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征沒有任何神情的臉上漸漸浮出驚訝,他看了一下老人,低下頭,低聲道:“我還可以信任你嗎?”
老人搖頭,鐵征更加疑惑,隻要老人點頭,即便是再進一次死亡之海,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老人說道:“信任就得犧牲,你已經犧牲過你一次了,不,是很多次,從我們相見的那一天起,你還記不記得自己流過多少血?”
鐵征沒有說話,這次回來,本就沉默寡言的他似乎已經沒有了語言,沒有了表情,就如沉寂的沙海,展現著一種人們永遠看不懂的姿態。
老人搖頭歎息,“了結你與突門的恩怨後,我希望你離開。”鐵征又是麵無表情地看著老人,老人拿出一個藥瓶,“這是我解些年煉製的丹藥,你要盡快療治好自己的傷,另外我請求你一件事,盡快去找突門,在清真寺出現的那些人不會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的,如果可以,將燕昭雪帶回來。”
一聽老人提到燕昭雪,鐵征皺了一下眉,他站起,走出房間,老人推開窗,城廓突兀,暗空如幕,天已經黑了。
蕭綺雲坐在房頂上,無由難受,卓依兒上了屋頂,見蕭綺雲悶悶不樂的樣子,走到她的身邊坐下,“蕭姑娘,我見你怏怏不樂,其實你沒有這個必要,我們家小姐喜歡的是鐵征大哥。”
“啊?”蕭綺雲轉頭看著興致勃勃的卓依兒,她的確有為長孫雪眸的事而感到不開心,她也不喜歡胡楊柳儀態萬方的樣子出現在長孫雪眸的麵前,但這一些都不足以令她真正生氣,她真正不開心的是因為燕昭雪,長孫雪眸是專為她而來的,盡管是以追捕朝廷要犯的名義。“我,我哪有?”卓依兒這麼直白地說出,她突然覺得有些難為情。
“對了,你們為什麼來這裏?你們跟那個叫燕昭雪的姑娘是什麼關係?她看起來很不友善哦,你們之間有什麼過節嗎?她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她?”蕭綺雲一臉的氣候憤和不屑,“她是一個冷酷無情的殺手,一個小偷,是一個通緝犯,”蕭綺雲站起,握起拳頭,“這一次,她又偷了滄浪亭的破曉和金幣,我一定要和長孫大哥將她抓回去。”聽蕭綺雲這麼一說,卓依兒低頭沉思著,蕭綺雲突然重重拍了一下她的肩,“不用擔心,有我和長孫大哥在,她是傷不了你們的少主的。”
“偷了破曉和金幣?”卓依兒心事重重地思索著。
“別擔心,沒有長孫大哥擺不平的事。”蕭綺雲拍了一下她的肩。
城南的穆斯林城鎮依著天山山脈廷伸,“長孫大哥,這裏是穆斯林的聖地,你說話可要正經一點,要是冒犯了他們可就麻煩了。”有長孫雪眸領路的卓依兒一再叮囑,天剛一亮,他們就已經到了清真堡外,卓依兒向站守在門外的人說道:“你好,麻煩你通報一下你們家的主人,曼青仙子托人前來拜訪。”
“我們聖女已經等很久了,你們跟我來吧。”卓依兒感到意外地看著長孫雪眸,長孫雪眸向她點了點頭,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長孫大哥,”卓依兒指著街旁的一家小客棧說道:“我就不陪你上去了,我去那家小客棧等你,你自己要事事小心。”長孫雪眸點了一下頭,他跟著領路的人進了天真堡,卓依兒向小客棧走去。
上了樓,走到大堂外,領路的人向大堂裏報道:“聖女,客人來了。”
傳出一個很美妙的聲音,“請他進來。”
領路的人推開門,向長孫雪眸作了一個請的姿勢,“公子請。”長孫雪眸走進大不堂,聖女頭上的長紗幾乎遮住了她的上半身,半遮臉更是精致無比,聖女從他的眼中看到癡迷的神情,她憤怒地看著長孫雪眸,長孫雪眸皺了一下眉,從他覺察到的殺氣中,他可以叛斷,這個人的武功絕不可小覷,他正這樣想,聖女已經一掌向自己打來。
“啪”的一聲響,長孫雪眸跌了出去撞在桌上,他緊緊抓住拄子才沒有摔坐在地,“你?”聖女跟步到長孫雪眸的麵前,隻見長孫雪眸口出鮮血,傷得不輕,“你不是會武功的嗎?為什麼不還招?”
“當然,”長孫雪眸笑道:“那是因為我受了重傷,否則,你又怎麼傷得了我。”為自己傷在一個女人的手中解釋了一番,長孫雪眸一頭紮在地上,不醒人事。
“菩提客棧?”這是拿軍第三十次念著這個客棧的名字,這也是夥計第三十次解釋,“菩提是突入徹悟途徑,頓悟真理,達到超凡脫俗的境界的寓意。”夥計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同樣的話說了三十遍,誰都會感到厭惡的。
“那客棧為什麼會叫菩提這個名字呢?”
夥計又回答道:“聽說,唐朝時期,西天取經的聖僧到這裏時已是筋疲力盡,無法前行,而此處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戈壁萬裏,觀世音大士便令佛法弟子下凡在此建了這家客棧,幫聖僧渡過了難關。”
“我不信。”拿軍倔強地說道。
“臭小子,說了你又不聽,聽了你又不信,你到底想怎樣啊?”夥計火冒三丈,拿軍站到椅子上,這樣就可以平視被自己五花大綁在柱子上的夥主計,與夥計大眼瞪小眼,“小子,你安靜點,否則,到時候我第一個宰了你。”
“你們總共來了多少人啊?”拿軍合了一下瞪大的眼睛,乖巧地問道。
“關你什麼事?”
“哼,我可是在替你們擔心,要是人少的話,你們是勝不了狼王的,”他們兩人都同時向樓上的房間看去,狼王已經在那個房間裏療了一整夜的傷了,“不,人多也是遠遠不夠的,還要武功好,這樣才有勝算。”
“小子,我們的勝敗對你都沒有好處,識相的話就乖乖地坐好。”
拿軍越說越有想說,“誰說沒有好處,狼王是最壞的壞人,你們如果打敗了他,我就可以回去了。”
夥計頭往前伸,吐沫星子橫飛,“小子,就算殺了狼王,我們也不會放過你的。”
拿軍緊閉著眼睛,等夥計說完話,他用手抹了一下臉,睜開眼睛,“你們?你們是什麼人?我不認識你們,你們為什麼要對付我?你們要怎麼對付我?你叫什麼名字?”
“啊”夥計大叫了一聲,他實在受不了拿軍了,拿軍繼續說道:“雖然人家都叫你小二,但你一定有名字的,你爸爸媽媽給你取的那個名字,就像人家都叫我小孩,但我的真名不叫小孩,我叫尼絕拿軍一樣。”
“小子,有機會我一定要割下你的舌頭,真不知你哪來的廢話。”
“是你一直不肯說,如果你一開始就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是什麼人,我早就去睡覺了。”
“老子叫秦瑽。”
“璧安侯秦瑽!”燕昭雪站在窗前看著被拿軍綁在柱子上的夥計,心裏驚道,他的名字如雷貫耳,燕昭雪緊握手中的劍,她清清楚楚地記得,此人在五年前就已經死在自己的劍下,不料今日,卻聽到這個名字。
“姑娘,孩子我給你照顧好了,”女人將孩子抱給燕昭雪,燕昭雪接過,女人說道:“這孩子出生沒多久,姑娘既然不會照顧孩子,何不找一個會照顧孩子的人照顧他,免得害了這孩子。”
燕昭雪看了一下瞪眼看著自己的孩子,說了聲“謝了”便出了房間,她抱著孩子往樓下去。
“秦瑽?不知道你是誰。”拿軍搖了搖頭。
“死小子……”
“好了,我不說話了還不行嗎。”拿軍退後了一步。
“拿軍,”燕昭雪走到拿軍的身邊,拿軍嚴肅地看著燕昭雪,燕昭雪將孩子遞給他,“你先回房睡覺,這裏由我來看守。”
“這……”拿軍看著孩子,要他照顧一個孩子,他竟有些手足無措,但見燕昭雪神情嚴肅,他抓住孩子的衣服,隻手提著,往樓上去。
等拿軍提著孩子進了房間之後,燕昭雪從桌上拿起一支筷子,看著她的樣子,被拿軍問得有氣無力的夥計叫道:“你想幹什麼?”隻見筷子在他眼前晃了幾下,他身上的繩索斷開,他愣了一下,“你想放了我?”
“坐,”燕昭雪說著,自己坐下,她將桌上的蠟燭點燃,雖然天已經亮了,但門窗緊閉,客棧裏還是很暗,點燃蠟燭之後,燕昭雪看清了眼前的這個人,秦瑽坐下,疑惑地看著燕昭雪,燕昭雪看清了他,時隔五年,昔日的璧安侯成了今日的小客棧夥計,但她仍看得出,他就是死在自己劍下的璧安侯,此事匪夷所思,更是令她百思不得其解,“這裏,能放了你的人不是我。”燕昭雪茄的語氣很嚴肅,“難道在狼王到此之前你不知道除非你殺了狼王,否則就不能活著離開嗎?”
秦瑽愣愣地看著燕昭雪,皺起眉頭,“你胡說什麼,我隻是這家客棧的夥計。”
“你怎麼會在這裏?”
燕昭雪這麼一問,秦瑽嚴肅起來,完全像換了一個人一樣,“你認識我?”
“難道你認不出我?”燕昭雪冷冷地看著了眼秦瑽,又看向手中的劍。
秦瑽搖了搖頭,五年的光景,燕昭雪已不再是一個小女孩,秦瑽自然認不出她,“你是誰?”聽秦瑽這麼一問,燕昭雪知道他已經認不出自己。
“如果你能在半個時辰內能跑到百裏以外的地方,興許還有活命的機會。”燕昭雪說完,持劍回到樓上,秦瑽一直看著燕昭雪,心想,這個人難道知道自己的過去?然而,她卻沒有敵意,這反而令他更不安,女人站在樓欄邊,燕昭雪就從她的身邊走過,卻像完全沒有看到她一樣,在她的意識裏,西域的人是天下最冷漠了,但眼下的這個女人,她才是她見過的最冷漠的人。
燕昭雪走到狼王的房間外,停了下來,她推開門,狼王睜開眼睛,燕昭雪走進房間,將門關上,狼王睜開眼睛,燕昭雪看著臉色慘白的狼王,遞過一個藥瓶,狼王看著她,半天沒有接過,燕昭雪將走上前,將藥放在她的身邊,自己走出房間。
燕昭雪回到房間,拿軍將孩子放在床上,他坐在窗子上,看著太陽漸漸升起,燕昭雪將門關上,拿軍回頭看了燕昭雪一眼,他回過頭,仍然看著太陽,神色漸漸變得更加沮喪,燕昭雪走到他的身後,“你先睡一覺,我在這裏守著。”
拿軍回頭看著她,又轉過頭看著窗外,“我可以相信你嗎?”
燕昭雪看向窗外,“如果狼王出不了這個客棧,你的處境會更危險,所以,你要做好準備。”
拿軍跳下窗,“他們比狼王還可怕嗎?你知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燕昭雪搖頭,“這個秦瑽也真是的,”拿軍嘀咕著,“一點名氣都沒有,害我白白浪費了一個晚上的時間。”他說著,走到床邊,將孩子提到一邊,撲在床上就睡著了。
“那些人倒底在等什麼?”燕昭雪看向天空,太陽越來越眼,心想,昨夜到這裏的時候狼王就已經發現這裏埋伏了人,狼王進客棧的目的不過是為了消滅伏擊自己的人,以狼王的性情,若不是傷得太重,是絕對不會在此逗留片刻的,她看了一下手中的劍,將窗子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