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輪回(2 / 3)

章菲然不相信什麼怪力亂神,想來那四個小孩憋死也不是意外,是有人將他們殺了,偷走了簪子。而這個凶手,很可能也是殺死胡小寧的元凶。

怪不得胡羽說那是他的殺父仇人。

她撥通了申睿的電話:“申警官,我找到了新線索……”話還沒說完,後腦忽而一痛,世界開始旋轉,慢慢模糊了她的雙眼。

誰,是誰?

章菲然又開始做夢,夢中她拿著小鏟子在後院裏鏟蒔花,土地蓬鬆,小鏟子一鏟一鏟下去,忽然碰到了硬的東西,發出“鐺”的一聲脆響。

她欣喜若狂,將那瓦罐挖出來,瓦罐很大,足有一人高,她迫不及待地拆開封泥,忽然看到一雙猙獰的眼睛。

瓦罐裏並沒有金銀珠寶,隻有四張猙獰的小孩臉。

章菲然從夢中驚醒,發現自己躺在醫院裏,申睿坐在床邊,似乎鬆了口氣:“你終於醒了。”

“申警官,我怎麼在這裏?”

“你被人打暈了。”

“哦。”章菲然扶著額頭,突然想到了什麼,“你怎麼知道我在胡羽家裏?”

“接到你的電話之後我趕到你家,在你家裏發現了胡羽的信,就到胡羽家裏看看。當時你躺在胡羽的臥室裏,幸好隻是一點皮外傷。”

“筆記本呢?”

“什麼筆記本?”

“一本很古舊,黑色封皮的筆記本。”

“胡羽家我們已經搜遍了,沒有發現這個東西。”

是打暈她的人帶走了?

還沒等申睿問,章菲然就將筆記本的事原原本本說了出來,申睿眉頭越皺越深,這個案子遠比他想的要複雜。他柔聲說:“總之你要注意安全,如果再發現了什麼,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我,不要再以身冒險了。”

章菲然點了點頭,經過這一嚇,估計她也沒有那個膽量了。

醫生說隻是輕微的腦震蕩,留院觀察幾天就可以出院,章菲然覺得沒那個必要,當晚就回了家,她還有一堆訂單要做。

打開淘寶旺旺,頭像拚命跳動,全是催單的,她一個頭兩個大,幹脆給自己放個長假,好好休息一下好了。

忽然,她手一抖,胸口一片冰涼。

在眾多的窗口當中,有一個來自於摸金校尉。

“約定時間到了,明天上門取貨。”

明,明天他要來她家?章菲然覺得自己泡在冰水裏,渾身都被冷汗濕透了。他怎麼知道她家在哪裏?難道他不知道銀匠被殺,她根本沒有貨交給他嗎?

他所說的貨,究竟是仿製的簪子,還是……她的命?

她給申睿打電話,連話筒都拿不住。

“申警官,救,救命啊。”

【3】

章菲然的家被嚴密保護,申睿拍了拍她的肩:“放心吧,有我們在,不會有事。”

家裏家外埋伏了好幾個警察,按理說她是安全的,可是為什麼她心裏這麼不安呢?

白天相安無事,時針一步一步指向12點,警察們開始放鬆警惕,也許這不過是一場玩笑。

“你先去休息吧。”申睿對她說,“這裏我守著,別擔心。”

章菲然點了點頭,剛剛站起身,敲門聲忽然響了起來。

兩人都是一驚,申睿拿出對講機,低聲讓各組注意,然後拔出槍,小心翼翼地靠近門邊:“誰?”

沒有人回答。

他從貓眼看出去,外麵空無一人。

門外無人,敲門聲卻始終都沒有停。

章菲然渾身發冷,緊緊貼著牆壁,連動都不敢動一動。

申睿吸了口氣,打開門,將槍口對準門外,卻忽然愣住了。

門外有人,是一個小男孩。

“叔叔,這是玩具槍嗎?”小男孩睜大眼睛問。申睿勉強笑了笑:“是啊,這是玩具。你找誰?”

“我找一個叫章菲然的姐姐。”

“我就是。”章菲然走過去,當她看清那小男孩的臉時,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這個男孩,竟然跟她夢裏在瓦罐中挖出來的四個小孩中的一個長得一模一樣!

申睿問:“你來找章菲然做什麼?”

“有人雇我來跟姐姐拿貨。”

“告訴叔叔,那人長什麼樣?”

小男孩歪著腦袋想了半天,搖了搖頭:“太晚了,沒看清。”

“他讓你拿到貨後到哪裏去找他?”

“他就在馬路對麵。”

申睿一驚,立刻通知埋伏在四周的警察展開抓捕:“菲然,你照看這個孩子。”

“不要!”章菲然驚恐地看了那男孩一眼,跟著他跑了出去。C城的夜幕下,路燈昏黃,月色淒冷,長長的街道上,一個人都沒有。

申睿吩咐警察們四處搜索,章菲然恍然大悟,叫道:“我們上當了。”

“怎麼?”

“這麼晚了,一個小男孩怎麼會獨自從家裏出來?”

申睿神色一變,衝回去尋找男孩,哪裏有男孩的身影?章菲然看著麵前忙碌的警察們,心降到冰點。那個男孩一定跟凶手有某種關係。

不,或者,他就是凶手也說不定。

她忽然想起,胡小寧在筆記本裏說,他看到了四個孩子的魂魄,他們來怨恨他把簪子藏在箱子裏,要來報仇。

難道,那個男孩是……

不,不可能的,這個世上不可能有鬼。她細細回想自己的夢,那場夢,究竟想要告訴她什麼呢?

申睿讓嫌疑人從眼皮子底下溜了,麵子上有些掛不住,決心全力偵破此案,並讓一個女警來保護章菲然。章菲然固執地覺得自己的夢有某種更深刻的意義,約了心理醫生,想做一次催眠,去夢中探尋心靈深處的秘密。

心理診所裏燈光幽暗,錄音機裏播放著柔緩的輕音樂。章菲然躺在沙發上,醫生輕輕握著她的手,在她耳邊溫言軟語,她很快陷入了沉睡。

夢中更加幽暗,她發現自己走在一條鄉間的青石板路上,有人在和她打招呼,她禮貌地回應著,她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來到一座農村瓦房前,喊了主人的名字,沒人回答。她看了看四周,推門進屋,徑直來到炕下,扒開石塊和煤塊,在裏麵摸了一陣,摸出一隻帆布小包,她將裏麵的東西倒出來,是一根累絲嵌寶的金簪。

“叔叔?”

她回過頭去,看見一隻金絲楠木的箱子開了,四個孩子從裏麵伸出腦袋:“叔叔,你在找什麼?”

她忽然很害怕,衝過去將孩子們摁進箱子,鎖上了箱蓋。孩子們在箱中掙紮呼救,拚命拍著木板,她驚惶地跑出去,在門外的灌木叢中摔了一跤,似乎掉了什麼東西,她卻並沒有發覺,爬起來沒命地跑。

孩子們的驚叫聲,拍打木板所發出的咚咚聲像一道符咒般在耳邊回蕩,她尖叫著從夢中醒過來,發現自己死死拽著醫生的手,已經在他手臂上留下四道血痕。

“對不起……”

醫生並沒生氣,溫和地問:“你看到了什麼?”

章菲然沉默了一陣:“醫生,你相信前世記憶嗎?”

醫生麵帶微笑,一邊給自己上藥一邊說:“‘輪回’源於古印度梵語,意思是‘輪轉’或‘生命的循環’。國外很多學者對輪回進行研究,其中最有名的是史蒂文森,已經有至少四分之一的西方人相信輪回轉世說,並且這一人數還在不斷上升。我在催眠治療的過程中也遇到過夢見前世的病人,但是否真的有輪回轉世,還沒有定論。”

章菲然忙問:“史蒂文森研究出了什麼嗎?”

“史蒂文森的研究主要針對兒童,他認為,兒童在二到四歲之間能保存清晰的前世記憶,七八歲以後這種記憶就會衰退。尤其是那些前世經曆過‘壯烈’死法的兒童,更是會常常提到自己對前世死亡過程中的細節。你小時候有過奇怪的夢嗎?”

章菲然想起小時候常做的那個挖出金銀首飾的夢,生生打了個寒戰。

“史蒂文森還認為,胎記、先天缺陷以及其他體征缺陷,都可以看成是對前世生活的寫照。在《輪回轉世與生物學:胎記和先天缺陷的病因》一書中,他指出,胎記和先天缺陷是輪回案例研究中最直觀、最客觀的證據。他認為,通過胎記或者身體缺陷,能反應前世的身體狀況,”頓了頓,醫生問,“你身上有古怪的胎記嗎?”

章菲然一驚,拉開領口,左邊肩膀上有一道粉紅色的胎記,從肩頭一直延伸到左胸,就像被人用斧頭劈開一般。

“難,難道我前世是被人砍死的?”

“這個就不知道了,世上總有些科學無法解釋的東西。”醫生遞給她一杯咖啡,“不管有沒有前世,總之你要記住,前世種種譬如昨日死,前世的恩怨情仇都隨著前世的死亡結束了,與今生的你無關。不要給自己背上不必要的思想包袱。”

無關?真的無關嗎?

如果無關,又為什麼會讓她遇到這些呢?

或許,是為了做個了結?

從心理診所出來,章菲然約申睿出來見麵,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他,他用看怪物的眼光盯著她看了半晌:“你沒事吧?”

“我沒事,也不是在開玩笑。”章菲然說,“申警官,你能陪我去當年那個村莊走一趟嗎?也許能發現什麼線索。”

申睿覺得匪夷所思,這女孩這幾天受了刺激,不會精神失常了吧?

他果斷地拒絕了章菲然的提議,並建議她去看看心理醫生。回到警局,他點燃一根煙,細細回想章菲然所說,忽然想到了什麼,將煙摁熄,匆匆走進檔案室,將當年的檔案翻了出來。

申睿沒想到三十多年前的事了,竟然還存有檔案。當年辦理這個案件的是一位年輕警察,他似乎也不相信是意外,對案件做了詳細的調查,還存了大量的現場圖片。

申睿的臉色變了。

案發現場竟然與章菲然所說絲毫不差!

他放下案宗,去翻找證物,其中一個塑料袋裏裝著一支鋼筆。標簽中說,鋼筆是在屋外的草叢中找到的。

章菲然說過,她夢見自己在農屋外丟了東西!

是巧合嗎?

不,他從來不相信什麼巧合,一切都是必然。

看來,有必要去那村莊走一趟了。

【4】

棕色的長安福特停在村口,申睿和章菲然下車,眺望不遠處連綿不絕的瓦房。

“到了,這就是長壽村。”

“在那個年代,村裏能用得起鋼筆的人並不多。”章菲然說,“應該很好找。”

申睿斜了她一眼:“你不是有前世記憶嗎?”

章菲然聽出他話裏的嘲諷,卻不以為意。踏進村莊的那一刻,她忽然覺得麵前的景色有些熟悉,四下看了看,指著遠處一座較大的建築:“那是村小學。”

二人來到那座建築前,門邊掛著一塊斑駁的牌子:長壽村小學。

申睿看她的眼神有些變。

章菲然跟著自己的感覺走進其中一間屋子,看起來像是辦公室,有個中年男人正在備課。她來到一張辦公桌前,伸手輕輕撫摸桌麵。

這種感覺好熟悉,就像曾經親臨。

“你們找誰?”中年男人抬起頭,長久的日曬令他皮膚黝黑。章菲然問:“坐這個位置的人是誰?”

“蔣老師,上課去了。”

“我不是說現在,我是說30年前。”

中年男人停下手中的活,將她上下打量一下:“你是誰?問這個幹什麼?”

章菲然環顧四周,發現牆上掛了一張老舊照片,連忙走過去看了半晌,指著前排最左邊的男人說:“他是誰?”

“那是趙國慶趙老師,已經死了二三十年了。”

“怎麼死的?”

“你們到底是誰?”

申睿想要亮身份,章菲然朝他使了個眼色:“他是我媽媽的表弟,失去聯係幾十年了。我媽病重,想要見他一麵。”

中年男人似乎信了,歎了口氣:“趙老師命苦啊,知青上山下鄉的時候來的,沒來幾年就死了,還是橫死,到最後連個墓碑都沒有。”

章菲然和申睿互望了一眼:“他是被人害死的?”

“是啊,被人用斧頭砍死的,從肩頭一斧頭砍到胸口,死得慘啊。”

肩上的胎記隱隱作痛,章菲然輕輕按住,聲音有些顫抖:“凶手抓住了嗎?”

“那年頭,誰會真去追究這種事,警察查了一段時間沒頭緒就放棄了。”

申睿說:“老師貴姓?”

“免貴姓李,單名一個華字。”

“李老師,你和趙老師曾共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