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之書·淚 債 5
父親並沒有用手摑你，而是像是兩個成年男子之間的毆鬥，用硬硬的拳頭砸向你，一下，兩下……我看到你嘴角溢出血來，你低下頭，長長的頭發遮住你的眼睛，我看不見你眼裏是憤怒還是委屈。
我第一次真正看到你爸的暴怒，整個房間的氣壓都被抑製住，我那時竟然不知去救你，隻是站在門口開始哭，眼淚熱得像是要燒起來。
母親回來時，你蹲在牆角開始嘔血，父親還是無動於衷，母親流著淚把你帶到醫院，檢查下來，內髒沒有受傷隻是打掉了一顆牙。
我驚異於父親對你的暴力，在回家的途中我默默地詛咒他，用世界上最惡毒的語言咒罵他。我甚至發揮想象力覺得父親一定神經有問題，不自覺地擔心起母親和我的安危。
你對母親的態度一向很冷淡，母親也常常拿此事來問我，我無從作答。母親隻能暗自歎氣，一聲接一聲，像是夏日裏落井的石子，深不可測。
那段曆史是導致你與父親矛盾的根源，讓仇恨侵入親情之中的原因。
母親講述時是帶著巨大的悲痛，她的聲音因為嗚咽不得不再三的停歇下來。那時，你已經離開了我們。母親才將這些事告訴我，將那段隱藏在黑暗中的時光重新拉扯出來，它像是一尾蛇，跳出來狠狠咬了我一口。
那是更早的時間，你那時不過剛上學，那時你母親還健在隻是患了心肌炎需要臥床休息，你父親那時候已經開始帶畢業班了，需要去趕晚自習。家裏就剩下你跟母親，母親身體孱弱躺在床上常常陷入半睡半昏的狀態。
你自小貪玩，不過剛上小學時你的學習還是很好的。你常常呆到父親去上晚自習就跑出去玩，跟著巷子裏的孩子玩捉迷藏或者丟沙包，母親喚你也聽不到。
那日，你與往常一般，熬到父親起身上晚自習，溜出家門沒有注意到煤氣爐上燒著的開水。父親吩咐的看著開水的任務也忘到腦後，隻顧著跑到巷子外玩，一時玩得忘記了時間，直到父親下班在巷子口抓到你才回了家。
父親把門打開，屋裏就湧來一股濃烈的煤氣味。你不懂隻能一味地喊著臭，躲到一邊去。父親衝進屋裏，他把窗戶敲得隆隆作響，半晌，父親衝出來，伸手給了你一個耳光，力道極大，打得你跌倒在地。
你一時恍然，隻顧著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父親背著母親從屋裏跑出來，你看到母親臉色蒼白連嘴唇都呈現出駭人的白色。可還是遲了，醫院那盞急救燈都沒舍得為你母親亮一下。
你直到父親對你的態度一落千丈，憤怒，責打，沒有間隙落到你的身上，你才意識到母親的去世是因為你的錯。
在你知曉的那刻，你問父親，你是因為媽媽的死而恨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