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芳菲的表情難看了一瞬,問明白情況之後,她的情緒倒是平穩下來了:“蕭樞,你聽著,芯片而已,不觸動不會引來麻煩。我找醫師給你看看,確定一下芯片的具體情況。假如有可能,我們就把它拆掉。”
蕭樞的心裏微微回暖,口氣卻依舊生硬:“不用了。我不是傻子,早就找人看過,沒辦法。蕭樞手裏的人大概是銀華技術最高的,芯片完全和腦神經連在一起,已經融入精神力區域了,根本不可能安全拆除。一旦有一點疏漏,我就沒救了。”
“還是再看看為好。”路芳菲不讚同,“你找的醫師未必有我手裏的醫師水平高。何況,就算不能拆除,也可能能找到辦法限製它,削弱它。能起到一點作用都是好的。”
“好。謝謝母後。”
因為蕭樞腦子裏頭的芯片,兩人倒是難得談到了政治和權力以外的問題,氣氛一時和緩下來。再開口時,路芳菲的聲音也溫柔許多:“蕭樞,之前的事情無法改變了,之後的事情我們好好合計一下。當務之急是挽回形象。羽櫻小產的事暫且不說,她說的什麼‘棋子’、‘取代皇儲’,這種話必須解釋清楚,不然我們會被所有民眾反對。聲譽太差,就算和我們聯合的貴族也顧忌一二,說不定會改換門庭。”
蕭樞皺著眉。這件事情的嚴重程度他自然清楚,隻是,如今做什麼都落了下風。不聞不問放任不知道會傳成什麼樣的流言自然不行,但解釋?解釋什麼?又該怎麼解釋才能不被當成狡辯?
發誓說自己沒有取代皇儲的心?那麼除非自己真的永遠放棄了對皇位的渴望,否則以後不管事情變化到什麼程度自己都隻能離皇位遠遠的——不然就是自打臉。
說羽櫻瘋了異想天開?民眾肯定不會相信,還會覺得自己是推諉甚至秘密迫害可憐的羽櫻。
說羽櫻隻是不了解情況產生了誤會?別逗了,羽櫻好歹是個s級靈植師,羽家好好培養的姑娘,腦子又不差,沒有實錘她會拚著孩子的命不要也要撕破臉?
蕭樞腦子裏閃過無數個想法,又一一推翻否決。路芳菲卻忽然開口道:“蕭樞,既然羽櫻撕破臉皮,我們也無需給她麵子。就說——羽櫻從小戀慕蕭柏,卻因為蕭柏需要北衍3s靈植師的身份選擇了北衍為戀人,因此不能與之光明正大在一起,但私底下卻和蕭柏曖.昧不清,為他做事。甚至懷了你的孩子並答應嫁給你之後,還因為這種狂熱的背德之情不想要你的孩子,寧可放棄胎兒的生命,也要幫助蕭柏。所以她破壞婚禮,以孩子的性命為代價喚起同情,在大庭廣眾麵前編造可恥的謊言。你覺得這樣如何?”
蕭樞不得不承認,自己在這種勾心鬥角彎彎繞繞上,比母後差得遠了去。但他不喜歡這種給自己脫身的方式。
羽櫻……
想到那個此刻人事不知、剛剛失去了腹中孩子的女人,他的心裏有種莫名的感覺。
一直看不起她,覺得她隻是一尊精致的玻璃娃娃,沒有個性,對名利太過渴望,又太懼怕自己的家族,完全不能活成自己。但是今天卻把他所有的判斷都給推翻了——用最慘烈和最鮮血淋漓的方法。
當她站在宣誓的高台下,露出明媚而又甜美到恣意的笑容時,不知道是因為她新娘的裝束還是因為她忽然好像超脫了一般的氣息,那一刻的羽櫻,美得讓人驚豔。
而當她轉過身,對著麵露驚駭的觀眾高聲笑著說“我不要再做棋子”了的時候,她眉眼間的飛揚,好像不是要破壞這場不容有失、萬眾矚目的婚禮,而是要興高采烈地赴一場自由的舞會。
她跌在地上,裙擺裏慢慢流淌出血色。那一刻她望著頭頂的天花板,臉色忽然慘白,頭卻昂著,是沉默的倔強姿態。
現在回憶起來,蕭樞才發現,羽櫻的一舉一動,都好像一幀幀的畫麵,慢放般地清晰地呈現在自己腦海。
他無法分辨自己此刻的心情,卻知道,他不想讓羽櫻在失去孩子後再麵對“與蕭柏有私.情”的傳聞。雖然社會進步至今,但“婚外情”、“出軌”這樣明明雙方都不對的事,輿論總是對女人更苛刻,尤其是貴族階層。
——隻是這種理由,不可能說出口。
於是蕭樞故作厭惡地擰了下眉:“母後,這完全是把我的臉麵往地上踩。我的女人和蕭柏有私.情?這太難聽了。”
“但這是最好的辦法。戴綠帽子總比陰謀拉下皇儲好得多。而且——這麼一來,蕭柏所謂‘珠聯璧合’的戀情也就被動搖了,人們自然會去質疑蕭柏是不是在演戲,或者在欺騙還沒成年的北衍——畢竟,人類都是這樣,對於陰暗的事情,嘴裏說著鄙夷惡心,心裏卻總是忍不住相信。哪怕是全民偶像的蕭柏。”路芳菲精致到淩厲的眉眼,在暖色的燈光下依舊凜冽得讓人心裏發寒,“要是北衍自己也動搖了,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