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住法院胡同的文森特·吉爾摩律師
繼續敘述事情經過
1
我應友人沃爾特·哈特賴特先生的要求寫以下各章。在這些章節裏,我
將描寫某些與費爾利小姐切身利害有關的事件,那是在哈特賴特先生離開利
默裏奇莊園以後的一段時期裏發生的。
這裏我無需聲明,本人是否讚同發表一些很特殊的家庭私事,而我的敘
述又構成了那些事的重要組成部分。哈特賴特先生本人承擔了這項責任,而
且,從有待此後繼續交代的一些情況中可以看出,如果他本人願意的話,他
確實具有充分的權力這樣做。向讀者敘述事情經過時,他采取的辦法是:要
用最真實和生動的語言來描寫,並且要順著事情發展的每一個階段,依次由
那些直接的當事人來敘述。正是出於這種安排的需要,所以我在這裏以敘事
人的身份出現。珀西瓦爾·格萊德爵士來坎伯蘭的那段時期裏,我不但在場,
而且親自參與了他在費爾利先生莊園裏小住時發生的那件重要的事。因此,
我有責任為那一係列事添補一些新的環節,並且就從哈特賴特先生暫時輟筆
的那個地方把那一係列事件接著敘述下去。
我於十一月二日星期五到達利默裏奇莊園。
我那次去的目的,是要在費爾利先生府上恭候珀西瓦爾·格萊德爵士光
臨。如果爵士來後可以商定他和費爾利小姐的婚期,我就要將必需的指示帶
往倫敦,訂立婚後女方的財產契約。
星期五那天我沒能見到費爾利先生。多年來他一直是,或者自以為是病
魔纏身,那天他又感不適,不能接見我。在他的家人中,我首先見到的是哈
爾科姆小姐。她在門口迎接我,還把我介紹給已經在利默裏奇莊園待了一個
時期的哈特賴特先生。
後來,直到那天晚餐時刻,我才見到費爾利小姐。她氣色不大好,我看
了為她很難過,她是一位親切可愛的姑娘,像她高貴的母親生前那樣對周圍
的人都那麼殷勤和藹,但是,談到麵貌,她卻像她父親。費爾利太太是黑頭
發黑眼睛,我一看見她大女兒哈爾科姆小姐就想起了她。那天晚上費爾利小
姐為我們演奏了鋼琴,但是我覺得她彈得沒有往常好。我們隻打了三盤惠斯
特,那樣玩牌簡直對不起那種高尚的牌戲。我和哈特賴特先生初見麵時,他
給了我很好的印象,但是不久我就發現,他在社交方麵也不乏他的同齡人所
具有的缺點。有三件事是現代青年人不在行的。他們不會喝酒,他們不會打
惠斯特,他們不會招待小姐。哈特賴特先生在這幾方麵也不例外。但是,在
其他方麵,即便是初交不久,我也認為他是一位謙虛謹慎、具有紳士風度的
年輕人。
星期五一天就這樣過去了。這裏我不再談那天引起我注意的更為嚴重的
事,即:費爾利小姐如何收到了匿名信,我獲悉這件事後認為應當采取什麼
措施,我如何相信珀西瓦爾·格萊德爵士會立刻作出一切必要的說明,等等。
因為,我知道這些事已經在前麵詳細交代了。
星期六,我還沒下樓用早餐,哈特賴特先生已經走了。費爾利小姐整天
沒出房門,哈爾科姆小姐也顯得無精打采。這家人已經不像菲利普·費爾利
先生和夫人在世時的光景了。上午我獨自散了一會兒步,重訪了三十多年前
我為了處理這家的事務而待在利默裏奇莊園時初次看到的一些地方。它們也
都景物全非了。
如果我對這家人的底細還了解得不夠清楚,沒考慮到費爾利先生是一個
獨身漢,他隻是在生前享受利默裏奇莊園的財產權,那麼,作為監護人,他
這種異乎尋常的漠不關心態度也許會使我感到有些詫異。然而,由於已經了
解以上的一切,所以,這次會見他後,我既不感到驚奇,也不感到失望。費
爾利先生這種態度是完全在我意料之中的,所以,有關他的事情談到這裏也
就可以結束了。
星期日,不論在室內還是戶外,我都感到很沉悶。珀西瓦爾·格萊德爵
士的律師給我的複信寄到了,信上說他已經收到那封匿名信的抄本和我附上
的說明。下午費爾利小姐和我們在一起,她麵色蒼白,精神委靡,完全不像
平時那樣。我和她談了幾句話,試著委婉地提到珀西瓦爾爵士。她聽了也不
說什麼。我談到別的事,她都樂意接口,但就是不提這方麵的事。我開始懷
疑,是不是她有了悔婚之意呢——像一些小姐們那樣事後反悔,然而已經為
時過晚。
星期一,珀西瓦爾·格萊德爵士到了。
講到儀表和風度,我覺得他十分招人喜歡。他比我原先想象的要顯得更
老一些,他前額上邊的頭發已經脫落,臉顯得有些憔悴,起了皺紋,但是他
那靈活的舉動和飽滿的精神仍像年輕人一樣。他會見哈爾科姆小姐的時候,
態度誠懇動人,毫無做作姿態,而經過介紹,和我會見時,他也顯得平易近
人,和藹可親,所以我們兩人一見如故。他到達的時候,費爾利小姐沒和我
們在一起,但是後來,過了大約十分鍾,她走進了屋子。珀西瓦爾爵士站起
來,落落大方地和她行了見麵禮。他注意到小姐的氣色變得更加難看,就明
顯地露出關心的神情,在溫柔體貼中那樣透出敬重。口氣和態度又是那樣謙
虛柔順,處處可以看出他是受過高尚的教養,並且是明白事理的。我覺得奇
怪的是,在這種情況下,費爾利小姐當著他的麵仍舊舉動拘束,很不自在,
後來一有機會就抽身走了。對於她這樣接待來客和突然離開眾人,珀西瓦爾
爵士並未加以注意。她在那裏的時候,他從不很冒失地注視她,她走了以後,
他也絕口不向哈爾科姆小姐提起這事,以免使她感到為難。我在利默裏奇莊
園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不但這一次,還有好幾次,在應酬和禮數上,他都從
來沒有不夠檢點的地方。
費爾利小姐一離開屋子,珀西瓦爾爵士還沒等我們為了談匿名信一事而
感到為難,便自動地提到了這件事。他從漢普郡出發,途中曾經在倫敦停留,
訪問了他的律師,看到我寄去的文件,所以,一到了坎伯蘭,他就要盡快和
最詳細地把這件事向我們解釋清楚。我聽他這樣說時,就把留下來準備讓他
親自過目的那封原信交給他。他向我道了謝,認為不必再去看那信,說他已
經看過它的抄本,盡可以把原信留給我們。
我第一個答複他的話。我明白自己應做的事。法律的最大優點就在於,
它可以駁斥任何人在任何情況下以任何形式作出的聲明。如果聽了珀西瓦
爾·格萊德爵士本人的解釋,我在職務上需要向他進行控訴,我當然可以這
樣做。然而,我的責任並不限於這方麵,我的職責純屬司法性質。我必須分
析我們剛聽到的解釋,同時考慮到提供解釋的這位紳士的聲望,然後作出公
平的判斷:從珀西瓦爾爵士說明的情況看來,他的行為是正當的嗎?我個人
認為他的行為顯然是正當的,因此我聲明:在我看來,他的解釋確是令人滿
意的。
哈爾科姆小姐不放心地朝我望了一眼,也說了幾句大意與此相同的話,
但是她顯出一些遲疑的神情,而我認為,在這種情況下她不應當有這種表示。
我不能肯定珀西瓦爾爵士是否注意到了這一點。我猜想他是注意到了,因為,
雖然現在已經可以丟開這個問題,但是他卻特意重新提起了它。
“如果有關這件不愉快的事我隻需要向吉爾摩先生解釋清楚,”他說,
“那我就認為再沒有必要去提它了。我可以希望,作為一位紳士,吉爾摩先
生是會相信我的,而既然他已經相信了我,那我們倆也就可以結束有關這個
問題的討論了。但是,對一位女士來說,我所處的地位又有所不同。雖然我
對其他的人都不需要,但對她卻需要提供證明來證實我的話。您本人不會向
我索取證明,哈爾科姆小姐,所以我有責任要向您,更要向費爾利小姐提供
證明。我是否可以請您立刻寫封信給這個可憐的女人的母親,凱瑟裏克太太,
讓她證明我剛才向您所作的解釋可是真實的嗎?”
“我希望,珀西瓦爾爵士,您總不會誤會了我的意思,以為我是不信任
您吧,”她搶著說。
“當然不會,哈爾科姆小姐。我之所以這樣建議,隻是為了要表示對您
的重視。您能不能原諒我固執,如果我十分堅持?”
他一麵說一麵走近書桌,拉過了一張椅子,打開了文具盒。
“為了照顧我,我請您寫這封信,”他說。“它隻要費您幾分鍾時間。
您隻要向凱瑟裏克太太提出兩個問題。第一:送她女兒進瘋人院的事,她是
否知道,是否得到她的同意?第二:我那樣參與這件事,她是否應當為此對
我表示感謝?對這件不愉快的事,吉爾摩先生已經安心,您已經安心——現
在,請寫了這封信,也好讓我安心。”
“我本來是不願意寫的,珀西瓦爾爵士,但既然您這樣要求,那我隻好
遵命了。”
哈爾科姆小姐說完了這句話,站起身來,向書桌走過去。珀西瓦爾爵士
謝了她,遞給她一枝筆,然後走到火爐跟前。費爾利小姐的意大利種小獵犬
正趴在毯子上。珀西瓦爾爵士伸出手去,親切地喚那條狗。
“過來,尼娜,”他說,“咱們是老相識,對嗎?”
這小畜生也像一般備受寵愛的小狗那樣,又膽怯又凶狠,這時突然抬起
頭來向他望了望,躲開了他伸出的手,哀鳴了幾聲,哆嗦了一下,就藏到一
張沙發底下去了。一條狗怎樣接待他本來是一樁小事,未必會使他感到不快,
然而我注意到,他竟很突然地走到窗口去了。也許他的脾氣有時容易激動。
即使如此,我也能諒解他。我有時也容易激動啊。
哈爾科姆小姐寫那封信沒花很長時間。信一寫好,她就從書桌跟前站起
來,把展開著的信遞給珀西瓦爾爵士。他向她鞠了一躬,接過了信,也不去
看內容,立即把它疊起來封好,寫上姓名住址,一聲不響地遞還給她。我從
未見過有誰曾將一件事做得比這更為大方得體。
“您一定要我寄出這封信嗎,珀西瓦爾爵士?”哈爾科姆小姐問。
“我請您把它寄出去,”他回答,“現在,既然已經把信寫好封好了,
那就請允許我最後再提一兩個信裏講的那個不幸的女人的問題。我看過吉爾
摩先生寄給我律師的通知,描寫了在什麼情況下發現了寫匿名信的人。但是,
還有幾件事通知中沒提到。安妮·凱瑟裏克會見了費爾利小姐嗎?”
“當然沒有會見,”
“她會見了您嗎?”
“沒有會見。”
“那麼,隻有一位哈特賴特先生偶然在這裏附近的墓地裏遇到了她,此
外她沒有會見府上的任何人嗎?”
“沒有會見任何人。”
“我想哈特賴特先生是利默裏奇莊園聘請的一位圖畫教師吧?他是水彩
畫學會會員嗎?”
“我想是的,”哈爾科姆小姐回答。
他沉默了一下,好像是在考慮最後的一句回答,然後接下去說:
“安妮·凱瑟裏克來到這一帶,您知道她住在哪裏嗎?”
“知道。住在荒原上一個叫托德家角的農莊上。”
“一定要找到這個可憐的女人,這是我們大家對她應負的責任,”珀西
哈爾科姆小姐答應了他的要求。他向她道了謝,然後很和氣地點了點頭,
向我們告辭,準備回到他自己屋子裏去。他剛開門,那凶狠的獵狗就從沙發
底下伸出它的尖嘴,向他又是叫又是做出要咬的樣子。
“瞧,整整忙了一個上午,哈爾科姆小姐,”剛剩下我們兩人時我就說。
“這件叫人煩心的事總算順利地結束了。”
“是呀,”她回答說,“一點不錯。我很高興您不必再為這件事費心了。”
“我不必再費心!不用說,手裏有了這封信,您也可以放心了吧?”
“是呀,這還能不放心嗎?我知道那種事是不可能的,”她接下去更像
是自言自語而不像是在對我說話,“可是,我甚至希望沃爾特·哈特賴特在
這兒再待一陣,解釋這件事的時候他也在場,可以聽到人家怎樣要求我寫這
封信。”
我聽到最後這幾句話,感到有些驚訝——也許還有些惱火。
“有關那封信的事,哈特賴特先生確實出了很大的力,”我說,“總的
說來,我應當承認他對這件事處理得非常細致小心。但是,我完全不明白,
如果他在這裏,珀西瓦爾的解釋對你我思想上所起的作用又怎樣會受到他的
影響。”
“我這隻是在想象罷了,”她神思恍惚地說,“這件事不必再去談了,
吉爾摩先生。您的經驗應當是,而且實際上是我能得到的最好的指導。”
我根本不喜歡她這樣明顯地把全部責任都推給我。如果說這話的是費爾
利先生,那我不會感到驚奇。但是,我怎麼也不會想到,意誌堅決、頭腦清
晰的哈爾科姆小姐竟然也會閃爍其詞,避免發表自己的意見。
“如果您覺得還有什麼疑點,”我說,“為什麼不馬上說給我聽呢?老
實告訴我:您有什麼懷疑珀西瓦爾·格萊德爵士的根據嗎?”
“根本沒有。”
“您認為,在他的解釋裏有什麼難以相信,或者自相矛盾的地方嗎?”
“他已經向我提供了事實的證明,我怎麼還能這樣說呢?談到為他作
證,吉爾摩先生,能有比那個女人的母親提出的證明更為可靠的嗎?”
“再沒有更為可靠的了。如果答複您調查的回信令人滿意,我本人也看
不出,珀西瓦爾爵士的朋友還能要求他再提出什麼證明。”
“那麼咱們就把這封信發了吧,”她說時站起身,準備走出去,“在沒
收到複信之前,咱們就別再提這件事了。剛才我那樣遲疑,您根本不必介意。
我隻能說那是因為我近來為勞娜的事過於焦慮了——我們哪怕是最堅強的
人,吉爾摩先生,焦慮的時候也會心神不定啊。”
她突然離開了我;說最後幾句話時,她那一向堅定的口氣變得吞吞吐吐
了。瞧她生性這樣靈敏剛強而又熱情,現在,一般庸俗膚淺的人當中,千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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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時,我們大家又聚在一起了。
珀西瓦爾爵士興致極好,我幾乎認不出,他就是今天早晨見麵時在從容
文雅、通情達理的舉止中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那個人。隻有從他對待費爾利
小姐的一舉一動中,我可以不時地、一再地覺察出他早先的一些神態。費爾
利小姐隻要看他一眼,或者對他說一句話,他那響亮笑聲就靜止了,他那娓
娓動聽的談話就中斷了,這時候他不去注意餐桌上的其他人,而是立刻注意
著她了。他雖然不公開地逗她談話,但是一有機會就要引著她在無意中說出
一句什麼,然後,並不像鹵莽坦率的人那樣想到了什麼就向她直說,而是要
等到最適當的時候才把要說的話向她說出。我感到奇怪的是,費爾利小姐好
像覺察出他是在獻殷勤,但並不為他的殷勤所動。他朝她看望或者對她說話
時,她常常顯得那麼慌亂,始終不對他表示好感。地位、家財、高尚的教養、
軒昂的儀表、紳士的敬意、愛人的深情:他帶著這一切前來拜倒在她足下,
然而,至少從外表上看來,他隻是枉費了心機。
第二天,星期二,珀西瓦爾爵士(由一名仆人領路)一早就去托德家角。
據我後來了解,他並未打聽出任何消息。回來後,他會見了費爾利先生,下
午和哈爾科姆小姐一起騎馬出去。此外沒有其他值得敘述的事。那天晚上像
往常一樣度過。珀西瓦爾爵士仍舊是那樣,費爾利小姐也仍舊是那樣。
星期三發生了一件事,郵件來了,凱瑟裏克太太的複信到了。我把它抄
錄了一份,現在仍保存著,不妨公布於此。信裏寫的是:
女士:尊函敬悉,承探詢我女安妮入院受醫療監護一事我是否知曉並經我同意,對珀西瓦
爾·格萊德爵士協助辦理此事,我是否感謝其一番盛情。現專函奉複,我對以上問題的答
複俱係肯定的。
簡·安妮·凱瑟裏克謹啟
信寫得簡短、明確、扼要;婦女寫這樣的信,在格式上很像是一封商業
信,但內容清楚,對珀西瓦爾·格萊德爵士的解釋是一份最好不過的證明。
我的看法是這樣,而哈爾科姆小姐的看法,除了有幾點小小的保留意見外,
也是這樣。珀西瓦爾爵士見到這封信,好像並未對那簡短明確的措詞感到奇
怪。他告訴我們,凱瑟裏克太太為人沉默寡言,思路清晰,是一個性子爽直、
遇事講求實際的婦女,她寫出的信和她說出的話一樣,都是那麼簡短明確。
現在既然已經收到複信,下一步必需辦的事就是讓費爾利小姐知道珀西
瓦爾爵士所作的解釋。哈爾科姆小姐承擔了這項任務,她已經離開屋子去看
她妹妹,但突然又回來了,當時我正靠在一張安樂椅裏看報,她在我身邊坐
下了。珀西瓦爾爵士剛到馬房裏去看馬,房裏隻有我們兩人。
“如果我們是珀西瓦爾爵士的朋友,都了解和信任他,那麼,我們豈但
已經做了一切,而且已經做了多於一切需要的,”我回答,對她又表現出顧
慮重重的神情感到有點煩惱了。“但是,如果我們是仇人,懷疑他——”
“這可是絕對沒有的事,”她打斷了我的話,“我們都是珀西瓦爾爵士
的朋友,再說,如果考慮到他的寬宏大量理應受到尊敬,那我還應當是珀西
瓦爾爵士的崇拜者哩。您知道,他昨天會見了費爾利先生,後來和我一起出
去了。”
“是呀。我看見你們一起騎馬出去了。”
“我們騎馬出去,先談到安妮·凱瑟裏克的事,再談到哈特賴特先生怎
樣在很離奇古怪的情況下遇到了她。但是,我們很快就丟開了這件事,接著
珀西瓦爾爵士就用極其豁達的口氣談到他和勞娜的婚約。他說,他注意到勞
娜的情緒不好,在沒聽到其他的解釋之前,他猜想這次對他的態度改變是那
件事引起的。但是,萬一這種改變具有其他更為嚴重的原因,那麼他就要請
費爾利先生或者我不要勉強她改變自己的意思。如果是那種情形,那他隻要
求她最後回憶一下:他們倆的親事是在什麼情況下議定的,從他求婚起直到
現在這段時期裏他在各方麵的表現如何。如果考慮了這兩點以後,她確實要
他打消和她府上攀親的妄想——並且親口向他說明這一切——那他就會心甘
情願地作出自我犧牲,完全可以讓她解除婚約。”
“沒有人能說得比這更完全了,哈爾科姆小姐。根據我的經驗,很少人
在他的情況下會說得這樣周到。”
她聽完我的話,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帶著一副痛苦和為難的奇怪神情看
了看我。
“我不怪罪任何人,也不懷疑任何事,”她突然說,“但是,我不能夠,
也不情願承擔勸說勞娜勉強遷就這門親事的責任。”
“珀西瓦爾·格萊德爵士就是要求您不要這樣做嘛,”我感到詫異了,
“他要求您不要去勉強她改變自己的意思。”
“如果讓我把他這些話轉達給勞娜,那他就是在間接地迫使我勉強她改
變自己的意思。”
“這怎麼可能呢?”
“想一想您所知道的勞娜是個什麼樣的人吧,吉爾摩先生。如果我叫她
回憶她的親事是在什麼情況下定的,那我一下子就觸動了她兩種最強烈的感
情:她怎樣愛慕和懷念她父親,她怎樣重視恪守信用。您知道,她是從不悔
約的;您知道,給她訂這門親事的時候,她父親剛染重病,他在病榻上滿懷
希望,高興地談到她和珀西瓦爾·格萊德爵士的親事。”
應當說,她對這件事的看法使我感到有些驚奇。
“您這話的意思總不會指的是,”我說,“珀西瓦爾爵士昨天向您說這
些話的時候已經估計到您剛才提到的後果吧?”
還沒等到開口,她那爽直和大膽的表情已經回答了我的問題。
“如果我疑心到一個人那樣卑鄙,您以為我還會和他在一起待上一分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