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3 / 3)

蔣小樓頓了一下說:“你哪個同學?”

“就是你送我走時見過那個,徐鵬,他家離我家很近的,放假回來也沒事,經常過來找我玩——當然不是我們兩個玩,嗬嗬,都是一些老同學在一起的。”

蔣小樓想起那個油頭粉麵的男生——不,在北京呆那麼久,應該是閱曆豐富的老男人了,蔣小樓對他可一點好感都沒有,想提醒紀如萱少跟他來往,又怕她笑話自己吃醋,想了想說:“那你就別讓他上你家裏找,你們約在外麵見麵鄰居不就看不見了。”

“不行不行,那樣搞的好像約會呢,嗬嗬。”

她的話使蔣小樓想起自己與沈七月的每次見麵,不正跟約會一樣嗎?他心裏馬上產生了一種負罪感,不過很快就又消失了。“那隨便你了,反正我辦完案子就去接你,我已經很努力了,你別催我。”

“喂,蔣大偵探,你怎麼……你應該說點關心我的話吧?比如勸我少跟他來往什麼的,表示你很關心我嘛。”

“嗬嗬,你跟我說這事的意圖就是這個?”

“一點點吧,快點說幾句,我要睡覺了。”

她話未落音,蔣小樓卻聽到有人在敲自家大門,心神一凜,對著手機說:“有人敲門,我去看看,沒空理你了,快睡吧。”

“不是那個美女跟你沒親熱夠,跑家裏找你來了吧?”

蔣小樓已沒心情跟她開玩笑了,匆匆道了再見,掛上電話便出來到客廳,向大門外問了聲:“誰?”

沒人回答,但敲門聲還在,蔣小樓上前趴在門鏡上看了看,樓道的聲控燈沒亮,一片漆黑,他想這人上樓的腳步可夠輕的,難道是故意的?

他貼著門又問道:“誰,說話。”

“你開門。”

——是一個似曾相識的男聲,蔣小樓陡然緊張起來,悄然進屋拿到手槍放在褲兜裏,一隻手伸到裏麵握著,用另隻手緩緩開了門。

果然是王弈!合黑著臉,雙手插兜站在門外,一副二流子的樣子。不知為何,真的見到他之後,蔣小樓一點都不緊張了,反而覺得他這樣子有點好笑,一看就是小孩子裝裝的感覺,不過王弈雖然年紀不大,內心世界卻絕對跟一般的小孩子不同。

蔣小樓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那雙裹了一層黑眼圈、目光暗淡的眼睛上,似笑非笑地說:“我知道你會來的,等你多時了,進來坐嗎?”

王弈搖搖頭,不說話。

蔣小樓又說:“在你跟我說話之前,我想問你個問題,今晚7點到9點之間,你在什麼地方?能回答一下嗎?不然我也不會回答你任何問題,我知道你想問什麼。”

王弈略微抬起頭,看了看他說道:“我也知道你為什麼問我這個,我不是那個怪物。”

蔣小樓心下一驚,仍不動聲色地說:“我好像沒跟你提到什麼怪物吧?”

“我看到他了,”王弈絲毫不帶感情地說,“當時我就在你們附近不遠。”

“你知道他是誰?”

“不知道,知道也不告訴你。”他回答得倒幹脆。

“那麼,如果我懷疑就是你呢?”

“你盡管調查,你問完了嗎?換我問了……”他原本暗淡的眸子突然射出一種奇怪的光芒來,像是憤怒、仇恨,又有點幽怨的味道,接著他緩緩問了一個令蔣小樓意外的問題:“你打不打算跟七月結婚?”

這問題有點出乎蔣小樓預料,本以為他會問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沈七月,沒想到他竟這樣問,當下略帶不屑表情說道:“結婚這麼久遠的事,我從沒考慮過,再說——”

“你必須考慮!”王弈打斷他的話,恨恨說道,“如果你不打算跟她結婚,現在就不要跟她在一起!”

“你太單純了,”蔣小樓搖著頭,覺得自己應該再狠一點,於是刻意笑起來說:“那天在電話裏我好像跟你說過一回吧,我跟她隻是玩玩而已,我玩過很多女人,她隻是其中一個……”這句話說完蔣小樓自己都快要吐了,插在褲兜裏那隻手已經握緊了手槍。

然而,王弈卻絲毫沒有一點憤怒的表情,隻是搖了搖頭,望著蔣小樓的眼神也變得哀傷起來,用異常沉悶的語調說道:“我知道你在騙我,你討厭我,看不起我,為了讓我難過你才故意這麼說的吧?你其實是很喜歡七月的,是不是?我知道你不是這種人。”

沒想到他竟這麼單純善良,蔣小樓正猶豫著不知道是繼續刺激他還是順著他的意思敷衍他,突然隻聽“撲通”一聲,王弈竟然在他腳下跪倒了!低垂著頭,語氣已經像是快要哭出來了:“你看不起我沒關係,我隻求你能好好對待七月,我知道也許我配不上他,但是……我真的很喜歡她,隻要她能過的幸福,我怎麼樣都無所謂,所以我求求你……”

這突然的變故令蔣小樓吃驚不已,接著是一陣感動,但很快就被憤怒給取代了,他沒有再掩飾自己的情緒,對著王弈大聲斥道:“你這樣還算個男人嗎?為了一個女孩就把你折磨成這樣,你父母養了你二十年就是讓你為一個女孩要死要活的?”

“我沒有父母。”王弈淡淡說道,抬起頭,望著皺起眉頭的蔣小樓接著說道:“我是孤兒,從小到大除了我奶奶沒人看得起我,我奶奶死了,我出來打工到處受欺負,隻有七月把我當人看……她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不能看到她受到一點欺負……”他說著竟然抽泣了起來。

“這不是借口,王弈,你不是個男人。”蔣小樓哪怕一秒鍾都不願多看他,轉身關上了門,正要往臥室走,突然間好像想起什麼,對的,王弈最後說的那句話——我不能看到她收到一點欺負,這句話的潛台詞是不是說:隻要是欺負沈七月的人,我一定不會放過他……這麼說,他還是有作案動機的!蔣小樓連忙又走過去打開房門,但奇怪的是王弈已經不在那兒了,走了嗎?蔣小樓往樓道下麵看了看,沒人,心想他動作可真夠快的,就像……那個四肢爬行的人消失是草叢裏那樣,隻一瞬間不見人影。

就在他還站在門前發愣的工夫,從臥室裏傳出手機鈴聲來,他第一反應是王弈打來電話,連忙進屋,拿起手機一看,來電顯示竟然是高飛的手機。

接通後,高飛隻說了一句話:“抓到王弈了,速來警局。”說完便掛了。

蔣小樓呆呆地舉著手機,過了老長時間才搖頭歎了口氣,心想,我早該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高飛一直都不糊塗呢。

5

許由市警局。

專案組中除了負責審訊(應該說詢問更合適一點)王弈的兩名警員外,所有人聚集在會議室裏一邊等待詢問結果,一邊商量著可能的結果和應對的辦法,隻有蔣小樓和劉默默坐在後排咬耳朵。

“你別高隊,他這麼做也是為了破案,事先我都不知道的,昨天正好我在單位值班,高隊說有行動讓我跟著去,警車都開到你家小區門口我才知道……”

“等等,你們到的時候,王弈還沒有上樓?”

“嗯,是負責監視——不不,應該是保護你的人通知高隊,說王弈去找你了,然後我們過去時,正好在樓道裏看到王弈跟你下跪那一幕,真是……哎,這人傻的可愛。”

蔣小樓冷哼了一聲說道:“沒出息的男人。”

劉默默捂嘴笑道:“你罵他那些話我都聽到了,很難得見你發火,你當時怎麼生這麼大氣?”

“也沒什麼,隻是討厭這種沒骨頭的男人。”

“我倒覺得他挺偉大呢,為了自己喜歡的人,這種事情都做的出來。”不等蔣小樓反駁她又接著說道,“我有個想法不知道對不對,你當時肯罵他,是因為你覺得沒有作案嫌疑是不是?不然你絕不會對一個殺人犯動怒的,況且你之前還裝的那麼殘酷的樣子。”

蔣小樓不禁對她刮目相看,她說的一點沒錯,蔣小樓當時是覺得一個男人肯這樣沒臉沒皮地跪地請求別人,如此沒有出息必定不會幹出殺人這種大事,故而毫不隱瞞自己情緒地大罵他一頓,但之後因他那句話而心念轉了過來,別的不說,一個男人肯為了喜歡的女人在“情敵”麵前下跪,還有什麼事是他做不出來的呢?

詢問工作很快結束,兩名警員過來報告結果,與蔣小樓推測的一樣,王弈拒不承認自己殺過人。“但是,他說不清楚在兩名被害人遇害的時間段內,自己在幹什麼,換句話說就是沒有不在場證明。”

說話的是蔣冰兒,蔣小樓的堂姐,是許由市刑警隊兩朵警花之一——另外一個是劉默默,兩人按說都是刑警隊的內勤人員,因蔣冰兒在審訊方麵很有一套,故而高飛經常派她審訊相對重要的犯罪嫌疑人,日前她剛到省城出差回來不久,蔣小樓私下還沒有見到她。

聽了她的彙報,高飛一時間沉默不語,蔣小樓卻站出來說道:“那個時候他多半在跟蹤沈七月,這種事自然沒人能證明的。”

蔣冰兒看了看他說:“你這麼說什麼意思?你認為凶手另有其人?”

“你剛回來,還不太了解案情,我不跟你說。”

“廢話,不了解案情我能去審問他嗎?”她突然向前來到蔣小樓麵前,瞪著她低聲說道:“我還沒找你麻煩呢,聽說你最近經常跟那個女孩約會是不是?”

劉默默聽見這話“撲哧”一聲笑出來,高飛也聽見了,沉聲訓道:“不相幹的事都給我出去說去,現在在討論案情!”

“我就是在說案情啊,”蔣冰兒回頭看著高飛說道,“我不明白,他每天跑去跟那個女孩約會是什麼意思?對破案有幫助嗎?”

蔣小樓微笑著說:“當然有幫助,但其中原因沒必要向你彙報。”

蔣冰兒還想反駁,高飛搶在她前頭說道:“他的事你不用管,我心裏有數就行,現在接著討論案情,小張,你去找王弈采一下唾液和頭發的樣本,送要研究所去,比對一下從死者身上提取到的疑似凶手的唾液和頭發,看是不是同一個人,催他們快一點。”

小張領命出去了,蔣小樓皺眉說道:“這樣做不合規矩吧,王弈又不是犯罪嫌疑人。”

“怎麼不是,咱們不是一早就懷疑他了嗎?”高飛說。

“可那隻是懷疑,又沒有證據——”

高飛伸手打斷他的話,說道:“現在是非常時刻,如果一切都按規矩來的話,隻怕到明年這時候都破不了案,咱們好不容易找到王弈,當然不能輕易放過,凶手是不是他,等分析結果出來一切就明了了。”

蔣小樓苦笑道:“你是一早就有這個打算了吧,所以才派人一直跟蹤我?”

“是保護你,順帶把王弈給揪出來,他是目前唯一有作案動機的人,你可別忘了那枚戒指——我知道這個算不上證物,所以才要比對唾液和毛發,假如對上的話,直接就可以給他定罪了。”

“那眼下怎麼辦,把人關起來等到結果出來再說?”

“這當然行不通,”高飛轉身對蔣冰兒說,“去通知一下,把人放了,讓老李安排幾個人跟著,具體怎麼分班我回頭再跟他說,先把人給我盯住了。”

目送蔣冰兒走出會議室,蔣小樓暗暗歎了口氣,附在劉默默耳邊小聲說道:“咱們打個賭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