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家丁手一伸,拿出了二個小小的雞蛋。李王氏眼睛一亮,緊盯著那二個雞蛋,卻看了眼李守成,沒說話。李守成卻看也不看,隻是冷冷一笑道:“多謝楊老爺好意。隻是咱們人窮命賤。怕吃了這好東西,肚子不消化。”那家丁眼睛一瞪,就要發威。卻被楊有財製止了。
楊有財嘿嘿一笑。遺憾的搖搖頭道:“李兄弟還是對我有成見那。都是一個村裏的人,抬頭不見低頭見。又何必如此呢!罷了,這也不去說他了。”楊有財示意家丁收起了雞蛋。又清了清喉嚨道:“論完了情就得論理了。今天叫你們來呢,主要是問問二剩的事。其次呢是想問問你們,借的錢啥時候還。欠債還錢,這理沒錯吧。也不過是二兩銀子!要是有了呢,打你我手上一轉,借據一消。這也就兩清了!”
楊有財笑眯眯的道:“我這人呢最是心善。要是現在有呢,隻要是二兩銀子,哪怕你們還給我的是碎銀子。當初我給你們的是整銀。我也不同你們計較了。不光如此,這中間一來一去的,就當是白借。不和你算那驢打滾的利息了!誰叫咱們都是鄉裏鄉親的呢。誰叫咱抹不開臉呢。誰叫咱心善呢。最多我向東家交差的時候,替你們貼補一下也就是了。”
李守成氣的牙齒咯咯響,心裏暗罵,說的比唱的還要好聽。你這套鬼話。就是說給一頭驢聽都不信!欠債還錢是沒錯,可借的是二兩銀子,還不出卻要拿三畝好地來抵債。那可是最少值十兩銀子的好地啊!
還知道我們急等錢用,硬逼著以麥熟為期。從頭到尾隻有十天光景。這不是拿刀架在別人的脖子上嗎!這還叫心善。我呸!
見李守成正在大喘氣,一時回不上話。李王氏哆哆嗦嗦的的接口道:“錢,錢還不夠。”楊有財驚訝的把紫砂茶壺都放下了:“怎麼會呢!怎麼可能呢!現在不是開春了嗎。湖裏的大鯉拐子早就動了。隨便打兩條不就成了嗎!二兩銀子看著不少。可對你家來說不也就是幾條魚的事嗎!
別人打魚費勁。可還難得倒你家嗎——你家可是打了二十年的老把式啊!你家祖上不是還出過一個魚王嗎!隨便留下一兩招的不就行了嗎!”李守成臉色已然鐵青,喘氣聲更見粗重。這話說得可真是缺德啊,傻子都知道,鯉拐子是那麼好打的嗎。至於那魚王,都不知多少輩以前的事了。哪裏又傳下來什麼東西。這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嗎!李守成勻了好一陣的氣。
才啞著聲道:“楊老爺,你就別拿我們解悶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別說是我家。就是整個村子。一年到頭又能打到幾條大魚呢!”楊有財饒有趣味的觀賞著李守成,良久才是微微一笑。極是惋惜的道:“唉,那就沒辦法了。那就沒辦法了。”楊有財很是惋惜了一陣。這才繼續道:“既然是這樣,親兄弟還得明算賬不是!我也得能向東家交待不是!這麥子再過三天就熟了。你們哪天割麥子,給個準信。咱今天就把日子定下來。到時候你們得麥子我拿地。這事情也就結了。”說著楊有財輕輕一笑。就著紫砂茶壺美美的啀了一口。
李守成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喘氣聲重的像頭牛。楊有財卻是好整以暇的看著他。渾然不以為意,似乎說的是一件與他不相幹的事情。李王氏麵色變得慘白,一雙手哆哆嗦嗦的開始在身上掏,掏了半天後,哆哆嗦嗦的捧出了一個小錢袋。露出了裏麵或新或舊的一堆銅錢。哆哆嗦嗦的走到了楊有財麵前。顫著聲道:“楊老爺,我們也知道你難辦。這裏有三百文大錢!請您先收下。剩下的我們也一定還,哪怕砸鍋賣鐵也還給您。隻求再寬限幾天。再寬限幾天!”說到這裏李王氏已然是眼角含淚:“可那三畝地無論如何也不能拿走啊!這已經是咱家最後的保命田!要是沒了這地,我們全家就都活不成了啊!這三畝地就是三條命啊!三條命啊!”
李王氏舉在手上的錢袋重有千鈞。楊有財卻是看都不看。李王氏說的話字字帶血。楊有財卻是聽都不聽。楊有財隻是就著紫砂茶壺,又美美的吸了一口,然後輕輕一擺手道:“大嬸子,能幫的我一定幫。胳膊肘還得往裏拐不是!可這忙我卻實在幫不了啊!當初都是白紙黑字寫定的。是畫了押的。再說了,我的東家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縣裏的錢大老爺。是縣尊大人啊。你欠賬不還,難道是想去吃牢飯嗎!”李王氏已如風中的枯葉,簌簌直抖。
縣尊大人,那是天一般的大。是萬萬不能得罪的!牢飯呢,也是不能吃的。如今能救他們的隻有麵前這個人了。雖然知道幾乎是不可能的,可李王氏還是想試試,就像落水的人,試圖抓住最後一根稻草。李王氏“撲通”一聲,直挺挺的跪在了楊有財的麵前:“楊老爺,求求你可憐可憐我們吧。看在鄉裏鄉親的份上,可憐可憐我們吧。來世就是做牛做馬,我們也會報答你的大恩大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