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樞啞然。

母後的每句話都是符合現實的,他卻……不想這麼做。

他想起羽櫻最後的那個微笑,足以讓蕭樞這個自認為風流到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人都感到心悸的笑容。

這種感覺很陌生。他明明從來不會正眼去看羽櫻,但在她毀掉了他的婚禮、他的孩子甚至他的形象的時候,他卻忽然真正看到了這個女人的靈魂。

——很漂亮。

比她精致的外表和優雅的舉止要吸引人得多。對於蕭樞而言。

有句話叫做“知子莫若母”,哪怕放在這對關係詭異的母子身上,有些時候也是適用的。蕭樞的沉默讓路芳菲敏銳地意識到了什麼:“你不願意?我不覺得你蠢到看不出這是最好方案的地步,那是為什麼?你所謂的麵子?還是……”

路芳菲的表情猛地一變:“你不要告訴我,你是真的愛上那個女人了!”

愛?

這個字眼重重地撞擊了蕭樞的胸口。

他沒想到這個。他隻會做.愛,但從來沒有愛上過什麼人。

愛是什麼?那是他所不需要的東西,也是……他沒有得到過的東西。不,或者得到過的——他記得某個有著清秀外表的床伴——還隻是個小男孩呢,在被他厭倦地說出“分手”之後哭著抱住他的腿說“殿下請讓我留在您身邊!我愛您,我愛您啊!”

他呢?當時他是什麼反應?

哦,想起來了——“怎麼?錢不夠嗎?或者想要到那所學校念書沒有推薦?直接說好了。”他冷淡地擦了擦剛剛碰過男孩臉頰的手指。

然後就看到那個男孩的眼睛——原本因為蓄滿了淚水,像星星一樣明亮的眼睛就那麼黯了下去。男孩說“殿下,我早該想到的,你不會明白,不會明白這種心情”。他的樣子那麼絕望。

所以,愛是什麼呢?

蕭樞覺得茫然,又恍惚。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下意識地就想起來羽櫻最後的那個微笑,還有那張臉上泛著光一般的平靜。

路芳菲還有什麼不明白呢?

她的臉色從驚愕變為震怒,又很快地收斂成最深的嘲諷:“蕭樞,你竟然是我的孩子。滾出去吧,現在開始,你不需要想這些問題了——廢物。抱著你令人厭惡的妻子——哦,還不是,她沒有進行完儀式,我想這輩子也進行不完了——好好玩去吧!”

此時,蕭柏正和北衍談到蕭樞婚禮沒開始時北衍的感覺。

“……你說,從那幾個人身上感受到了很深的惡意?”

“沒錯。”北衍認真地點點頭,“他們對你的情緒非常負麵,我這才忍不住多關注了一下。”

“這倒是有趣。”紀老將軍哼了一聲,“著名的中立派……藏得很深啊。”

蕭柏慢慢回憶著北衍指出的幾個人:“紅薔公爵,驍毅侯爵,忠義侯爵,戰狼侯爵……”銀華帝國的封號基本上有兩種形式,一種是以家族族徽命名,比如路芳菲的哥哥九鷹公爵;另一種是以皇帝(一般是不知道多少代以前的皇帝)的嘉許命名,比如驍毅,又比如忠義。

北衍注意到蕭柏的麵色顯得有點難看:“怎麼了?是我指出的人不對?”

“紅薔公爵……”蕭柏緩緩吐出了一口長氣,“小衍,我從未懷疑過他。”

北衍很驚訝。對於蕭柏這樣幾乎是一出生就伴隨著政治的人,對於一個人沒有懷疑,可是很難的。

“他的獨子阿莫曾經是我麾下最忠誠的夥伴。直到,後來犧牲在星空裏。”蕭柏慢慢攥緊了拳頭,“他原本對我非常好,就像是最慈和的長輩,直到因為阿莫的死漸漸疏遠了我,但一直表現得很公正,是很堅定的中立派。我以為……他隻是因為兒子而不能諒解我,但是在政事上很清醒。我是說阿莫,是非常堅強非常勇敢的戰士,我最好的左右手。……我很難去懷疑他的父親,更不要說他表現出來冷淡但克製的情緒,雖然不能徹底原諒我,但也一直沒有針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