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

“當然。”

舜英公主揚眉,十分驕傲道:“否則人他豈能留我至今日?”

蘇淺瓔不說話。

舜英公主笑吟吟的給她斟酒,“這是我重音國宮廷佳釀桑落酒,嚐嚐?”

蘇淺瓔禮貌道:“多謝公主,可我不飲酒。”

舜英公主笑笑,“總得學,不然洞房花燭夜,連合巹酒也不喝麼?”

絲竹禮樂之聲在耳邊回蕩不休,席間觥籌交錯杯盞相碰,舞姬身姿輕盈如蝶翼穿花。

那句話卻格外的清晰。

一直低眸興致缺缺的寧曄此時抬了抬眼皮,看過來。

蘇淺瓔抿唇微笑,“公主有話不妨直言。”

舜英公主低笑一聲,眉目嫵媚如春。

“本宮隻是很好奇,我家曄兒哪裏不好,怎麼就入不了你的眼呢?”

蘇淺瓔也微笑,“我覺得蕭丞相貌美如花又身居高位,看著脾氣也不錯,可似乎也入不了公主的眼呢。”

舜英公主神色微斂,勾了勾唇。

“果然是牙尖嘴利。不過…本宮很喜歡。”

她不再說話。

蘇淺瓔卻覺得,她眼神有些怪異。可具體哪兒怪異,她又說不上來。

下方已有閨秀們在準備才藝表演了。

一曲琴音完畢,餘音繚繞,回蕩不休。

榮國夫人笑著說道:“久聞陳姑娘琴舞雙絕,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

陳家小姐嬌羞的笑了笑,眼角餘光卻看向寧曄,卻發現對方隻慢條斯理的喝酒,並未對她有過多關注的時候,眼底希冀之光轉瞬破滅。

“夫人謬讚。”許是心中不甘,她咬了咬唇,看向蘇淺瓔,“聽聞帝尊精通六藝,蘇姑娘身為帝尊高徒,想來也繼承其衣缽。不知小女子可否有幸,得蘇姑娘賜教一二?”

這是挑釁!

眾多閨秀都看了過來,神情多少都帶點看好戲和不服的意思。

對方的身份她們是比不上,但她們好歹也是幼成庭訓的名媛閨秀,個個都有一技傍身。

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有的是大家風範。

就不信沒有一樣能壓得過這個突然空降的‘未來太子妃’。

蘇淺瓔懶洋洋的一瞥,將眾人的心思盡收眼底。

“沒有。”

很幹脆的回答,讓陳家小姐笑容一僵。

寧曄莞爾。

她還真是直接。

舜英公主醉態客人的喝酒,不理會。

蕭懷離含笑的目光在蘇淺瓔身上淡淡一瞥。

陳家小姐尷尬的站在那裏,眼圈兒已經有些紅了。

“蘇姑娘如此幹脆果斷,是看不起小女子麼?”

打苦情牌麼?

蘇淺瓔笑笑,眼神卻有些涼。

“琴棋書畫也好,詩詞歌賦也罷,都是用來陶冶情操,而非與人攀比的。師父心懷天下,一生為民。作為他的徒兒,我與師兄自繼承衣缽,以蒼生為念。若他們知曉,我十六年的苦學修藝竟用來與一幫小輩攀比高低的地步,豈非太沒出息,辱沒師門?”

‘沒出息’的陳家小姐和眾閨秀們一個個羞紅了臉。

蘇淺瓔搬出長輩的姿態,瞬間將她們所有的驕傲碾壓至塵埃,也讓她們心中一涼。

帝尊的徒兒啊,可不單單隻是這一重身份,前些日子人家可還去了符焰穀,立了功的。四國皇帝都得敬讓三分的人,她們這般挑釁,豈不是早死麼?

想明白這一切,陳家小姐頓時臉色發白,背上冷汗涔涔。

陳夫人立即起身走過來,屈膝道:“小女年幼無知,衝撞了蘇姑娘,還望姑娘大人有大量,饒恕她這一回。等回去後,妾身一定嚴加管教。”

“夫人言重了。”

蘇淺瓔臉帶笑容,語氣漠然。

“我既身為長輩,這點度量還是有的。”

“多謝蘇姑娘。”

陳夫人立即拽著自家女兒回到了席位上,恨不得把自己活成隱形人,再也不敢挑釁生事。

其他人自然安分多了。

不為別的,蘇淺瓔這般不給陳姑娘麵子,寧曄和舜英公主都沒幹涉一句,顯然默認了她的所作所為。

自討沒趣還惹人生厭的事兒,為何還要去做?

榮國夫人險些氣得背過氣去。

一群沒用的東西。

她倒是想滅滅那女人的威風,可方才當著宮裏人的麵蘇淺瓔和舜英公主對話裏已表明今日這場宴會是給寧曄選妃用的。她一個孀居寡婦,有什麼資格去出風頭?

舜英公主搖晃著酒杯,漫不經心的說道:“如果換了本宮,就直接讓人剁了她的雙手,讓她再也沒得意猖狂的資本。”

蘇淺瓔頓一頓。

“我不喜歡血。”

舜英公主低笑一聲,眼神輕嘲。

“虛偽。”

蘇淺瓔不反駁。

她算是看明白了,這位舜英公主的性子十分古怪。驕狂肆意,目中無人,不可一世,心狠手辣暴虐不仁。

這樣的一個人…很可憐。

是的,可憐。

蘇淺瓔注意到,她笑得越張狂,眼神裏那種寂寞和憂傷就越濃。明明金屋蓋頂滿身富貴,周圍還有那麼多美男環繞,縱情肆意享樂人生。

但是,她不快樂。

這種失意,卻並非因為失去了滔天權柄帶來的失落,是一種沉浸在骨子裏的悲哀,像是被全世界拋棄。

是什麼樣的打擊才會讓這樣一個驕傲的女人如此厭世?

女人最逃不過的是什麼?

是‘情’之一字。

莫非舜英公主也因情之失意,所以才這般的縱情聲色自甘墮落?

“你還年輕,年輕就該輕狂。要不然人活一輩子,總是顧忌這個顧忌那個,到死了什麼都帶不走,豈非白來這一遭?”

蘇淺瓔輕笑。

“公主如今也不老。”

舜英公主哈的一聲,又喝了口酒,笑得得意而魅惑。

“本宮就喜歡聽這種話。”她一隻手攪著自己保養得順滑的頭發,從中間找到一根白發,立即拔掉。

“紅顏彈指老,本宮偏不服…”

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她眼神裏閃過迷離的柔情,轉瞬又是徹骨的恨和咬牙切齒的凶狠。

她撫著自己保養得宜的臉,嘴角勾起自得的笑。美目流轉,看向蘇淺瓔。

“若本宮再年輕個二十歲,一定會毀了你的臉。”

還真是個心胸狹隘的人啊。

蘇淺瓔搖頭感歎。

舜英公主卻手一軟,酒液灑在了蘇淺瓔的衣衫上,頓時引來眾人側目。

她笑笑,“不好意思,本宮今日太興奮,喝得有些多了,一時手軟沒拿穩酒杯。來人,帶蘇姑娘重新去換…”

寧曄卻已經起身走了過來,“不用了,時間也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皇姐,你自便。”

舜英公主也不留他,笑眯眯道:“我派人送你們。”

“不用了。”

他彎腰去拉蘇淺瓔。

“瓔瓔,走吧。”

蘇淺瓔不動聲色的抽出自己的手,很禮貌的向舜英公主告辭。

寧曄也不在意她的冷淡,在眾人的恭送聲中走出了聽雨軒。

蕭懷離走過來,問舜英公主。

“公主對她做了什麼?”

舜英公主嫵媚一笑,整個人貼在他身上,媚眼如絲道:“阿離,抱我回房。”

蕭懷離看著她明顯不正常的臉色,哪裏還不懂?

輕歎一聲。

“早就對你說過了,那些藥用多了不好…”

舜英公主直接把手伸進他衣服內…

周圍還有眾多女眷看著,她也太放肆了些。

許多少女已經忍不住紅了臉,就是婦人們也露出尷尬又嫌棄的神色。

蕭懷離神色自若,“公主不勝酒力,今日宴會到此結束吧,還請大家見諒。劉嬤嬤,送客!”

“是。”

劉嬤嬤也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請大家跟我來。”

眾人本就覺得站在這裏尷尬,自然欣然同意,忙不迭的跟著劉嬤嬤出去了。

蕭懷離抱著舜英往內院走,還未走進房間,舜英就已經將他的衣袍給脫掉了,整個人趴在他身上,對著他的臉和脖子胡亂啃咬,雙腿也纏在他的腰上,那架勢,恨不得將他就地撲到,大戰個三百回合才罷休。

“阿離…”

舜英公主叫得像貓兒一樣,一聲聲嬌軟又魅惑,勾得人欲罷不能。

蕭懷離又是一聲歎息。

“你這是太興奮呢,還是嫌我送的禮物太膚淺?”

舜英公主的回答是,直接將他的內衫也給脫掉,並且扯下自己的衣服,露出如雪的肌膚。

蕭懷離抱著她走進去,將她壓倒在榻上。

衣服從門口散落了一地,兩人在榻上就幹柴烈火的燒了起來,舜英卻不滿足,又纏著蕭懷離到床上,低喘呻吟響個不停。

……

回去的時候,蘇淺瓔在馬車上就睡著了。

隻是參加一場宴會罷了,她甚至都沒有做什麼,反倒是免費看了一群大家千金自以為是的表演。

怎會困乏呢?

寧曄蹙了蹙眉,卻沒打擾她。

一個時辰後,太子府到了,蘇淺瓔卻還沒醒過來。

寧曄將她抱在懷裏的時候,有些恍惚。

她清瘦得不像話,整個手臂仿佛捧著輕風,隨時都要灰飛煙滅一樣。

他抿著唇,抱著她回到了蘅芙苑。

蘇淺瓔睡得很沉,甚至對外界沒有了絲毫的防備,這讓寧曄十分不安。這幾日她吃得好睡得好,照理說不該如此反常才對。

拉過她的手,將衣袖挽上去,那條線依舊在那兒靜止不動,並未毒發。

他皺眉,剛搭上她的脈搏,蘇淺瓔忽然睜開眼睛,一把推開了他。

寧曄愕然,“瓔瓔?”

接著他就看見蘇淺瓔的臉色一層層的紅起來,似渾身血液都湧到了臉上,眼神卻有些迷離。

像是—

寧曄的臉色一點點的沉下來。

他想起臨走的時候皇姐那個莫名的眼神,想起她對蘇淺瓔不同尋常的熱絡,想起她素日裏的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