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的駙馬尚且遙遙無期,過了兩年,太子的太子妃卻是已經提上行程。
按理,依著皇帝那時候的舊曆,十五歲的時候就該選妃了。隻是太子猶猶豫豫,幾次推脫,李清漪也便也從善如流的把事情往下放了幾年——在她看來,十八才算成年,男孩晚熟,總是要遲點兒才知道感情。
直到朝中議論迭起,皇帝心急起來,暗地裏催促了幾句,李清漪這才把朱翊鈞叫過來,柔聲和他道:“你如今都要十七了。選妃的事情是不能拖了,最遲明年就要辦選秀了。”她微微挑眉,露出些許揶揄的笑意來,輕聲問道,“到底是你的太子妃,你總是要告訴我喜歡個什麼樣的才是。”
太子妃再往上一步便是皇後,乃是天下之母,乃是女子之中最貴者。再者,民間夫妻不合尚且可以和離或是休棄,但皇家的皇後卻是斷斷不容輕廢——便是如宣宗皇帝那般一意要廢後的,到了晚年亦有悔愧之心,常道:“此朕少年事”,意為少年衝動之舉,情有可原。李清漪就是怕兒子思慮還不周全,不明白自己的喜愛,貿貿然選了個他不喜歡的皇後,反而是害了兒子一輩子。故而,才一力把事情拖到如今。
朱翊鈞其實心裏也悄悄想過好幾次了,他聞言不由得垂下眼,濃密而細長的眼睫搭在玉瓷一般的肌膚上,好似墨珠落在雪白的絹帕上。他低低的、小聲的道:“我,我真沒認真想過。”
李清漪看他麵上微紅,知他羞澀,頗覺好笑:這孩子少時即封太子,十歲開府,已然許久未曾有這般孩子氣的模樣了。所以,李清漪也沒追問,便給他倒了杯茶,遞過去:“那你便好好想想,過幾日再來回我。”
朱翊鈞還有幾分羞澀,不太敢抬頭去看李清漪,隻是小聲的“嗯”了一聲。實際上,他自小見著父母恩愛,自然也是對自己的太子妃有所期盼的,他自然也希望能如父親一般遇見此生摯愛,恩愛白首。可是,他心裏也明白,這種事情可遇而不可求,皇家裏從來都是怨侶多過愛侶。
朱翊鈞抬手接了茶,喝了幾口後便又寒暄了幾句,麵上不大自在,不一會兒便接口有事,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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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午間的時候,正好鄭虎來東宮,這兩人互練了一套拳。朱翊鈞出了一身大汗,大步入了殿中的淨房,沐浴擦洗,然後又換了一身新衣裳,這才重又端出太子爺那“端莊賢明”的模樣,緩緩的踱著步子在案邊坐下。
因是午膳時候,東宮裏伺候的都伶俐的很,已是上了飯菜。
因為宮裏從皇帝皇後起便是個節儉的性子,雖說皇帝對著太子一貫寵愛,衣食住行上頭多有逾製,但朱翊鈞這上麵卻也隨了父母,要求簡單。如今桌上擺著的也就是五菜二湯三點心:一道鬆鼠桂魚、一道醬汁排骨、一道百靈菇扒海參、一道蔥爆牛肉、一道玉筍蕨菜,還有兩大碗的百合淮山鱸魚湯,絲瓜平菇瘦肉湯以及如意卷、百合酥以及芙蓉珍珠餅。
鄭虎如今有了個將軍的名號,平日裏倒也能端出好模好樣來,可骨子裏倒是半點也沒改,吃起飯來仍舊是和人打架似的。他狼吞虎咽的吃了一大碗飯,這才有空關心一下朱翊鈞:“你這是怎麼了,吃飯的時候還皺著眉頭。”
朱翊鈞瞪他一眼,又擺擺手揮推左右,這才不大自然的問道:“說起來,你去歲成婚,瞧你模樣,日子過得倒是不錯?”
鄭虎一聽這話音就明白朱翊鈞要說什麼了——這些時日,朝中關於太子選妃的事情也已經吵了好幾遍。鄭虎端起一碗魚湯,喝了幾口,這才徐徐然的接口道:“我家夫人秀外慧中,能文善武,我這日子舒服過得很是舒心,自然比你這孤家寡人好得多。”
朱翊鈞真想把手上的湯都倒徐虎那張寫滿了“炫耀”這兩個大字的臉上。
鄭虎的夫人乃是戚繼光給介紹的,正是戚繼光弟弟戚繼美的女兒。朱翊鈞當初瞧過幾眼,覺得那容貌至多隻算是周正,不過身材瞧著高瘦健美,勉強還行。如今聽得鄭虎把人讚出一朵花來,簡直都不知該如何應對。
鄭虎瞧著朱翊鈞的臉色便知他心思,麵色不大好的哼了一聲,懶懶道:“我和你說,以貌取人那是蠢人才做的——似皇後娘娘那般貌美心慈的畢竟少數,美貌的姑娘心眼才多呢。像我夫人,那就是實心眼!真心真意的。”
朱翊鈞哽了一下,不服氣的道:“你才見過幾個女人啊?”
鄭虎見他賭氣,這才緩了緩聲調開解道:“你要挑漂亮的自然可以,畢竟能選秀進來的必然是十裏挑一的美人。隻是,最要緊的還是夫妻之間能說得上話。”他仰著頭,洋洋得意的炫耀道,“像我夫人,能和我說兵書談招式,我說得口渴了她第一時間就能遞茶過來,這才是貼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