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程豪滿臉懷舊道:“在村,在村呀!說是苦,言是淚,你是不知我那淒慘,家中隻有我個女娃存活,爹娘盡死,兄妹皆亡,是我躲進了老樹旁的井裏,幸免逃災,幸免逃災矣。”
說不了,女頭子忍哀墮淚,大夥兒看在眼裏,楓傑拉拉她臂,繼續行路:“豪子姐呀!你也是不知!我可與你相同,躲在家中米缸,才以幸免殺戮,村中湮滅,我便浪跡天涯,尋到大周國皇城內,拜了賀老祖為師,學矣七八年有餘,正修化災道人,從始至終行善積德,化災除惡,後而離院出遊,打算浪跡天涯,不久將是修神考試,我要前去參加,此刻遂去普陀山尋那菩薩。”
豪問:“尋菩薩作甚?”
傑道:“當然是考試呀!可我不會駛風,隻得去菩薩那兒坐個順風車哩。”
正說間,群人已是來到幫派入口,可見那是個隱蔽的道場,座落於兩窪山間之中,楊程豪撇下眾人,縱身跳到八卦陣中,撚著訣,抽出符,望空拋去叫聲開,道場四麵地門呼喇震開,原來那道場四麵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神獸石像皆是製動開關的核心關鍵,算是高端玄學,愁得楓傑眼愣愣。
沿著地門走下石階,楊程豪說這地底有三層,三層皆為人住,雖說四麵封閉,但也石火通明,修建的堪比史前古跡,牆壁道道神像,天花全是固泥,正入客廳之中,可見道人無數,打手成群,楓傑見了納悶,便問:“你等不去耕田種米,何來糧食?”
不消楊程豪開口,眾道人皆嚷:“修得辟穀矣,修得辟穀矣。”
楊程豪點頭,點頭,示意正是如此。
楓傑天蓬兩人被夥兒請到正席旁凳,忽見得牆壁上掛滿了器械,有刀有槍有斧有棒。
不過值得好奇的是,有一排子吊掛同式的械器,似刀不似、似劍無鋒,杆如鐧般,柄上翹起,花裏花哨,好個不倫不類,楓傑又鬱悶,再問:“那家子刀劍的,是甚兵器?”
楊程豪笑道:“我也不知,隻管叫‘捅雞子棍’哩,不足稀奇,是我前段時間帶人繳獲那幫武僧的家夥,他們揚言,說這般械器專是刀劍克星,我可不信,前去與那叫囂的光腦袋和尚比試一番,大破他等地界,遂繳得此些玩意,要我看,也沒甚厲害的哩!”
那呆子聞言,哈的一聲,跑將上去撩起一把,握在手中,原來那呆子曾也做過將軍,懂得些兒見識,便解釋道:“是你們不知,這玩意可厲害了,想當初我為元帥之時也曾見過,正是傳說中的刀劍克星,佛家利器,喚作‘鐵尺’,你等若是不信,可與我試試?!”
楊程豪聽言,果真拔出了劍,不過在那一刻,卻被身旁的雙煞護衛之一攔住:“無需豪姐出手,在下白狼自可與他匹敵。”
楊程豪收起了劍道:“你去,千萬記住,定要手下留情。”
呆子聽他倆唧唧歪歪,也不氣,隻是憨憨大笑:“娘們家子就是娘們家子,手下也是娘性,我管你來的是白狼黑狼,照樣撂倒!照樣撂倒咧!”
楓傑見此戰兢兢,想去勸阻,可言語已出,叵測是沒了奈何,隻得看著。
白狼聞言大怒,急拔刀望腦門砍將上去,那呆子倒是自信,站個兒不動,大刀劈來之時,也不閃躲,笑嘻嘻的,舉手向迎,用那鐵尺把柄上凹之處架住大刀,哼的一聲橫腳直接撂倒,摔得那白狼慘叫一聲,唬得眾人結舌瞠目,口不能言,呆子笑道:“弱哩弱哩,還不如俺家楓傑哥一半哩!”
他這一說,眾人看向楓傑,楓傑羞澀,急忙解釋道:“好你個呆子,莫要吹噓,顯擺實力可是要遭雷劈的!”
眾人臉色啞然不好,那白狼丟了麵子,爬起身就退了回去:“豪姐豪姐,那長臉的家夥果有兩下子,我是真沒反應過來。”
楊程豪蹙眉,顯然難以置信,臉色頗為難看,因而再次拔出了劍,不過下一步邁去,便被黑狼伸手攔住了去路:“豪姐且慢,白狼實力在我之下,敗了他也是意料之中,叫我與他比試比試。”
楊程豪道:“你去罷。”
那黑狼果抽出大刀迎頭去砍,呆子左閃又閃,咄的一聲,一鐵尺橫將揮去,黑狼抽刀來擋,算是有驚無險,兩人又來回幾招,不分上下,但見得黑狼焦頭大汗,也是找不到對手破綻,呆子倒是沉得住氣,亦是在尋對方的可乘之機,直至十三回合,呆子轉身使了個假動作,一鐵尺架在了黑狼的脖子上,這才算他贏了,黑狼輸得心服口服,抱拳承讓輕身退回,楊程豪問道:“他那招式如何?”
黑狼道:“頗為狡猾剛硬,不過出手略有遲鈍,也並非特別高超,因我魯莽,才然被他抓住機會。”
楊程豪聞言,內心有所明了,上前一步對那天蓬道:“道友遂敢與我一戰?賭個上下如何?”
那呆子憨憨道:“你來,你來。”
說不了,楊程豪執劍迎上,橫劈豎挑,劃起道道劍氣,唬得那呆子慌慌忙忙,隻是一個勁的躲,不曾還手,原來楊程豪是江湖十大劍客之尾,身手自然敏捷強悍,鋼中帶柔,柔中帶鋼,天蓬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反擊機會,急得額冒冷汗,四肢發麻,雙手緊握械器迎頭招架,卻留了個大肚空擋,在那一刹,楊程豪猛抬伸腳,狠狠的將他踹倒在地,即便如此,亦是不得稱心,見呆子長得醜,還起了殺心,揮劍刺將上去,嚇得那呆子捂臉連連慘叫:“哥哥救命。”
隻聽當的一聲,一把土舊的劍柄架住楊程豪的利刃,轉視看去,正是淩楓傑也。
見此情形,楊程豪才住了手,笑道:“今朝不比往日,當年那個傻了吧唧的啞巴傑已是逝去,如今換來的卻是不可思量的浪蕩大俠。”
楓傑攙起天蓬,看向楊程豪問道:“為何說我浪蕩?”
豪道:“你是厲害,怎的就用個破爛劍柄架住了我的攻擊?不是耍子麼?”
楓傑拿起神農劍柄,前後看上一眼:“不是耍子,這是我的護身武器。”
楊程豪笑曰:“無鋒之劍何稱武器,豈能傷人也?”
傑道:“雖是無鋒之劍,亦是不能傷人,但可護身,自行自衛足矣。”
楊程豪道:“聽你這等說,我可對你起了非分之想,莫消講,吃吾一劍。”
說不及,便一劍望楓傑肚腹刺去,誰想到,楓傑倒是劍技靈巧,擋下來者不善,內心暗暗尋思道:“這豪子姐……又是個顧青呀?”如此這般,即反手一捽,捽她個倒栽蔥,摔得屁股生痛,哎呀一聲,忍痛罵娘,慌得那黑狼白狼,武道聖道,急急前來要拿楓傑,楓傑嗬一聲:“天蓬。”
來人皆個被他逐一放倒,好似發狂的水蛟龍,吃驚的白玉虎。呆子趕上,從嘴裏掣出釘耙,迎敵晃一晃,不分好歹,見人就築,你看這一場好殺:這個耙來刀架,那個築成稀泥,這個揮劍來看,那個持柄相迎。
些人鬧騰幾分,隨著楊程豪大吼一聲:“住手。”道士們才分分的住了手。
白狼道:“豪姐,這兩家夥忒不是個東西,居然敢冒犯您,定要待我合著兄弟們收了他倆。”
楊程豪一臉難看,斥道:“收什麼收?都是同道中人,來者是客,不得無禮。”
大夥兒見頭子都這麼說了,也便沒有頂嘴。
那呆子握著釘耙,往地上一跺,罵道:“我把你個不識好歹的孫女兒,俺家傑哥與你講話,你卻弄刀弄劍?這是怎的說?”
楓傑攔住天蓬,收起刀柄,抱拳欠身道:“是我等先行無禮,望豪子姐莫要見怪,常言道:禮尚往來不弄解數,有些話兒,還得好好講罷。”
楊程豪聽說,也是退讓了一步,出於禮貌,抱拳笑道:“當年喜歡偷看我洗澡的啞巴傑,已是如此德容乃大,真是慚愧,慚愧呀!當留貴客吃餐盛宴,住上幾天,你我再以敘舊。”
那呆子一聽有吃的,推開楓傑就是亂嚷:“這是你說的!你說的!還不快快盛宴款待!”
楓傑沒了奈何,也隻得抱拳稱是不提。
設了宴,上了餐,楓傑才與楊程豪聊上幾句,那呆子就將滿桌大魚大肉、饅頭酥餅,盡皆吃得個罄盡。
楊程豪再叫:上食。
上了食,那呆子又是風卷殘雲,沒要眨眼的功夫,全然吃了個七七八八。
唬得一旁站著的小道童直叫:“爺爺呀!那可是豬神轉世?”
即便如此,呆子不為所動,皆個道人口誅筆伐,指指點點,罵他是個瘟豬。
那楊程豪不計呆子憨吃,笑著對楓傑道:“小傑,這些年來,你是如何練得如此蓋世劍術?連我都不以匹敵,照你這樣,必然是那十大劍客的對手。”
坐在她對麵的楓傑,拿起一塊大餅,邊吃邊說:“其實我吧,也並非劍術過人,隻是寶劍威武。”說著,拔出了劍柄:“你是不知,我這把劍柄不似凡劍,它可是五大上古神器之一的神農之劍,隻是缺了劍身,但劍魄還在,不是我誇,一柄擋千軍,絕不是問題,誰人使用都是概為如此。”
楊程豪似信不信,審視的眼神打量著他:“那你今後打算如何?”
楓傑道:“不是說過了麼?前去南海普陀山尋找觀音菩薩,然後參加修神考試,得神之稱也。”
楊程豪問:“聽說修神考試道路艱難,你怎的就有把握修道成神?”
楓傑說:“不去試試怎麼知道?”
楊程豪手撚鬆子,眼神有意無意的看向群人,問道:“你是獨自一人麼?”
楓傑道:“不是,還有我那道友呢,他也打算修神,與我一同奮進。”
楊程豪搖頭道:“不是不是,我是問你,有沒有伴人?!”
楓傑點頭道:“是有的,乃大周國二公主,先前喚做周艾妮,後而與我同姓,我與她已是生得一子。”
楊程豪聞言,放下了手裏剝好的鬆子,看向他問道:“你妻子現在何在?”
楓傑坦然道:“已是死矣。”楊程豪蹙眉問道:“何死?”楓傑道:“遭賊人所殺,連同兒子一起慘死。”
楊程豪聽說,驟然笑起:“節哀、節哀。”楓傑不解問道:“你笑怎的?”楊程豪說:“既如此,你是單身寡漢一個,何不再娶?”楓傑道:“你要我娶誰?”楊程豪指向自己,一臉笑意:“豪子姐可否!?”楓傑隻當她是開玩笑,一同笑起:“豪子姐真是會玩笑說話,你可是幫派大王,而我卻是小小流浪道士,門不當戶不對,你娶我還差不多哩!”楊程豪點頭道:“那也可以,那我娶你罷!”
說不了,那呆子聽得一個娶字,趕緊聞將上來,憨憨問道:“哪家子姑娘要嫁?哪家子姑娘要嫁?”
楓傑笑道:“楊大王要嫁哩,現在急著找男人,你看麼,幫她推薦推薦些好男人罷!”呆子聞言,滿心歡喜嚷道:“嫁我罷嫁我罷!我是好男人也!”
楊程豪白他一眼,不屑與他搭話,便對楓傑道:“我是認真的,不當耍子,你是從小喜歡偷看我洗澡,好幾次被我老爹拿住,不是呼耳光就是打屁股的,問你還敢不敢偷看,你總會理直氣壯、結結巴巴的說:我、我要娶豪子姐,我、我要娶豪子姐。越是嚷著,被我老爹打得越慘,事到如今,你可長俊幾分,是我瞧上了你!你怎的還擺起架子來?”
楓傑放下吃不完的大餅,解釋道:“兒時言語,不當誓言,再說我已是有妻之人,怎能娶你?再娶豈不是傷風敗俗了麼??”
楊程豪嗬嗬冷笑道:“你是有妻之人?那你的妻呢?現在在哪?在冥王老子那喝茶哩,或是轉世投胎,投成阿貓阿狗,天理哪有規定男人逝妻不得再娶?皇帝都是後宮滿園,你要怎的?當和尚麼?”
楓傑被她說得萬般理虧,心叫:“好個姑奶奶,又是顧青那等脾氣?我這身世有口難言,總不能說被女妖施加了詛咒吧?要是說了,她等凡人怎可能相信?隻待我與她賭個勝負,叫她輸了便莫纏我!莫纏我也!”
這麼想著,遂說道:“你說的是也,不過慘的是,我瞧不上比我弱的女人,俗話說得好:兄弟如手足,女人似衣服。我且與我兄弟浪跡天涯豈不美哉?這樣吧,你能鬥得過我,我便娶你,若是鬥不過,還當朋友!”
楊程豪聞言,閉口不答,做沉思狀,摸弄下顎,心想:這啞巴傑,自幼膽小如鼠,這會兒怎麼敢口吐狂言?想必果有些架量,要是真賭,贏了還好,要是輸了,豈不是好沒麵子?
尋思半晌,還沒來得及開口,但聽楓傑起身叫喚呆子:“天篷,我們走罷!吃好了早趕路,南海菩薩還等著哩。”
那呆子喜上眉梢,還真個擦擦嘴,不吃了,點點頭道:“走咯走咯!”
見此情形,楊程豪給白狼黑狼使了個眼色,兩人忽奔去攔住了楓傑的去路:“大哥留步,我家豪姐還有話要說。”
楊程豪前去拽住他肩膀道:“好夫君,你能來我們這,自然別想輕易出去,我是答應了你,你且與兄弟住下,待我每天與你比試一場,順你所說,誰贏了誰有資格說話。”
楓傑抱拳叫好不提。
話說兩人進了程豪幫的地底幫會後,前後發生了些矛盾,後被問親,再被逼娶,楓傑與那楊程豪打了個賭,賭注為婚姻,男方贏了可以不娶,女方贏了必娶,當晚吃過夥食,楊程豪派人與他倆找了個房間。
深夜寂靜,正值三更時分,萬籟無聲,不說地麵,地底更是安靜。
房間內,歇息下來後,躺在床上的楓傑翻來覆去,久久沉思不得入眠,望望身旁的呆子,已是憨憨沉睡,便也沒去打攪,下了床,坐在桌旁,拿出神農之劍劍柄,看了又看,不經意間想起今日之事,念起楊程豪說的那番話,又聯想到自己當年偷看她洗澡的英勇事跡,想想就覺著可笑,不知不覺便笑了起來。
與此同時,門外偷窺的白狼黑狼見他傻笑,不由暗暗咂舌,白狼小聲道:“爺爺呀!這家夥真是恐怖,半夜三更還不睡,偷偷看著把破劍柄傻笑甚的?莫不是見鬼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