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要她一夕改變變成溫和賢淑的女子,也太強人所難,所以偶爾的時候,她也會在他耳邊輕輕罵他,將他兩輩子做的“錯事”一再重提,輕聲威脅他說若他死了,自己是一定會嫁給別人的。
心血來潮,將他的手覆在她小腹上,輕聲指責他:“你說你這人有多可惡?說好放過我成全我,卻又偏偏來這一出,說好讓我忘了你過自己想過的日子,可是帶著你的孩子,你讓我怎麼忘掉你?”
“你肯定是故意的,想著就算是和離,有了孩子我便不能忘掉你,就隻能帶著孩子為你守寡——”蘇蘅將他另外一隻手貼向自己的麵上:“我告訴你,我才不會這麼傻呢,你以為這樣就能困住我了嗎?你要是死了,我是一定會改嫁的,不光要改嫁,還要帶著你的孩子一道改嫁,這孩子我是絕對不會還給薛家還給你的,這孩子到時候會跟著別人姓,喊別人作‘父親’,我永遠都不會告訴他他親生父親是誰,他一輩子都不會知道有你這麼一個人存在……”一直安安靜靜的胎兒似乎是終於受不了她的絮叨,輕輕踢了踢她。
蘇蘅又是疼又是嚇的,以及兩輩子都沒體驗過這樣的感覺也有些新奇,還在發愣間,感覺覆在自己腹上的手似乎輕輕動了一下。
那胎兒好似被安撫到了一般,又安靜下來。
*
薛牧青坐在外間,聽著內間蘇蘅撕心裂肺的聲音,旁邊小幾的一角幾乎快要被他抓下來了。
要不是而今腿腳使不上立還不能走,不能不斷踱步來驅散自己的擔憂和緊張,他也不至於這般無能無力了。
剛和離就發現自己有了身孕,一開始是害怕被薛牧青知道所以躲到了城外,後來是因為知道了薛牧青的“死訊”而難過,孕吐的那兩個月的折磨,舟車勞頓受的罪,薛牧青沒醒來之前因為要“照顧”他而憂心,醒來之後又還是要擔心他的腿腳——蘇蘅自有孕以來,其實一直過得都不太好。
而今那些之前因為“不愛惜”自己身子的報應似乎要在生產那一刻一並發作起來,想要報複她之前的疏忽一般。
屋內的蘇蘅突然沒了聲息。
“阿蘅?”薛牧青十分擔憂:“阿蘅!”
然而裏邊並沒有人應他。
薛牧青心急之下忘卻了自己的腿腳直至昨日連站起都很難,起身推開了門進去,一眼看到蘇蘅的所在過去握住她的手:“阿蘅?”
因為知道他腿腳不行所以一直沒防著他的向媽媽看到他突然進來,嚇了一跳連忙要過來讓他出去,薛牧青卻隻是握著蘇蘅的手不放,再說了,剛才那一段路就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現而今實在是動不了也起不來了。
向媽媽無奈,隻能由著他。
蘇蘅隻是脫了力了,緩一緩又醒轉過來,見到薛牧青在一旁她倒想不起什麼忌諱不忌諱的,隻是罵他:“薛牧青你混蛋!”
“好好好我混蛋,”見到她還有力氣還能罵人,薛牧青伸手將她被汗濕的幾縷頭發撥弄好:“阿蘅你省些力氣,以後你想怎麼罵便怎麼罵。”
蘇蘅此刻也沒多少工夫罵他,隻是攥緊了他的手聽穩婆的吩咐,薛牧青任由她抓著他的手用力,恨不得身能代之。
好不容易孩子終於出來,穩婆和向媽媽說什麼說什麼他都沒仔細聽,隻是小聲喚著蘇蘅的名,一副後怕的樣子。
蘇蘅好半晌回過神來,隻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聽到薛牧青讓她罵他也好打他也好,隻能白了他一眼。
薛牧青幫她擦掉額上的汗:“阿蘅,你罵的沒錯,我就是混蛋,生孩子這般危險我卻讓你承受這些,我真的是該——”
蘇蘅搖了搖頭,不讓他把那個字眼說出口,薛牧青想了想又道:“不管這孩子是男是女,以後我們都不要再生其他的孩子了,我舍不得你受這樣的罪。”
蘇蘅原本有些動容的,可是恰好此刻向媽媽把孩子抱了過來,說是個小少爺,先給薛牧青看了,薛牧青看了看這個折磨了蘇蘅許久好不容易才出來的孩子,有些嫌棄的樣子:“好醜。”
蘇蘅背過身去,不理他了。
“阿蘅?”不清楚蘇蘅為什麼突然又變了臉色,薛牧青有些不安,他不怕蘇蘅罵他,罵他至少還願意理他,不理他連話都懶得跟他說那問題一定不小。
“我不想跟你成親了,”被薛牧青追問許久,蘇蘅有些心煩了,終於回過身來看著他:“我不要再嫁給你了。”
“我們之前已經說好的……怎麼又突然變卦?”薛牧青有些發懵,見蘇蘅又要背過身去,連忙抓著她身子不讓她動,語氣有些焦急:“阿蘅,我到底哪裏做錯了你至少要告訴我,總不能讓我一頭霧水吧?”
“你凶我!”蘇蘅正是心思敏感的時刻,一聽他語氣就哭了“你果然就是嫌棄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