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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1

“哎呀,你這是在畫素描,哪裏是描眉!我來教你吧。”

沈七月說著從袁草手中搶過眉筆,往她跟前湊了湊,一手扶著她的肩膀,另隻手很小心翼翼地開始給她描眉,一邊用老師教孩子的口吻做著講解:“描眉的訣竅是順著毛發的方向,一根一根地往上畫,不要怕麻煩,不然就別畫……”

“我是不想畫啊,但大堂經理都找我說三回了,我要是再不把妝化好上班就真要走人了。”袁草聳了聳肩說道。

“別亂動,一會畫亂了。”

袁草隻好乖乖坐著任她擺布,一臉無奈地說道:“真是麻煩,要不是為了工作,我一輩子都懶得化妝。”

“少吹牛,女人哪有一輩子不化妝的,有很多場合都是必須化妝的。”

“什麼場合?”

“比如……結婚的時候,你不化妝行嗎?”

袁草的回答倒幹脆,“那我不結婚還不行嗎?”

沈七月笑道:“是啊,反正也沒男人要你這樣的。”

“嗯,那我就跟你過一輩子好了。”袁草突然伸手偷襲沈七月胸部,沈七月驚叫著向後躲,手中的眉筆不小心在袁草臉上劃出一道黑線。

“哈哈,活該活該,不過好在你皮膚黑,看不太出來的。”

袁草翻著白眼說道:“你白,你比豬還白行了吧!”

“豬?豬……跟白有什麼關係?”

“這個……”袁草不願承認自己口誤,還在找著借口:“豬……不是很白的嗎?”

“是嗎?那你這麼黑,你不是連豬都不如?”

“七月!”袁草伸手要打她,沈七月大笑著躲過,兩人笑鬧了一陣,袁草去衛生間照鏡子梳頭,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七月,聽說咱領班跟大堂經理吵架了是不是?”

“也沒吵架,就是為了吃飯不吃飯的事鬧了點矛盾,不過張薇亞挺生氣的,說是要辭職呢。”

“估計是氣話吧,她好容易才當上領班的,哪能為這點事就不幹了。”

“那就不知道了,話說起來,如果連她都覺得幹不下去,更別說我們這些普通服務員了。”沈七月苦笑起來,這時她那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響了,她過去拿起來看了看,抬頭對從衛生間出來的袁草說道:“是張薇亞打來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她接起電話,未等開口,那頭已響起張薇亞的聲音:“七月,我辭職了。”

沈七月愣了愣說:“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我剛到店裏交的辭職報告,明天就不用上班了,哈哈,我終於解放了。”

“張薇亞,你……算了,你都辭職了,我再說那些也晚了,你今後打算做什麼?”

張薇亞笑了兩聲說道:“我找你就是說這件事唄,我說,幹脆你也辭職,咱倆合夥開個服裝店吧,你不是一直都有這個意思嗎?”

“這……”盡管對這件事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但開服裝店確是她一直的夢想,因而在短暫的錯愕之後,沈七月頗有些心動地說:“張薇亞,你是認真說的嗎?”

“廢話,你以為我跟你開玩笑啊,我連店麵都找好了,就蓮花市場對麵那條街上,一共兩間五十平方,是我一同學家的,我跟她說好先租半年,一萬塊錢,怎樣,夠便宜吧?”

半年一萬,一個月才不到兩千,對於商鋪的租金來說的確算是很便宜了,但沈七月還是有顧慮,接著說:“那麼,我們從哪裏進貨呢?”

“從韓國城進韓服來賣,這個我早想好了,現在年輕人中間最流行的就是韓服,隻要貨新貨全,生意一定不會差的,你就別猶豫了。”停了一下又說,“跟你說實話吧,我是手裏現錢不夠,所以想跟你湊錢開店,咱倆相處一年多了,你也知道我的,絕對不會占你一分錢便宜。”

這一點上沈七月沒有顧慮,她想,張薇亞大概也是出於相信自己的人品才找自己合夥的吧,這時耳邊又聽見張薇亞的聲音:“你以前不是幫人賣過衣服嗎?這方麵你肯定沒問題了,至於別的雜七雜八的事情全交給我吧,嗬嗬,我這方麵的能力你該相信的吧?”

“嗯,那你感覺一共要投入多少錢能把店開起來?”

“這個我大概算了一下,房租、裝修、水電,加上各種稅收和前期鋪貨——雖然剛開始不用進太多貨,但怎麼也得有幾千塊吧,再加上一些雜七雜八的費用,差不多需要兩三萬,另外至少還得有幾千塊錢握在手裏做機動用,所以我意思是咱倆一人投資兩萬塊,在一起使用,以後賺的錢就對半分,這樣最省事不過了。你這麼會攢錢,兩萬塊總有的吧?”

“這個……嗯,有的,不過,說實話我還是有點不放心,萬一……”

“別說喪氣話啊,你這樣吧,你明天跟我一起去‘韓國城’看貨,然後去看店鋪,親自確定一下我說的是不是真的,然後再做打算怎麼樣?”

“嗯,這樣行。”

接著兩人約定好明天見麵的時間和地點,這邊剛結束通話,那邊袁草便湊上來說道:“咱領班找你幹什麼,我怎麼聽你提到開店,開什麼店?”

沈七月便將事情跟她說了一遍,而後問她:“你覺得我要不要聽她的?”

“這個我說了不算,得你自己拿主意了,不過……你不是一直想開服裝店嗎?這次也許是個機會,咱領班做事也是很有能力的,你們倆合作風險就小很多。”

沈七月沉吟著點了點頭,“我覺得也是,不過最終還是等明天見麵看看再說了。”

“是啊,你們別一頭熱,把各方麵需要處理的問題都搞定了再說,做生意可不是這麼容易的。”

沈七月笑道:“聽你說的好像很在行,你要不要也來湊一份?”

“我就算了,我又沒本錢,給你們打工還差不多。”

“嗯,假如店真的開起來並且生意穩定的話,我雇你給我店員。”

“滾你的吧,店還沒開你就做起老板夢了!”

沈七月“咯咯”笑起來,她的確對未來充滿了憧憬,開一家服裝店,自己做老板,這是她長久以來的夢想,她努力攢錢也是為了能盡早實現這個夢想,隻是這一天來的未免太快了些,她感覺自己還沒有來及做好準備,雖然她內心深處已經決定要這麼做了。

她忽然間不知為何想起了蔣小樓,這個她所喜歡甚至崇拜的人,他的家世、職業對自己來說是那麼的優秀,目下的自己跟他相比簡直有如灰姑娘和王子,她滿懷希望地想到,假如自己真能成功經營一家服裝店的話,那麼跟他在身份上的距離是不是就能拉近一點呢?

所以,對自己來說,眼下已不僅僅是能否實現夢想的事了,而是她能不能穿上這隻帶給她愛情的水晶鞋。想到這裏沈七月恨不得馬上給蔣小樓打電話,告訴他這個消息,好像今天不說他明天就會變心了似的,但她還是努力克製住了這股衝動,一切才剛開始呢,起碼得等明天去見張薇亞之後一切才有定論,她暗暗告訴自己,她的心已經在微微顫抖了,該死的時間,為什麼過得這麼慢呢?

2

“……我不能走我也不能哭,因為我的身體已經幹枯,我要永遠這樣陪伴著你,因為我最知道你的痛苦……”

“趴”地一聲,蔣冰兒拔下了音箱電源——沒找到開關在哪索性將電源拔了,崔健那幹燥沙啞的嗓音戛然而止,房間裏靜了下來,劉默默長出了一口氣說道:“再聽下去我就要瘋了,小樓你個混蛋,我要你放音樂你就放這種東西啊?”

蔣小樓靠在沙發上慢條斯理說道:“我沒放左小祖咒的歌給你聽就不錯了。”

“左什麼?”

“左小祖咒,要不要聽聽看?”

劉默默連忙擺手,“算了算了,光聽這名字就知道不是一般人。我真搞不懂,看你平時外表那麼冷靜,怎麼愛聽這種吵腦子的東西?”

蔣小樓笑了笑沒說話,她當然不會懂,往往越是心思慎密、思維嚴謹有序的人,越是需要一些活躍甚至粗暴的東西來不斷刺激他的心性,或者也可以說是一種釋放壓力的辦法,比如搖滾樂,在聽的過程中能夠使人心情澎湃、生機蓬勃,過後隻要將這種情緒稍作牽引,便可化作冷靜的但卻源源不斷的能力供人使用,冷靜和熱情從來都不是矛盾的對立,就拿偵查案件來說,這份工作需要他保持絕對的冷靜和一絲不苟的態度,然而這工作本身對他來說就是一種熱情的釋放,沒有這種熱情,又如何能投入全副精力認真工作呢?

想到這裏,蔣小樓覺得自己甚至可以去當一名精神學或心理學的教授了——他絕對有這個水平,況且時下教授並不一定都有知識,會混、會抄襲幾篇論文就行,可惜他這輩子是沒有當教授的機會了,能當好一名警察,他就已經知足了。

蔣小樓邊抽煙邊天馬行空地胡亂想著這些,對他來說這也算是一種釋放壓力的辦法,他從來都是自己想辦法將壓力偷偷化解掉,所以在旁人看來,他永遠都是一副對任何事漫不經心的樣子,就像眼下,他這個樣子引來劉默默的強烈不滿,跺著腳說:“你可真是的,都這個時候了還是一點不著急,王弈可不是一般人,等他找上門來你再想辦法對付叫已經晚啦,我說,你到底聽見沒有?”

“他又不找你麻煩,你這麼著急上火幹什麼。”蔣小樓坐直身子,看著她說:“說正事吧,你跑來我家幹什麼,不會是單純為了吃南瓜餅的吧?”

——劉默默已經吃了三塊南瓜餅,正事卻還未說,也許不是她不說,而是蔣小樓一直沒擺出說正事該有的態度,令她無法開口。

劉默默將手中剩下的半塊南瓜餅一口吞下,拍了拍手說,“這還像回事,不過說起來這南瓜餅味道不錯,是上次在如家賓館附近那家店買的嗎?”

“你說你這人是不是故意的,我跟你說正事了你又跟我閑扯,快說,我一會還有事。”

劉默默衝他咧了咧嘴說:“好吧,你現在馬上跟我走。”

“去哪?”

“去我家。”

“你家?”蔣小樓愣了愣,突然間明白了什麼,微笑起來說道:“這是高飛給你的任務嗎?”

劉默默白了他一眼說:“你不想想,如果是任務,怎麼會派我這個女孩子過來?是我自己不放心你一個人在這,所以好意叫你去我家,不行嗎?”她飛快地說完這些,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眼睛,表情竟沒有一絲害羞或不好意思,蔣小樓知道她是故意如此,反之的話更容易讓自己誤會,其實她心裏肯定是害羞的。

“雖然我沒什麼本事,但兩個人在一起總有個照應,你一個人在這住出什麼事了都沒知道,王弈是變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還是咬定王弈就是凶手,蔣小樓笑了笑說:“你說的有道理,但我一個大男人去你那住實在不像話,被人看到了你以後還怎麼找對象?”

劉默默“哼”了一聲說:“我就知道你要這麼說,那這樣吧,我吃點虧,搬來你這裏住,這樣行了吧?”

“得了吧你,被鄰居看見跟某人說我就死定了。我說,這件事我自己都不擔心,你這麼著急上火幹什麼?”

“你不擔心是因為你驕傲,你覺得王弈不能把你怎麼樣,但萬一他真的對你下手怎麼辦?那兩名死者就是前車之鑒啊!所以……如果你不想跟我同居的話,就老老實實到單位宿舍去住,或者去投奔朋友,總之一個人就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