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3 / 3)

西大陸在很久之前,曾被一個來自於異域的神靈所治理,西大陸的人們懼怕又尊敬他,在他離去之後的時間裏,他們因敬畏而不再說出那些來自於其他世界的神靈,僅用“新月之主”來稱呼他,是啊,那位神靈所代表的,就是新月的力量。

死亡的力量。

他還是沒有從昏睡中醒來吧。

西艾兒用手晃了晃自己的腦袋,似乎是想把討厭的感覺趕走。

在他所不知道的自己的記憶裏埋藏了什麼,還是說,自己根本就沒有過關於從前的記憶——如果,如果那黑暗中的話語是真實的話,如果他的猜測是正確的話——黑暗精靈不想去想,他的手無意識地顫動了一下,他知道,自己是在害怕。

真是諷刺啊,麵對那些惡意的,充滿威脅的攻擊,他從來不去畏懼,他能夠用自己的力量去克服,可是要是牽涉到自己的來源,他就和克索勒一樣脆弱。

那個追尋著自身來源的黑色物質化身,確實是很脆弱,西艾兒想要防止的,是那脆弱一旦崩潰之後可能爆發的瘋狂和毀滅。他不希望克索勒走上那條道路,但現在看來,他自己倒可能比他更早地走上那條道路。

如果知道了自己不過是被操縱的力量,如果知道了自己不過是被遺棄的部分,普通的人類也接受不了,更何況是可能在精神上更加會走牛角尖的他們。

退出就是那麼簡單的事嗎?

西艾兒不知道,從前的神靈們這麼簡單就能脫離這個世界,他們對這個世界沒有感情嗎?想要離開的話就離開了,不會對這個世界,對這個世界的居民有任何的留戀。他們現在要離開的時候,為什麼會這麼地難以割舍呢?甚至還有最後都沒有離開的,隻能深深地在人類所無法到達的地方把自己隱藏起來的。

黑暗精靈一族,在很早以前就離開這個世界了,不過他們當中也有不想離開的,西艾兒也隻是在一個很偶然的情況下聽說過,黑暗精靈中的一支還留在這個世界上,要如何去尋找,他是一點都不知道了。自己沒有半點在黑暗精靈中生活的記憶片斷,以前還以為是因為記憶消失了的關係,現在看來,或者是有另外的原因的。

意識和身體分離了吧。他在自己的身上沒有看到克索勒留下的黑色圖案,他和那個身體的聯係被外力切斷了。他的意識,就這麼孤零零地被困在了這個地方。

腳下的土地漸漸有了變化,變得平整,透明,從他的腳接觸的地方,水波的漣漪一圈圈散開來,那些霧氣也隨著散開,他就像是站在了一個巨大的湖麵上。

很難形容懸浮的感覺,在西艾兒的感觸上,他就和剛剛站在土地上的感覺是一樣的。

水麵就像是一個明亮的鏡子,把他的身型映照得一清二楚。

漂亮的容顏比之前尤甚,深藍色的眼睛看起來剔透無比,長長的,垂落到腳踝的長發散發著和月光一般皎潔的銀色,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位上古的神祗。

這是他,還是……

黑暗精靈的住所,肯定是絕對隱蔽的。蘇裏耶能夠掌握的關於他們的信息也就那麼一點。克索勒給他出的,還真是個難題。

“那家夥——”就算是脾氣再好的,也要被這樣的局麵折騰得瀕臨爆發,“哪天一定要把他措骨揚灰一下——”

措骨揚灰的話,克索勒頂多也就是失去他人類的外表罷了。

光明精靈的咒罵能力畢竟是不強的。

沒有線索,沒有提示,這簡直就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就算是有魔族的人幫忙他也沒有辦法。黑暗精靈的聚居地,就是魔族的高層人物也不知道。

尤裏回應說他盡力去找,蘇裏耶不是他的朋友,西艾兒卻是,不是他說什麼其它的,尤裏嘴裏老是在念叨著的“那家夥”的忙他不得不幫。

黑暗精靈們,總是習慣隱藏在黑暗中,黑暗是他們的來源,也會是他們的歸宿。關於遠古種族的秘密,就是那黑暗中隱藏最深的。蘇裏耶想要找到它,又害怕找到它,關於他的,關於族群的,或許是會導致可怕的後果的秘密也說不定。

“要想要找到黑暗精靈最快的方法,以前曾經有過一種。”尤裏表情古怪地告訴蘇裏耶,“你去做的話,應該很合適吧。”

“那到底是什麼方法?”蘇裏耶現在大概屬於病急亂投醫,都忘了尤裏給的主意那能正確到哪裏去。

“挑釁。”“挑釁?”

“黑暗精靈中還是有等級區別的。”尤裏為了找線索把西艾兒的住處搜了個遍,“他們相當崇尚武技,就用武技的高低來區分等級,分為三星,四星和五星,在某種情況下,他們也會給外族的人授予這種級別,就是在……”

“在挑戰成功之後?”好簡單的標準。

“沒錯。”尤裏的麵容開始恢複先前壞笑的樣子,“我會盡量幫你散播出去的。”

“哈?”

“就這樣說定了。”

也不管蘇裏耶的表情精彩成什麼樣,尤裏就溜了。

某位神族的本身意願,就這麼被拋棄在了沒有人知道的角落裏……“還不醒來嗎?”克索勒對著昏睡的西艾兒,覺得自己就是在鍛煉耐性。

這個黑暗精靈,什麼時候能夠告訴他關於這個世界,關於他自己的原因。

就像是,有力量在水波一樣擴散開來。眼睛中所能看見的景物模糊起來,一層又一層,一片又一片,有圖像在水波瀲灩中慢慢浮現,還沒有來到及看清楚地時候又散了開來,仿佛水中的倒影被尖銳的石塊所破壞。

“這是什麼?”沒有力量的注入,沒有破壞和入侵,這種圖像的出現就像是很自然很正常,和他自身的力量所結合在一起。

他並沒有動用過任何自己的力量,克索勒的目光投向了臥榻上的人身上,“是你嗎?”

沒有回答,也沒有動靜,那力量的水波蔓延著,向這個空間的邊界擴散……“……很美麗呢……”

所有眼前的事物都變得模糊而扭曲了,圖像在眼前變得清晰,像是隔了重重的迷霧,能夠看清的隻有鮮亮的顏色和隱約的體態。

頭好暈,渾身都沒有絲毫的力氣,被什麼東西束縛了,困在方寸之間不能動彈。

被動地,聽著外界的言語。

“透過太陽去看,這顏色很漂亮。”

很熟悉的音律,帶著他沒有發覺過的歡快和慵懶。

“你要是喜歡的話就拿去吧。”另外一個離他比較遠的聲音說著,“這小東西將來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呢。”

“啊……說不定是個很不錯的人呢。”

另一個聲音似乎笑了起來,“你怎麼這麼確定會變成人?要知道,這不過是現在稍微有一點靈息的‘水’罷了。”

“我好像是習慣這麼說了。”

“這不是個好習慣哪。”那邊的人拖長了語調。

“是嗎?”這聲音,好像是在高興。

“有什麼好高興的。”那邊的音調稍微提高了一點點,“一點責任心都沒有。”

白色的,纖細的人影,把他輕輕放在手掌中,讓秋日的陽光照射到他透明的軀體裏,那個的自己,隻有一點點微末的記憶。

“別這麼說呀。”白色的身影這樣說著。

那邊的人影看起來要比拿著他的白色人影年長上不少……短暫的平靜之中,隻能感覺到微風拂過眼前的畫麵,琉璃質地的器皿不是全然的透明,所以他才會看不真切,淡藍色的半透明琉璃在陽光的照射下將透明的影子投射到那人白色的衣擺上,在那影子中晃動的,是自己那個時候的形態——“你好像不舒服呢。”幻境中的一切都因為真實中傳來的聲音而迅速地剝落。

他的視線從短暫的過渡黑暗中逐漸清晰,映入瞳孔深處的,就像是在幻境中看到的,又是非常熟悉的。

在不經意之間,他究竟把什麼東西召喚了出來?

讓化為人類樣貌的克索勒沒有想到的,是主導權的突然變換……“我說……”身在過去的聚魔地,現在基本上被改造成巨大的陷阱的地方的蘇裏耶覺得自己的頭一下子要變成兩個大了,“尤裏這家夥到底怎麼去宣傳的。”在他的想法裏是要找一個黑暗精靈挑戰,不是找一群黑暗精靈挑戰啊。

沒有給他任何辯解的機會——估計他說了黑暗精靈也聽不懂——突然出現的六個黑暗精靈相互對看了一眼,拔出自己的武器就攻了過來。

“哇啊——”他的打算是和一個黑暗精靈動手自然有勝算,要和一群——還是用跑的比較好。

說起這起事件的原委,那當然是有來由的。

黑暗精靈的聚集地雖然隱秘,但就如尤裏所料的,總還在魔域的範圍之內,要是刻意去散播消息的話,總是能夠傳到他們族中的。

不過,這個消息的內容就——“這家夥怎麼隻顧著逃跑?”

“是啊,不是說他想要把我們族都消滅嗎?難道是心虛了?”

“可能。他可是光明精靈,是我們的死對頭啊。”

“管他那麼多呢,抓回族裏再說。”

蘇裏耶再怎麼強悍,也不是一溜六個黑暗精靈的對手,何況,他們還是西艾兒的族人,原本他們的意圖就是要找他們幫忙而不是打架。

怎麼辦?語言不通,要想解釋也沒有空,到底該怎麼能讓他們平靜下來聽他說呢?

就這麼著自顧自思考的蘇裏耶太大意了,被某個潛到他背後的黑暗精靈一下就打暈了。

“這麼弱?”

同伴們都聚到了昏迷過去的蘇裏耶附近,打量著在傳聞中要和他們族群為敵的光明精靈,“怎麼辦?”

“帶回族裏審問吧。”是不是還有同謀什麼的呢。

“好。”

他們“帶走”的舉動至少比以前的西艾兒要溫和上一些,蘇裏耶也沒有被磕碰到,不過如果他是清醒的話,大概會發現更多的秘密吧。

就在他們離開之後,兩道人影在他們結界的光芒消失的地方出現了。

模糊的身影籠罩在霧氣中,白色長長的衣擺在地麵柔軟的草木上劃過,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已經被帶走了嗎?”從霧氣中傳出來的聲音似乎隔了一層紗,變得飄渺起來,“來晚了啊。”

在他身後三步的地方,是一個隱藏在黑暗中的身影,同他身上那白色的,在散發著淡淡的光暈的那個人比起來,就像是兩個極端。

“你到底想幹什麼?”克索勒拚命壓抑住想要退縮的衝動詢問著。

白色的霧氣散了開來,這座原本該充滿各種聲音的森林在瞬間寂靜下來,站在那裏的人,擁有黑暗精靈西艾那斯的外表,不,或者說,更加美麗,更加不接近這個世界的虛幻般的美麗。長長的銀色長發披散在身後,白色的衣袍明顯不是這個地方的款式,要是有熟悉衣物的人來看,大概會看出這更接近距離西大陸遙遠的,現在差不多已經成為一個傳說和神話的古老樣式。

這個黑暗精靈的身上,究竟隱藏了什麼樣的秘密?

打開了克索勒的禁製的克雷地安掀起了可能席卷全大陸的瘟疫,而這次打開了西艾兒的禁製的克索勒會有怎麼樣的結局在等待著他呢。

就算是有毒的,就算是必死無疑的鴆,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喝下去吧。

從那個占用了西艾兒的身體的人嘴裏,說出了克索勒不明白的話。

“什麼?”

白色的衣物包裹著的,是夢幻般的美麗,還有,能撬動人心的話語,“你在追逐什麼呢?你本身?還是死亡?”

那種沁入心魂的聲音,就仿佛是神靈的拷問,克索勒花了好大的力氣才能抵抗住沉入精神的水麵下的誘惑,“這個問題,該問你吧。你,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