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嬤嬤眼眶頓時有些紅了,她雙手顫抖著拿出了那張已經被她捏的一個邊角皺起來的信紙,“少爺,這是小姐……交給你的。”
孟卿一愣,呆呆的接過那張紙迅速的看了起來,臉色越來越蒼白。
謝必安湊過去看了一眼,信紙上麵寫的清清白白,從孟家離開姑蘇到現在的事情一分一毫都沒有落下——包括孟朝預料之中的孟家除了他之外,再也沒有一個人活著。
孟卿鼻翼翁動兩下,隻覺得眼前發黑,雙手雙腳都在不停的顫抖著,“阿姐……祖父和祖母全都死了……?”
“少爺——!”李嬤嬤哭號一聲軟倒在地上,聲音嘶啞。
孟卿眨眨眼睛,這才發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是滿麵的淚水。
他麵色蒼白的扶著床柱站了起來,身子搖搖晃晃,謝必安往旁邊側了一下身體,孟卿就已經摔倒了。
孟卿的身體透過謝必安的雙手直直的摔在地上,眼角還有尚未凝結成滴的淚水,就又被一邊哭著的李嬤嬤抱在了懷裏。
算起來,他也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
謝必安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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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卿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也隻過了兩天,聞到了飯香之後捧著米飯足足吃了兩大碗,期間看著碗筷又流下了眼淚,擦幹之後又繼續流,混著淚水吃完了不知味的米飯。
“嬤嬤,阿姐說,醒來之後就一直在這裏等著機緣……”孟卿神色茫然,看著李嬤嬤花白的頭發,又一次熱了眼眶,“阿姐讓我等的是什麼呢……”
李嬤嬤不過是一個後院婦人,當初能帶著孟卿從京都一路向西走到這裏已經是很厲害的舉動,聞言卻也不知道說什麼了。
孟卿也隻是說一說,說完之後就又閑了下來,垂著眼揪了一片樹葉。
這裏孟卿每日除了書齋裏麵的書就再也沒有什麼事情做,那邊的殷修卻每日懸梁苦讀,終於成功進入了殿試。
十六歲的狀元並不難得,可難得是殷修此人鄉試、會試都是第一,殿試更是被皇上欽點狀元,直接被李閣老收入門下。
之後短短兩年之間,先是黃河虎口平定水患,後是連著李閣老一脈鏟除了朝中奸臣逆黨一幹人,緊接著,皇帝駕崩,新帝上位。
這些事情謝必安是早就知道的,而這位名滿天下的狀元卻在回朝當日不慎瞎了雙眼,隨後請求辭官,回歸姑蘇。
李閣老心係愛徒,將早已定下了婚事的李家小姐依然許配給了他,並且配上百擔嫁妝親自送他出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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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卿聽到這些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很久以後了。
他在那個地方等了兩年都沒有等到阿姐說的機緣,李嬤嬤最終受不住山裏清苦,一場風寒就要了她的命,臨死之際,隻想要魂歸故裏,能安葬在姑蘇。
孟卿無法拒絕從小將阿姐和自己養到大的乳母嬤嬤,收拾了簡單的行李就捧著李嬤嬤的骨灰離開了那個地方。
謝必安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山間小屋還在,剛燒過飯的屋內還有尚未撲滅的餘煙,屋內的小方桌上麵是孟卿臨走前壓在茶杯下麵的一封書信。
孟卿一直出去之後才發現,那座山其實距離姑蘇隻有很短的距離,他運氣很好的在山腳下就碰到了一輛牛車,掏了兩個銅板之後就喜滋滋的跳了上去。
“後生仔這是要去姑蘇尋親?怎麼走的這條道道上啦,這裏很多的野獸的。”趕車的是一個臉上有著大胡子的漢子,夏日裏坦露著胸口,還有陣陣的汗味。
孟卿靦腆笑了一下,兩年的時間裏麵他愈發的沉默了下來,聞言也隻是道:“去城裏找個親戚而已……”
“喔。”大漢不再說話,一路沉默著到了城門口,孟卿下了車,茫然看著並沒有多大變化的城門。
兩年的時間裏麵足夠發生很多事情,範無救出現在謝必安身邊的時候,謝必安還在左右觀察著鷹眼,一下不察被他嚇了一跳。
範無救麵上有一個得逞的笑意,他站在謝必安身邊,“長安,殷修死期隻剩下了兩月,我們馬上就可以從這裏出去了。”
因為孟卿和孟朝的身份,謝必安和範無救商量了一下,從開頭到最後隻省去了一部分並不重要的記憶,即便是這樣,時間也過去了很久。
轉輪鏡不比別的,但是本人卻依然會感到時間,這種活計一向是最累人的。
饒是謝必安聽到了,也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笑了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