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3 / 3)

“如果他知道你們跟蹤她的話,不一定會去找她,但一定會去找我。”蔣小樓笑著說,一點也沒有害怕的樣子。

“因為昨晚的事?”

“當然,他對袁草,可能跟王弈對沈七月的感情差不多,不同的是,這人更加陰沉、狠毒,如果他真是凶手的話,就因為被害人與袁草鬧了那麼一點矛盾他就能痛下殺手,這說明他根本就不把殺人當回事,而且對袁草太過在乎,不願看到她被人欺負,所以他既然知道袁草在我家過夜的事,就一定不會放過我,昨晚那聲狼嚎很可能就是對我的警示。”

“那……”劉默默臉上露出戲謔的笑容,問了個根本不適合眼前這個場合該問的問題:“你昨晚跟袁草到底幹什麼沒有?”

蔣小樓偏頭看她,笑道:“我說沒幹什麼,你信嗎?”

“不信。”劉默默撇了撇嘴。

“那不就對了,凶手肯定也不信,所以他現在一定氣瘋了。”

“你確定凶手對袁草一定就是這種感情?”

“如果是哥哥對妹妹那種,他隻會更加惱火。”蔣小樓本能地往緊閉著的房門望了一下,壓低聲音說,“你可以想一下,假如蔣冰兒跟一個陌生人偷情,並且那人有別的女朋友,跟她隻是玩玩而已,我知道這事後會是什麼感覺?如果殺人不犯法的話,我肯定也想把這人給斃了。”

這番話引起在座除了高飛在內所有人的大笑,半晌,劉默默斂笑說道:“可是凶手怎知你有女朋友呢?”

“凶手一定認為我跟沈七月是情侶,這一點不用我解釋了吧?所以,他肯定覺得我對袁草隻是抱著玩玩而已的態度。這回你們就老老實實跟蹤我吧,雖然被發現也沒事——凶手昨晚明知道你們在我樓下蹲守,還是去了,說明他已經失去理智,或者根本不擔心自己的安危了,一心隻想把我弄死,我敢斷定他很快就會來找我,但你們還是小心點別被發現,給他一個作案的時機,然後關鍵時候出現抓個現行,連證據也算有了,是不是?”蔣小樓一口氣說完這些,衝身邊眾位同事笑了笑,起身到飲水機前給自己倒了杯水,端著回來的時候,一直坐在他身邊沒說話的古玉開口了:“小樓,你當警察有點屈才,去當心理醫生吧,比幹我們這行賺錢,人還輕鬆。”

“謝謝你的提議,我會考慮的。”蔣小樓也回了句玩笑話。

這時高飛環顧了一眼眾警員說道:“就照小樓說的辦,你們馬上去找老李研究一下監視方案,他是這方麵行家,然後結果彙報給我,另外對那兩名女孩的監視也不能放鬆,一有情況馬上向我彙報,好了,你們先出去吧。”

同事們相繼離開之後,蔣小樓屁股往沙發後方挪了挪,笑道:“這下舒服多了。”

劉默默正趴在沙發扶手上往筆記本上撰寫著今天開會的記錄,白了他一眼說道:“美的你。”

“咦,你怎麼不走?”

“你沒看見我幹什麼呢!”劉默默頭也不抬說道。

高飛點了一支煙,對著蔣小樓說道:“我還沒弄明白,你昨晚在火鍋店是怎麼發現犯罪嫌疑人的,他當時在什麼位置?”

“就在馬路對麵的居民樓一帶,我接電話時候無意看到的,雖然看不清楚,但能看到他一直在往這邊瞅,我就懷疑了,而且他身形跟我之前在公園看到的差不多,當然他當時是站著的,沒有像狼一樣在地上蹲著。”

“所以你才想到用裝醉讓袁草送你回家這種辦法來惹惱他?”

“這辦法有點破釜沉舟是吧?幸好我沒演砸了。”

“何止。”劉默默插嘴說道:“如果不是提前電話裏說好了,當時看到你從店裏出來時那副醉醺醺的樣子,我幾乎要當真了。”

蔣小樓一笑:“五瓶啤酒還是不至於把我灌醉的。不過,袁草不問情由就陪我猛喝酒這一點,還是讓我感到奇怪,包括她後來的那些舉措,就好像故意希望我喝醉一樣。”

劉默默停下記錄,衝他眨了眨眼說:“你說什麼舉措?”

“到我家之後,她把我扶到床上,我以為她要走,那樣計劃不就失敗了不是,於是我裝作很醉的樣子拉住她,想讓她陪我說說話什麼的,誰料她竟然躺到我懷裏——”

劉默默“啊”了一聲打斷他的話,瞪大眼睛說道:“然後你們……”

“你什麼人啊,怎麼腦子裏老想這種事情?”蔣小樓瞥了她一眼說道,然後不給她辯解的機會,往下接著說:“我當時吃了一驚,心想該不是遇到女色狼了吧?真的,我當時就這麼想的,她動手脫我衣服時,我一直忍耐著,然後她把自己衣服也脫了,拉過被子蓋在我們倆身上,躺在我懷裏一動不動了,我當然也沒動,心裏琢磨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後來可能是多喝點酒,又閉著眼躺在床上,我竟然犯困睡著了,醒來時她告訴我……應該說是暗示吧,說我把她怎麼樣了,我就納悶她為什麼要這麼做。”說到這蔣小樓攤了攤手,苦笑起來。

擅長插話的劉默默抓著這個機會說道:“也許她真是看上你了,想借此機會要挾你對她負責呢,電視劇裏這種事情老多了,不少女孩都學會這一套。”

蔣小樓搖了搖頭說:“我承認我也這麼想過,因為我有別的計劃,我當然不能跟她說我知道我們沒幹過什麼,隻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而她不僅沒說讓我負責之類的話,還叫我以後都不要找她了,更讓我納悶的是,她還要我以後連沈七月也不許找。”

蔣小樓說完目光在高飛和劉默默臉上轉來轉去,顯然是要他們說說自己的看法,但高飛往往這時候是不會開口的,因為有劉默默在,她總能將自己心中的疑問給提出來,然後跟蔣小樓討論,他隻要坐等結果就行了。

果然,劉默默沉吟半晌後說道:“難道她這麼做是為了拆散你跟沈七月?”

“那這代價也太大了吧,換成你的話,即使是為了最好的朋友,你願意脫光衣服跟別的男人躺在一起嗎?且不說假如碰到色狼怎麼辦,你怎能保證事後那男的一定會照你的話做?”

“你怎麼老喜歡拿別人舉例子!”劉默默很不爽地咕噥了一聲。

“他說的沒錯,”這時一直作為旁觀者的高飛開口了,將目光移向蔣小樓,“那麼你覺得她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

“我就是琢磨不透呢。”蔣小樓歎了口氣,還想說什麼,裝在兜裏的手機突然響了,他拿起來看了眼屏幕,心頓時提起來,愣了愣連忙接通電話:“喂,萱萱?”

電話那頭沉寂了好一會兒才有人說話:“你總算開機了。”

她聲音還是冷冰冰的,甚或比昨天還冷淡了一些,但這絲毫不影響蔣小樓的熱情,他將臉轉到一邊以避開劉默默好奇的目光,爾後用略帶著討好的聲音說道:“昨晚有重要事情要做,怕你打擾所以關機了,是工作上的事。”

“我管你什麼上的事,你就是跟哪個女孩去約會也跟我沒關係。”

“那跟誰有關係呢,你還在生氣是吧?”

“我不生氣,以後也不會為你生氣了。”

蔣小樓隻當她在使性子,“嗬嗬”一笑說道:“說真的,那件事雖然你誤會了,但我確實也有錯,我向你道歉,案子就快結束了,最多一個星期我就過去接你怎麼樣,到時候多買點精武鴨脖和南瓜餅給你吃,嗯?不生氣了好不好?”

劉默默聽他這些話像哄小孩似的,忍不住笑出聲來,蔣小樓瞪她一眼,站起來拉開門走了出去,一直來到走廊深處沒人地方,才低聲對著手機說道:“萱萱,你怎麼不說話了?”

聽筒裏突然傳來一陣低低的哭泣聲,接著是紀如萱那故作冷靜的聲音:“你早晨給我打電話了是吧,我看到短信提示了,小樓,你怎麼不問我昨晚為什麼關機?”

蔣小樓微微一怔,說道:“什麼意思?”

“昨晚,從你掛上電話開始,我每隔十分鍾就給你打一個電話,我盼望你能開機,”紀如萱越說聲音越低,可能是再也控製不住情緒了,邊哭邊說道:“隻要你開機,接我的電話,讓我發發脾氣罵你一頓,我肯定會原諒你的,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做錯事了,小樓,我們在一起五年了,整整五年,你難道不知道我的脾氣嗎?在我最難受的時候,你怎麼能不理我!”

蔣小樓心裏頓時一陣窒息般的難受,連忙深吸了好幾口氣,才能勉強說出話來:“對不起,一切都是我錯,要麼你現在罵我一頓吧,隻要你能解氣。”

“晚了。”也許是經過一番調整,她的情緒又穩定下來,聲音再次變得又硬又冷:“你為什麼不問我昨晚為什麼關機?那我自己告訴你,因為我在睡覺,在跟男人睡覺,所以不方便接聽電話。”

蔣小樓隻覺得腦袋“嗡”一聲炸開了,跟著天旋地轉起來,他努力定了定神,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說道:“你想報複我,也不用拿這種事開玩笑吧。”

“誰開玩笑了,”紀如萱聲音突然充滿了挑釁的味道,“你應該能猜到我說的是誰,昨晚我心裏難受,他安慰我,陪我喝酒喝到半夜,我們都醉了,然後上床這種事情就是順理成章的了不是嗎?你要罵我就罵,但是在罵我之前想想你自己,你不要告訴我你跟她沒上過床……”

她後麵說什麼蔣小樓一個字沒聽見了,他把手機扔在了地上,是扔不是摔,他沒有怒火需要發泄,這個時候他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也沒有痛苦,有的隻是麻木和冰冷,他渾身顫抖著坐在了地板上,背靠著牆,像一個快要被凍死的人那樣,蜷著雙腿,兩手不斷地互相搓著,目光充滿了迷茫和絕望地望著腳下的地板,腦海裏什麼念頭都沒有了,隻是反複想著一句話:怎麼會這樣呢?為什麼會這樣?

“小樓,你這怎麼回事!”蔣冰兒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他麵前,蹲下,雙手捧著他的臉問道。但蔣小樓毫無反應,他並沒有看到堂姐,雖然聽到聲音,也好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似的。

“你別嚇我,小樓,你到底是怎了?”蔣冰兒用力拍了拍他的臉,還是毫無反應,這時周圍人越聚越多,劉默默、古玉包括高飛都趕來了,吃驚地看著這一幕,誰都不知道向為人傑的蔣小樓怎麼突然變成這個樣子。“這是背氣了,”有人提議,“快掐人中!”

“不用麻煩了,我還沒死。”蔣小樓突然開口說道,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下站了起來,踉踉蹌蹌地走進高飛的辦公室,蔣冰兒等人連忙跟進去,見他四下張望著好像在找什麼東西,蔣冰兒顫聲問道:“你幹什麼?”

“找我的帽子,我帽子不見了。”蔣小樓仍埋頭左右張望,不久突然又直起腰,拍著腦門說道:“瞧我這記性,我今天根本沒帶帽子呢。”說完走出辦公室,徑直往辦公大廳走去。

蔣冰兒眼淚“嘩”一下就下來了,抓著高飛的胳膊,語無倫次說道:“他這怎麼回事,該不是精神出問題了吧?你們到底怎麼他了?我告訴你如果小樓有個好歹我可跟你們沒完!”

“你冷靜一下!”高飛大聲斥道:“別回頭他沒事你先有個好歹,快,你們誰出去看看小樓幹什麼去了,先看出他再說!”

他話剛落音,就見蔣小樓又從大廳轉了回來,盯著哭得稀裏嘩啦的蔣冰兒說道:“姐,你走不走了,還在這丟人是不是?”

蔣冰兒這才回過神來,忙擦了擦眼淚,問他:“去哪?”

“回家啊,你走不走?”

蔣冰兒隻好跟著他,走出警察局大院時,轉身對跟著後麵的高飛等人說道:“你們忙去吧,我先送他回家再說,有事再打隊裏電話。”

高飛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隻是歎了口氣,轉身招呼眾人回去。

除了警局,蔣小樓耷拉著腦袋沿著院牆一直往前走,蔣冰兒默默跟著,直到快到前方一個十字路口時,蔣冰兒怕他不看車直接闖過去,上前把他拉住,還未開口,蔣小樓已緊緊抓住她的手,用氣聲在她耳邊說道:“姐,我受不了了……”

8

“萱萱絕不會這麼做的,她故意氣你呢,小樓,這一點你還不明白嗎?你應該相信她!”得知事情真相之後蔣冰兒急忙發表自己的看法。

蔣小樓仰頭一口氣將罐裏剩下的啤酒喝完,隨手將空罐扔在地上,又起身到冰箱裏拿了兩罐出來。他已經喝了六罐啤酒了,蔣冰兒在一旁看著並沒有阻止,她覺得這種時候他能夠醉一場倒也不壞。

“如果是正常情況下,我當然相信她,但那種時候,”蔣小樓搖頭苦笑起來,“她本來就有報複我的心態,再加上喝醉酒……就像她自己說的,上床這種事就是自然而然的了。”

蔣冰兒暗暗歎了口氣,蔣小樓說的一點沒錯,可是他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分開,於是想了想說道:“就算真是這樣,你既然能知道她不是真的要那麼做,這種事應該是可以原諒的吧?”

蔣小樓“啪”地一聲打開啤酒罐,用一種充滿痛苦的眼神望著她說道:“你真以為我是因為這件事痛苦成這個樣子?我跟你說,是男人都會在乎這種事,我也在乎,但畢竟是我先做錯事,我能原諒她,可是……”他眼淚不自主地流了下來,這差不多是他成年後蔣冰兒第一次見到他哭,她心裏也難受得厲害。

“我是怕她自己不能原諒自己,她不會再回來了,”蔣小樓突然站起來,歪著腦袋看她,搖了搖頭說道:“這意味著什麼你知道嗎?我,你的弟弟,蔣小樓,失戀了……”

“小樓,你不要這個樣子,你冷靜一點不好嗎?”蔣冰兒忍不住又要哭了。

“就因為太冷靜,我才難過得受不了,我倒希望能昏迷過去,哪怕一會兒也好。”蔣小樓說著將上半身躺倒在沙發上,半閉著眼睛,一隻手拿啤酒罐往嘴裏倒酒,不小心灑在下巴上,他卻毫無反應,仍然自言自語地說著:“要不是我一心想著破案而忽略了她,這種事根本不會發生的,真是諷刺,案子剛有些眉目的時候我竟然把老婆丟了,嗬嗬,如果能重新來過的話,我發誓我根本不會理會這什麼狗屁殺人案……”

“你會的,小樓,即使讓你從頭來過,你還是會這麼做,因為你是警察。”

蔣小樓冷笑一聲說道:“那是你不知道我對萱萱的感情有多深,我告訴你,比你跟林光,比劉超跟秦納蘭,比世上任何一對情侶之間的感情都要深,沒有她,”他衝蔣冰兒做了個想笑卻笑不出來的表情,“你知道嗎?我根本活不下去……”

蔣冰兒正色說道:“既然這樣,你就再打電話給她,跟她把一切說清楚,讓她回來,就當一切事情都沒發生過,不行嗎?”

蔣小樓歎道:“打過幾個電話了,一直關機,也許她正躺在那個誰懷裏尋求安慰呢。”

蔣冰兒聽了這話惱火不已,隨手從腳邊撿起個空啤酒罐朝他臉上砸去:“蔣小樓,你說這話一點不像個男人,虧你還說你們感情深,你就這麼放棄了嗎?電話打不通你不能直接坐車過去當麵找她解釋嗎!”

蔣小樓驀地坐起來,但緊接著歎了口氣:“他說他今天跟那個人一起坐車去北京。”

“你怎麼知道她不是故意說了氣你!即使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你也要嚐試一下啊,你還賴著這幹什麼,還不快起來滾到車站去!”

也許這就叫一語驚醒夢中人,一直沉浸在痛苦中的蔣小樓經過堂姐這一通罵之後,好像突然清醒過來,站起來飛快地向門外跑去,到門口又折回頭說道:“你幫我跟高飛說一聲,先前那個計劃得暫緩實施了,我盡量快點回來!”

“快滾吧!”

蔣小樓飛奔下樓,一口氣快跑到小區門口時,被從門衛室出來的著便裝的古玉堵住了,一臉迷惑地問道:“小樓,你沒事了嗎?幹什麼去?”

“你怎麼在這?”

“被派來執行任務的啊,大夥都來了,就藏在你家對麵那個樓裏,我在門衛室負責看監控錄像,你這是去哪,現在這時候你可不能亂跑。”

“我不走不行,你跟上頭說一下,我要去鄰市我女朋友家裏,晚上之前肯定回來。”

“那怎麼行,我們一大幫人總不能跟你去吧!到底怎麼回事?”

“來不及細說,反正我必須去!”蔣小樓往前衝了一步,被古玉從後麵拽住胳膊,“不行不行,你真的不能走,萬一嫌疑人跟過去怎麼辦,即使你沒事,計劃也可能前功盡棄了,小樓,你要為大局考慮!”

蔣小樓站住,盯著古玉看了片刻,用毫無感情的聲音說道:“去他媽的大局吧。”一揮手將古玉的手從自己胳膊上打落,頭也不回地跑出了小區大門,古玉並沒有上前追他,隻是望著他的背影聳了聳肩,自語道:“也好,起碼你這麼看起來不像一個破案機器了。”

9

從許由開往鄰市的長途汽車每個鍾頭一班,蔣小樓趕到汽車站時,打聽得知半小時前開走了一班,也就是說還要等半個小時才有車,奈何蔣小樓心急如焚,也隻有老老實實坐在候車室等著,但時間過得實在太慢了,他每次看表,都隻是才過了一兩分鍾,這樣下去什麼時候才能熬到開車的點呢?

假如等自己趕到地方後就是晚了那麼半個小時,紀如萱已經坐車去了北京,那他該怎麼辦?那就跟去北京好了!蔣小樓咬牙想著,不管她去了什麼地方,天涯海角她也要找到她,除非她死了,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希望她死了,這樣自己固然悲傷,也隻有安下心來繼續處理案情方麵的事,他有把握在未來三天——至多一個星期之內,凶手一定會來找自己,他可能跟自己勢必要去尋找女友懷有同一種心態,不管前途多麼飄渺,不管結局如何,都不會放棄,不同的是他們一個是因為愛,一個是因為恨。

愛與恨,這看似對立的矛盾,實際上卻又緊密相連——凶手對自己的恨有多深,對袁草的愛就有多深,不管是那種愛,都是一樣的,而他對紀如萱固然是愛了,卻又痛恨一手造成今天這個局麵的自己,這種恨,也跟對她的愛是同等深刻的,因此也可以這麼理解:愛是恨的根源。當一個人愛的時候,他在心裏也同時種下了恨的種子,一旦發生某種意外,或者說時機成熟,這恨就會開花結果。隻要你是一個人,那些有關愛恨的事情就無法避免,然而能愛能恨豈非也是象征一個人活著的特權呢?一個人若連愛恨都沒有了,或者不敢愛不敢恨,做人還有什麼意思呢?

蔣小樓明白自己這番亂七八糟的思考,是緣於對現實的逃避——他不敢給自己有哪怕一點點時間去想抵達鄰市之後的事情:找不到人怎麼辦,找到人她不願跟自己走又怎麼辦,這些事情令他擔心,坐立不安,他寧願不想,隻要心中抱定勢必找到她的念頭,然後走一步算一步了。

蔣小樓又抬頭看了眼候車室牆上的大鍾,離他上次看表過了十分鍾,這次時間好像過的快了點,還有十分鍾,蔣小樓暗暗吸了口氣,還有十分鍾他就要踏上尋找未婚妻的旅途了,不管此行結果如何,隻要自己上車,就沒有回頭路了。

這時突然從他褲子口袋裏傳來那首熟悉的左小祖咒的歌:“我想說我愛你,可是沒有;可是我沒有,說我愛你……”

蔣小樓驀地站起來,掏出手機,但看到屏幕上顯示的姓名時,他燃起的希望一下子又熄滅了——電話不是他最希望的那個人打來的,而是他此時此刻最不希望聽到聲音的那個人:高飛。

他一定是打電話勸自己回去的吧,蔣小樓心想,他才不相信這麼大的事情古玉能不向上彙報,他猶豫了一會,硬著頭皮按下了接聽鍵,劈頭就是一句:“高隊,我知道這件事我做的很不負責任,但我一定要走的,你要想追究責任的話盡管追究,對不起。”

過了好一會兒,高飛的聲音才從手機那頭傳來,“小冰把事情經過跟我說了,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不應該把擔子壓在你一個人肩膀上,造成現在這個局麵,我感到很內疚,我以朋友身份勸你走,但是作為同事和上司,我必須告訴你一件工作上的事,算是遲來的情報吧:從三名被害人傷口皮膚提取到的唾液檢驗結果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