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臉頰上立刻浮現起了五指印,人也清醒了過來。
“蘇裏耶?”他的手變回了原樣,不再有透明的感覺,“你怎麼在這兒?”
神族的族長有點生氣,他在外麵亂找了這麼長的時間,不惜踏進這個陷阱,換回來的隻有一句你怎麼在這兒。
他的臉色大概是太難看了,黑暗精靈也知道自己說得不妥,低下頭來。
“你不該來這兒的。”
“那能怎麼辦。”蘇裏耶努力克製下自己想怒吼的衝動,“你到底怎麼搞的!外麵的都要找瘋了。”
“我不知道。”西艾兒靠到他身上,聲音越來越低,“好痛……”
“好痛?”蘇裏耶抓著他不讓他掉下去,“哪裏……”他沒有辦法繼續說下去,西艾兒被拉高的袖子下麵暴露出來的皮膚上出現了黑色的花紋,那顏色,就像是曾經看到過的糾纏在魔獸身上的黑色死亡斑點,隻是現在在西艾兒身上的像是漂亮的紋身圖案。蘇裏耶扯住西艾兒的袖子就撕了下去。
“你幹什麼?”黑暗精靈從他手裏抽回了手,險些向後就倒。
蘇裏耶連忙扶著他,想了想,索性讓兩個人坐到了地上,“那家夥幹了什麼了?”
西艾兒拉拉自己分成兩半的袖子,不得不放棄了把這件衣服湊回原狀的想法,“他?他不過是在繼續他的試驗。”
“該死!”蘇裏耶也不知是在咒罵誰。
這個空間很穩定,穩定到了他短時間內無法找出破綻。
“你還是可以離開的。”黑暗精靈看著他說,“光封咒能困住我,可是困不住你。”
蘇裏耶抬眼去看,那個光影旋轉著的球體就是光咒?
在黑暗精靈還沒有來得及阻止之前,一支光之箭就脫離了蘇裏耶的手襲向了光球。他隻能看著光之箭沒入光球內,自己的腹部一陣劇痛,讓他癱倒在蘇裏耶懷裏,“你這個笨蛋!”他說得咬牙切齒,“能這麼容易被你毀掉嗎。”
蘇裏耶的手觸到了溫潤的液體,他的頭上瞬間出了一頭的冷汗,“這個……我不是故意的……”
西艾兒閉上眼睛忍受痛苦,他實在是沒有力氣去罵人,特別是蘇裏耶,罵了也是白罵。
不光是封印的咒,還有替身的咒,這個白癡蘇裏耶看也不看就飛箭過去,現在可好,這一箭的威力徹徹底底地返到了他身上。而他現在,是連治療自己的力氣也沒有了,這一位神族的就算會治療術,力量卻相克。
黑暗精靈實在是不想去想,可是事實擺在麵前,他或許,會就這樣死在這裏,或作塵土,化作飛灰……“西艾兒!西艾兒!”蘇裏耶是真的著急了,在精靈的耳邊拚命地呼喚,要是精靈是因為他的緣故死的,他會做一輩子的噩夢的。
西艾兒就算聽到了也無力回答,他的手軟軟地垂落下來,意識飄得越來越遠,連蘇裏耶的聲音都要聽不見了……“西艾兒,你別嚇我——”那聲音,都扭曲地變形了。
那一次,黑暗精靈差點就送命在蘇裏耶手裏,要不是克索勒突然回來的話……“白癡,笨蛋,白癡,笨蛋……”
克索勒每說一次,蘇裏耶額頭上的青筋就爆出來一點。
“你就隻會說這個?”要不是他把西艾兒關起來,要不是他拿西艾兒做試驗,會有現在的結果嗎。
黑暗精靈陷入了深度的昏迷,躺在床上不省人事,而這兩個對這一結果都應該負上責任的家夥就隻有坐在邊上的份。
鑒於發生了這種出乎克索勒意料的情況,他把兩個目前處在他控製狀態下的精靈帶到了自己的住所,還是在他所創造的空間裏,隻不過,這裏不是他關押犯人的地方。
克索勒的眼睛冷冷地瞪了蘇裏耶一眼,後者好似突然想起了這裏是誰的地盤,乖乖地閉上了嘴。
從不知名的深淵中浮現到這個世界的黑色物質,沒有姓名也沒有自己的思考,在吞食了那麼多的生靈之後擁有了自己的思考,卻發現自己是被這個世界遺棄的部分,這大概是他感到不平衡的最主要原因,連他自己也無法解釋,為什麼對西艾兒有那樣的執著,他想知道答案,那個被西艾兒遺忘的答案,他必須要去傷害他,小心翼翼而又謹慎地用自己的力量去摸索,這對差不多從來沒有試探過自己力量的他來說,也很困難吧。要不是先前有那位被他抓住的倒黴家夥被他充分試驗,搞不好西艾兒已經死在他的力量之下了。
黑暗精靈似乎對他的力量有很高的契合度,難道是因為他們同屬於黑暗力量的一部分嗎?克索勒越來越不明白了。
答案,他不過是想要一個答案,為什麼就那麼困難呢。
“所有的生命都想要答案,要是這麼容易找,我還在這裏迷惑幹什麼。”西艾兒那時就是給了他這個讓他惱火的回答。
克索勒低頭去看昏睡中的西艾兒,不知不覺就說出了自己的心聲,“要是你合作一點,不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嗎?”
黑暗精靈不知道為什麼,對他有種別扭的頑抗。
蘇裏耶對他的這個說法嗤之以鼻,“不是好人就別去裝好人,很難看的。”
“你閉嘴!”克索勒對黑暗精靈態度曖昧,對神族的人可沒有保持好脾氣的必要。
惱怒的神情扭曲了他的麵容,那喝聲倒和西艾兒有些相似,讓蘇裏耶說不出話來。
克索勒稍稍拉開了昏睡中精靈的衣擺,黑色的條紋如他所願地在精靈身上蔓延,這樣糾纏住就可以了吧,第一步是削弱精靈自身的力量,再是用力量入侵,而後就可以恢複精靈的記憶了。到時候,他們都能得到答案吧。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沒有目的的感覺太糟糕了,讓他不願意再等待下去。
“現在該怎麼辦?”蘇裏耶咬了咬牙,要是克索勒沒有辦法,他用盡全力也要把西艾兒帶走,控製也好入侵也罷,西艾兒也不會想死在這裏的。
“最好是能找到和他同樣的力量給他補充。”克索勒也在思考著解救的方法,眼光不由地向蘇裏耶看,他比他更早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應該能知道更多的情報吧。
被敵人所期待,這讓蘇裏耶不知是惱怒好還是無力好。看看床榻上的西艾兒,他還是仔細想了想自己曾經聽到過的傳說。
“同黑暗精靈最接近的力量,就隻有他的族人了吧。”
“那麼,要到哪裏去找呢?”
克索勒的問題,也是蘇裏耶的問題,黑暗精靈離開這個逐漸被人類所操縱的世界已經很久了,身為他們族人的西艾兒會知道他們在哪兒,他們這些族外人要想知道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黑暗精靈其實是很封閉的族群,對族內和族外的人,他們就是兩種待遇。
“你去找。”克索勒吐出了差不多就是命令的語句,讓蘇裏耶一時呆愣當場。
在神族的族長還沒有來得及發火之前,克索勒陰森森的話就堵上了他反抗的餘地。
“十天之內,要是你找不到救他的方法,那他對我來說也就沒有用了。到時候,我可不介意我多吞噬一部分力量。”
“你——”
“十天後的現在,你必須找到方法。要不然——”克索勒眯著眼睛,可是眼神中的銳利比剛才尤甚,“我要是你的話,馬上就出發了。”
蘇裏耶無言以對,克索勒既然讓他走了,他身上不能離開的封咒就立刻消失了,浪費不得時間,他用了空間轉移離開了。
光影轉換之後,克索勒的空間又恢複了寧靜。
黑暗精靈靜靜地睡在那裏,對周圍的一切無知無覺。
克索勒看著他,不由地湊近了。
那種自然清新的氣息,讓他著迷。
“十天以後,要是那家夥沒有找到的話,我能下手嗎?”他自言自語地說著,“很想就這樣看著你呢。你說,我是不是愛上你了?”人類對自己喜歡上的人不是要一直一直地看著,牢牢地拴在一起嗎?黑暗精靈是他所接觸過的生靈中唯一一個沒有被他所吞噬的,沒有吞噬卻也被他的思維入侵過,思維相連接的片刻竟然能讓他獲得如此之多讓他獨立的力量,讓他不由地懷疑他是不是和黑暗精靈擁有同樣的來源,西艾兒,他似乎不是個單純的黑暗精靈。以前蘇裏耶曾經有過的疑惑現在他也有,沒有哪個黑暗精靈的眼睛是深藍色的,也沒有哪個黑暗精靈的頭發不是以黑色為主的。
克索勒輕輕撫了撫西艾兒的頭發,在長長的黑發靠近發根的地方,隱約地有些淺色的光。
是因為黑暗精靈的力量消退嗎?
他知道如果使用了一定的化形術的話,在力量極度消退的時候是會逐漸恢複成原來的樣子的。
他很想看,會出現的,是不是西艾兒原來的樣子。
所有人都誤會了嗎?連失去記憶的你也誤會了。
你可能,不是那個種族中的一員。
這樣的身份是誰賦予你的,你的朋友嗎?那是他那樣認為,還是他希望你這麼認為。沒有發現嗎?西艾兒你其實是很容易輕信的,隻因為,那是“朋友”所說的話。
要是西艾兒知道他這麼想的話一定會表示驚訝的吧,這個隻不過偷竊了一點他的思考的黑暗生物竟然這麼了解他。
他一直都在夢中。
神靈們是在什麼時候出現的呢?遠在人類之前?現在所使用的,都是人類的紀元方法,神靈們是不去思考自己存在的時間的,在他們熟悉了人類的方法之後往往是拿來即用。能夠確定的隻有,神靈們的出現是在這個世界出現之後,在時間與空間的架構出現之後。那麼,是不是有那樣一種神靈,出現在時間與空間之前呢?
“我好像……太任性了……”那是他的聲音嗎?
一片漆黑當中,就像是回到了別人的回憶當中,西艾兒就剩下了意識,在過去的時間裏遊走著。
太任性了?
自己就是這麼想過去的自己的?
什麼事太任性呢?為什麼自己會變得什麼都不知道呢?
好像還有別人的聲音。
“你怎麼老是這麼想。”年輕人的聲音聽起來很耳熟,“覺得自己太任性,又覺得出的問題都是自己的錯,所以管的閑事越來越多,再這樣下去,可怎麼得了。”
“難道不是我的錯嗎?這個世界,好像就是我的責任。”
他在黑暗裏聽到自己的回答,知道自己沒有麵容沒有表情,可還是在思想裏擺出了苦笑的神情,就算消失了記憶,在自己的腦子裏還是有深深的潛意識的。
“那麼,你為什麼要這麼選擇呢?”人類第一魔法師夕瀾的聲音要比他記憶力更加年輕,“這麼做太危險了不是嗎?”
夕瀾的聲音猛地提高了,轟炸著西艾兒的意識。
“我想退出了,退出這個世界,你知道嗎?我太累了。”
“這隻是個傀儡,你真的要這麼做?讓他有意識?”
“我必須這樣做。”他聽到了自己堅決地聲音,而後是帶著些疲憊的懇求,“我需要你的幫助,你就把他當作是我好了。”
什麼意思?這是什麼意思?
西艾兒不想再聽下去,可惜在這怪異的時空裏他唯獨剩下的意識毫無力量可言。
“給他起個名字吧。”他聽到“自己”這麼說著,“或者說,給‘我’起個名字吧。”
片刻的沉默之後,西艾兒最不想聽到的聲音還是從黑暗中傳了過來。
“西艾那斯……”
旋轉的感覺不是通過視覺而是通過意識傳達到他的思維中的,濃濃的黑暗被漩渦吸走了,光透過薄薄的眼瞼射進眼睛中,他皺起眉頭來適應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睛。
這裏是哪兒?
四周圍都是包裹得厚厚的白色霧氣,隻能看到自己躺的地方的一小片土地,其他的什麼也看不見。
自己好像也有了變化。西艾兒低頭去看,身上穿的,是白色的長袍,古舊的樣式和西大陸的服飾很不相同,這讓他想起了以前的傳說,還有自己收集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