入陝甘寧邊區,請胡宗南設法掩護,並協助進行。
看到譯出的電文,大家都意識到這是一件關係到解放區安全的重要情報,是軍統特務反共的又一次陰謀。事關重大,絕不能遲疑,一定要把這一情況盡快報告南方局。剛度過一個不眠之夜的張露萍,連早飯都沒顧上吃,就匆忙把這份重要情報,送到了南方局軍事組。忙完這些,她才鬆了一口氣。
南方局立即將情報發給陝甘寧邊區,那邊收到情報後張“網”以待,結果等戴笠派遣的敵特小組剛在解放區露麵就被抓了起來。
派出的特務被抓,戴笠自然被蒙在鼓裏。因為是國共合作抗日時期,中共方麵向國民黨提出抗議後,很快把他們放了回來。自以為是“特工之王”的戴笠,自然是不能容忍的奇恥大辱,把特務們大罵了一通。但戴笠弄不明白,這次行動是絕密的,連手下的處長們都不知道,共產黨怎麼這麼快就得到了信息了呢?被抓的特務告訴他“我們一進共區就被抓了,他們像是有防備”。難道自己身邊有共產黨的特工?為防患於未然,戴笠下達秘密清查內奸的密令。軍統內部督察人員,像獵犬似的到處亂嗅起來。
危險,正一步步逼近這些打入軍統的中共地下黨員。
案發被捕 勇戰戴笠
一起意外事故,引發了震驚國民黨朝野的“軍統電台案”。
1940年春節期間,黎琳臨時被南方局派往成都,去給她那已擔任川康綏靖公署中將參讚的父親餘安民密送一封八路軍重慶辦事處的“春節賀函”,要她趁機向她父親宣傳“堅持抗戰反對投降,堅持團結反對分裂,堅持進步反對倒退”的三大政策,並向其父了解鄧錫侯、劉文輝、田頌堯等其他川軍首領對“三大政策”的真實態度。
張露萍回成都探親去了,當時在電台值班的張蔚林,不慎燒壞了一隻真空管,該科科長蕭茂如認為張蔚林是有經驗的報務員,不該發生這樣的事故,判定他是不安心工作而故意破壞。於是命令把張蔚林送到稽查處看守所關禁閉。經驗不足的張蔚林沉不住氣,擅自從看守所逃跑,直奔周公館,請示應對?曾希聖聽後,認為這是工作事故,不會出什麼事,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放棄這一陣地,於是張蔚林又返回軍統。
當張蔚林離開崗位去南方局軍事組報信時,恰遇軍統稽查處處長葉翔之來檢查,他發現無人值班、電台又處於非工作狀態,立即派人找當班的張蔚林。在沒有找到的情況下,葉翔之搜查了他的值班住處,發現抽屜裏有張露萍寫給他的暗語信:“蔚兄,現將媽媽借用的東西奉還,天冷了,要注意防寒。”另外,葉翔之還發現了張蔚林抄寫的軍統局職員名冊。憑著經驗判斷,葉翔之覺得張蔚林有問題。
稽查處於是派人四處尋找張蔚林。在牛角沱張蔚林的住所,人未找到,卻無意中在他家抽屜裏發現了一本電台密碼、軍統局分布在各地的秘密電台表格和幾張記載著絕密情報的便條。把這些重要的東西帶回住處,是軍統紀律絕不允許的。稽查處認為這是樁嚴重的違紀行為,所以立即向軍統特務頭子戴笠彙報。
初聽彙報,戴笠也以為是一般的違紀行為。但當他看到那張電台分布表格及幾張字跡不一的便條後,便意識到情況比違紀要嚴重得多。他立即派人再次搜查張蔚林的住所,同時下令立即逮捕張蔚林。當他怒不可遏地打電話通知電訊處時,結果從葉翔之那裏獲悉,張蔚林正在他的老師、電訊處副處長董益三那裏檢討真空管被燒之事。戴笠當即命令董益三:立即把張蔚林抓起來!於是,張蔚林被逮捕。
當天下午,戴笠召集電訊處和稽查處的負責人研究此案,並讓他們辨認便條上的字跡。幾人仔細辨認後,一致認為,這些記載著絕密情報的便條,分別是軍統局電訊總台報務主任馮傳慶,報務員趙力耕、楊洗、王席珍、陳國柱幾人抄寫的,那情報內容,大都與陝甘寧邊區的中共組織有關。於是,他們認定,張蔚林、馮傳慶等人是暗藏在軍統內部的中共地下黨員。
這一結論驚得戴笠渾身冒冷汗,半晌沒說出話來。他做夢也不曾想到一大批共產黨打入了軍統局最核心、最機密的部門,而周圍人卻毫無察覺。這是戴笠和軍統局的奇恥大辱啊!此事若被老蔣知道,自己的前途與事業很可能就會毀於此了!想到這些,戴笠坐立不安了。
戴笠當即命令稽查處的特務把電訊總台包圍起來,先後逮捕了共產黨員趙力耕、楊洗、陳國柱、王席珍。當時正在報房值班的總台領班馮傳慶,發覺情況不對頭,趕緊跳牆而逃,跑到“周公館”。南方局的葉劍英同誌接見了他,要他立即離開重慶。臨行前,葉劍英親自把自己的一件皮袍披在馮傳慶身上,給了他200元路費,讓他化裝成一個商人,奔赴延安。
深夜兩點,兩位同誌帶著馮傳慶從周公館下麵防空洞鑽出來,到了嘉陵江邊,經過偵察沒有發現特務,就用一艘小木船送他過江。經過半夜的折騰,加上又驚又累,馮傳慶過江後在江邊一個漁民的草棚子裏一倒下便睡著了。早晨漁民來,發現一個打扮闊氣的人睡在草棚子裏,頓起疑心,就報告了鄉裏,鄉裏再報警察。醒來後馮傳慶趕緊上路,沒走多遠在路上被捕。帶到警察局時,正遇軍統發出的通緝令,上麵有馮傳慶的照片,警察局一對照片,就把他認出來了,然後立即將他交給軍統局。
這時,張露萍正在成都探親。敵人在搜查張蔚林住處時發現了張露萍由成都寫來的信。於是,敵人盜用張蔚林之名給她發了電報,詭稱“哥病重,妹速回”。她接到電報後,用暗語向南方局報告了這一情況,然後動身。南方局收到她的電報後,已經無法阻止她返回重慶了。
張露萍回到重慶,剛下車即落入敵人魔掌!這樣,七人小組連同剛入黨不到一個月的安文源全部被捕。
被捕後,張露萍被關在軍統重慶稽查處看守所,她意識到敵人將會采取行動,對中二路四德裏×號我黨南方局的秘密機關進行破壞。為了搶救同誌,她在敵人未行動之前,機智地想出了一個方法,通知我黨的秘密機關迅速轉移。
當時看守所長毛列,並不了解案情的嚴重性,隻知道張蔚林兄妹被捕的原因是因為燒壞了一隻電子管,屬於工作上的過失。毛列是軍統二處處長何芝園的妻弟,又是戴笠的小同鄉,他不同於一般的同級特務,自恃遇事可以“擔待”。張露萍看準了他的這個弱點,指示張蔚林送毛列50塊錢,請他送一張條子到四德裏×號。紙上這麼寫著:“表姐,姑母住院病危!望速去照顧。妹萍”。
毛列哪裏曉得,這一案件是震撼軍統的特大事件。從逮捕人到刑訊,全由戴笠親自處理,除個別人員外,其餘大小特務頭目,一概不知詳情。因此,毛列看了看條子,以為是小事,收下錢,當天下午就把條子送到。第二天,戴笠派大批特務去抓人,已是人去樓空。當戴笠發現是毛列送去了一張條子後,中共秘密機關的人員才轉移的情況時,他暴跳如雷,立即將毛列處決。
戴笠親自審訊張露萍。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對張露萍軟硬兼施。先是花言巧語,妄圖軟化。張露萍不為利誘所動,巧妙與他周旋,戴笠來“軟”的這一套,沒有達到目的。
一天上午,一個看守人員打開牢房,走進來向張露萍客氣地說:“戴局長說是誤會,你自由了!”
張露萍走出監房,兩個軍統女便衣悄悄跟在她的後麵。她走到張家花園四十號住處,見門上貼了封條,便若無其事地走了過去。張露萍邊走邊低頭沉思:“敵人為什麼輕易放了我?顯然是有新的陰謀!”當她走到曾家岩“周公館”附近,猛一回頭,發現身後的“鬼影”,她明白了。我南方局一位工作人員迎麵走來,張露萍向她暗示:“後麵有敵人!”
走到“周公館”門口,張露萍目不斜視快步走了過去。戴笠“放長線鉤大魚”,妄圖破壞我南方局的陰謀,遭到了失敗!張露萍向朝天門碼頭走去,就在她準備登船離去之時,敵人重新逮捕了她。
張露萍重新被捕後,小特務對她進行審訊,毫無收獲。特務頭子戴笠判定:張蔚林、馮傳慶等人是共產黨打進來、拉出去的,而張露萍卻是共產黨派來做組織和聯絡工作的,這是條大魚!於是,他決定親自帶人到看守所對“軍統電台案”的幾名當事人進行審訊。
首先提審的是張露萍。戴笠原以為一個不到20歲的姑娘是比較軟弱、不堪一擊的,隻要先把她攻下來,有了“突破口”其他幾個也就不攻自破了。鑒於來“軟”的不行,戴笠因此決定這次對她來“硬”的。
來到審訊廳的張露萍,鎮定從容,毫無懼色。一上來,窩著一肚子氣的戴笠想給她一個下馬威,他板起一副馬臉厲聲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
“張露萍。”張露萍神情自如地答道。
戴笠眼露凶光,盯著張露萍吼道:“你曾去過延安,是不是?!”
張露萍毫不畏懼地回答:“是!”
“那共產黨派你回來幹什麼?”
“不,是我自己回來的。”
戴笠大吼一聲:“胡說,你還想賴!”
“我在延安受不了苦就退學回家了。”
“你為什麼要和張蔚林住在一起?”
“我們是在談戀愛。”
“那你為什麼要冒充是他的妹妹?”
“因為你們的紀律規定,軍統局的年輕後生談戀愛是要坐牢的,所以隻好兄妹相稱。”
“談戀愛,這是瞎話。你還是老實坦白,是誰派你來偷情報的吧!”
“什麼,偷情報?我不懂!”
“狡辯!你的一切,我們從你同伴的口供裏都弄清楚了!”戴笠想詐張露萍,其實其他幾位戰友並沒招供。“你是共產黨,是共產黨派你來偷情報的,你再不老實招供,小心你的皮肉受苦!”
“我不是共產黨,我也不懂你說的什麼?”
戴笠什麼都問不出來,氣得捶桌吼道:“狡賴!狡賴!給我打!往死裏打!”
兩個特務像餓狼一樣撲向張露萍,狠命地拉住她的雙手,成了“一”字形,使她無法掙紮。另一個特務手持鋼絲橡皮鞭,從後麵猛抽她的背部。被打得滿身紅腫的張露萍,隻感到像一把鋼刀在體內亂攪,疼痛難忍。但她緊咬嘴唇,不哼一聲,不一會,她就被打得昏了過去。一瓢冷水向她頭部猛潑,她清醒過來。戴笠聲嘶力竭地吼道:“快招供!是不是共產黨派你來偷情報的。”
張露萍還是那句話:“我不懂你說的是什麼,我不懂……”
又是一連串的喝“打”聲。盡管特務對張露萍進行肉體摧殘,但他堅決不吐實情,戴笠毫無所得。經過一陣審訊折磨,張露萍幾度昏厥,又被幾度淋醒過來。這時她的聲音已越來越虛弱,灰白色的嘴唇淌著鮮血。
戴笠見此情景,又氣又急,暴跳如雷。從張露萍嘴裏沒有得到一點線索,又把視線轉移到了其他幾個青年身上。結果,一陣毒刑之後仍是一無所獲。在嚴刑拷打麵前,七位身陷虎穴的英雄都堅貞不屈,視死如歸。
經過數次審訊,戴笠絞盡腦汁,使出慣用的狡詐欺騙,酷刑拷打,利誘威脅等伎倆,始終隻得到張露萍“我是川軍師長、眉山專員餘安民的女兒,因不滿家庭包辦婚姻,跑去延安考抗大,後來吃不了苦,逃了回來。在重慶,路遇張蔚林,產生戀情。至於馮傳慶、楊洸、趙力耕、陳國柱、王席珍是因張蔚林認識的”的供詞。
不久蔣介石知道此事,他親自出馬幹預了!他大罵戴笠無能:“共產黨插入了你們的心髒,你都不知道。”並命令他:“對這七個人,即使搞不出共產黨的證據,也要長期囚禁,隨時可以處決。”戴笠也不得不承認:“這是我同共產黨鬥爭最慘重的一次失敗!”據沈醉後來的回憶:“以後多年,戴笠一直為此咬牙切齒,恨恨不休。”
從張露萍、張蔚林等人身上都找不出任何攻擊、搜捕中共的借口,蔣介石下令槍斃張露萍等人。戴笠黔驢技窮了,他命令司法科長餘鐸判張露萍等7人死刑。但戴笠想把他們作為人質,同時也幻想用時間來磨滅他們的銳氣,因此遲遲沒有執行。暫不執行死刑,戴笠還有一個考慮,等抗戰結束後,作為中共破壞統一戰線的證據,與我黨鬥爭。經蔣介石批準,七位打入軍統的地下英雄被釘上死鐐,以“軍統特別嚴重違紀”分子之罪名,囚禁於重慶歌樂山下的白公館。
在這個人間地獄裏,戴笠派人繼續審訊“軍統電台案”涉案人員。審訊過程當中,七人小組成員麵對酷刑堅強不屈。後來才知道,入黨不到一個月的安文源由於禁不住酷刑折磨而叛變,供認了打入軍統的中共七人黨小組,並供出了直接領導人就是張露萍。
獄中宣傳 再鬥色狼
就在張露萍入獄後不久,一位陌生人突然來到成都川康綏靖公署求見餘安民將軍。來人將一封絕密信交給餘安民後立即離去。餘安民拆開信一看,不禁大吃一驚:
“令愛餘慧琳小姐(現化名張露萍)日前被卷入軍統局電訊總台泄密案,現關押在重慶軍統局稽查處看守所,速設法營救!”餘安民深知案情重大,更知道軍統局頭子戴笠之狠毒,便帶了重金去見四川省主席張群,求他出麵救人。
過了幾天,張群告訴餘安民說:“戴老板回話,姑念你女兒年輕幼稚,隻要她寫封《悔過書》,承認自己上了共產黨的當,表示今後不再跟著共產黨搞破壞活動即可放人!”餘安民隨即按照張群要求,寫了封“勸餘慧琳悔過”的親筆信,托張群轉交戴笠。
正當餘安民焦急地期待著早日從獄中將女兒接回家養傷時,張群打來電話電話:“你那位千金小姐非常固執,就是不肯寫悔過書,還說什麼她跟共產黨毫無瓜葛,根本沒什麼過可悔!惹得戴老板大怒,我真的是愛莫能助了!”
戴笠對“軍統電台案”非常重視,將張露萍等人視為“要犯”。1941年春,張露萍和她的六名戰友,被敵人轉押至貴州“息烽集中營”監禁。
“息烽集中營”又名“陽朗新監”,對外名稱為“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息烽行轅”(以下簡稱“息營”),它坐落在貴州息烽縣城南六公裏陽朗壩貓洞。這裏原來是一個隻有十多戶人家的小村寨,川黔公路從它麵前經過。三重二米高的圍牆、矗立的碉堡、密集的鐵絲網,幾百名武裝的國民黨軍、警、憲、特人員,緊緊圍住“忠、孝、仁、愛、信、義、和、平”八大牢房。其中“義齋”為女監。從1938年秋到1946年7月,整整八年時間這裏先後關押了1200多名“犯人”,被殺害和折磨死的達600多人。羅世文、車耀先、許曉軒、宋綺雲、韓子棟等同誌和馬寅初先生、黃顯聲將軍,都曾長期被囚在這裏。
國民黨的監獄,按照“人犯”重要性的不同程度,有著嚴格的區分。國民黨軍統特務稱重慶望龍門看守所為“小學”;稱重慶白公館、渣滓洞監獄為“中學”;由於“息營”的規模和地位遠在其它監獄之上,息烽集中營關押的是從全國各地押來的“要犯”,軍統稱之為“大學”。它是抗戰時期軍統的“天”字第一號監牢,是蔣介石殘殺革命黨人和進步人士的血腥屠場!
張露萍來到“息營”後,一直被關在“義齋”,監號為“253”。同監的還有徐林俠(中共黨員、楊虎城將軍秘書宋綺雲的夫人)、黎潔霜、黃彤光、宋振中(徐林俠的幼子,小說《紅岩》中的“小蘿卜頭”)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