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瞳的龍神……那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傳說，現在在他身邊的，究竟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困惑在蘇裏耶的心中迅速增長。
那個看起來和西艾兒非常相似的漂亮家夥看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看，眉頭皺了起來，在蘇裏耶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揚手就是一記。
啪！
這下，是把蘇裏耶打懵了。
“幹嗎打我？”
西艾兒閉緊了嘴巴，看著他。
“不對！不是這個問題。”蘇裏耶怪叫著跳起來，“你是誰？”
“哼！”他冷哼了一聲。
蘇裏耶有些呆，這個動作，和西艾兒還真是像。
“你到底是誰？”他糊塗了。
“隨便你叫我什麼。”他冷冷地開口，“隻要你知道我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就可以了。”
他為什麼？
“西艾兒呢？”蘇裏耶的心突然提了起來，焦急地問。
“你是說這具身體？”白色衣服的少年動了動，站起身來，“我想你暫時見不到他。”
“難道說你——”占據了這具身體，就像克索勒去占據別人的身體。
看他緊張，白衣的人露出了奇怪的麵容，“你在乎？”
蘇裏耶的眉頭皺緊了，“我當然在乎。”
白衣的人好似不明白地歪了歪頭，“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蘇裏耶很想把他從西艾兒的身體裏趕出去，“是朋友當然會關心。”
“朋友？”白衣人的笑容充滿了諷刺，“我的朋友裏可還沒有你呢。”
蘇裏耶毫不示弱地扯出了笑容，“那是你，不是西艾兒。”
白衣的人臉上的諷刺都消失了，蘇裏耶覺得，他金色的眼瞳在肉眼可見的速度中變得深邃了，“你不知道的。”淡淡的笑容和冰冷的眼神一點也搭配不上。
蘇裏耶敏感到了危險，下意識地後退，“你想要做什麼？”
手中的長劍指向了光明精靈，白衣人的言語和眼神一樣冰冷，“我要你的命——”
蘇裏耶發誓，就算是長一次在泥潭裏翻滾也沒有這一次來得狼狽，一方麵要顧及著不能傷掉眼前的人，一方麵又要小心地不讓那把劍傷到自己。衣服上多處都被劃破了，這地方又很窄小，讓他施展不開。
眼看著長劍就要落到他身上，持劍的手突然抖動了一下，劍的位置偏了一點，讓蘇裏耶逃過了一劫。
長劍刺入岩石中，白衣人用了用力竟然沒能拔出來。蘇裏耶可不能放過這樣的機會，他撲過去牢牢抓住了白衣人的雙臂。
白衣的西艾兒沒有掙紮，蘇裏耶隻用了用勁，然後就鬆開了。
那個人的力量，好像是一下子消失了。
額頭上銀白色彎月的印記暗淡著消失，銀色的頭發也從發根那裏開始迅速變成黑色，就連身上的衣服也像是散開的水波一樣變化著。
現在這個倒在他懷裏的人，是那個讓他擔心不已的黑暗精靈嗎？
蘇裏耶拍拍精靈的臉頰，“醒醒，快醒醒！”
“恩——”黑暗精靈的眉頭鎖著，看起來正掙紮在夢境當中很不舒服。
“唉——”蘇裏耶長歎一口氣，“你要是再不醒過來，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他們所處的這個地方，是一個很狹小的地洞空間，蘇裏耶四處摸了一圈也沒能找到離開的通道，西艾兒現在這種情況就算醒過來也不能幫上什麼忙，不過蘇裏耶覺得能醒過來總比不醒要好。
“這麼暗？”精靈的聲音蘇裏耶從來沒有覺得那麼好聽過，那個占據了西艾兒的身體的人所說的話，要比精靈的嗓音還要好聽，可是帶給人的感覺遠不如精靈的安心。
“你還好吧？”蘇裏耶還是有那麼一點防備的。
“蘇裏耶？”精靈的語氣聽起來就和剛才的那個人不一樣，“這裏什麼地方？”
“我也想知道。”蘇裏耶實在是沒什麼好氣，他還想知道這個答案呢。
他抬頭瞄了瞄，那把長劍還在他頭頂上的石頭上戳著，看這進入石頭的深度和力度，應該是一把好劍吧。他踩住了岩石把劍拔了出來。果然是一把好劍，冷冽的氣息都能從劍身上切進皮膚裏去。
蘇裏耶抓牢了劍柄，開始找個看起來薄弱的地方用力挖掘。
很像土撥鼠吧，沒辦法，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知道他們是不是被送到了扭曲的空間中的某蘇可沒有勇氣去施展魔法。
古怪的聲音刺激了西艾兒的聽覺，“你在幹什麼呢？”
蘇裏耶正背對著他，頭也不回地回了一句，“你沒看見嗎？挖洞。”
隻那一句話，蘇裏耶的動作就停了下來。
黑暗精靈誕生在黑暗中，怎麼會在這裏看不到他的動作，連他這個光明精靈都能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他們不是人類，會在黑暗中無法行動。
西艾兒他——蘇裏耶回到了精靈的身前，伸手在他的眼前晃動著，然後心驚地發現精靈的眼睛動都沒有動。
“西艾兒你，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他怎麼就沒有發現呢，如果精靈能看見的話，怎麼會對他臉上那麼明顯的巴掌印和身上被割得亂七八糟的衣服絲毫沒有提出疑問呢。
“還好。”西艾兒伸手揉了揉眼睛，“眼睛有點癢。”
精靈看不見，蘇裏耶倒退了一步，從西艾兒的眼睛裏，慢慢流出了鮮血，順著白皙的臉頰漸漸流到了脖頸上。而西艾兒還毫無知覺地揉著。
“別揉了！”看不過去的蘇裏耶把精靈的手拉了下來，在指尖上已經染滿了鮮血。
“怎麼了？”精靈的聲音惶恐起來。
蘇裏耶發現，精靈身上被克索勒所加上的封印水晶已經不知所蹤了。而精靈那雙很漂亮的眼睛就像蒙上了一層灰沙一樣黯淡無光。和剛才那雙金色的瞳相比，是多麼強烈的反差。蘇裏耶的胸口突然疼痛起來，把精靈按在了自己懷裏。
“沒事，沒事。我在這裏。”
西艾兒的樣子，就像是脆弱的孩子。
是你平時太會保護別人了嗎？在這樣的時候反而不知道怎樣保護自己。是不是你身上發生了什麼讓你覺得害怕的事情呢？蘇裏耶隱約地覺得，精靈的內心是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在西艾兒的秘密裏，還有他所沒有掌握的東西。什麼時候，什麼時候你能告訴我你的擔心和你的害怕呢？你知道嗎？朋友就是要用來相互依靠的呢。
要是沒有人來打攪他們的話，西艾兒還真不知道怎麼叫蘇裏耶鬆手呢。他是有片刻的害怕和茫然，可是也沒有持續那麼長的時間，蘇裏耶這麼抱著不放手，讓他很不好意思。又不是小孩子了，需要大人摸摸頭說乖乖的不要哭。況且，他也沒有哭吧。能感覺到眼睛裏落下了某種溫溫的液體，可絕對不是眼淚。記起來，從前也有過這樣的經曆不是嗎？
力量的消失，眼前黑暗時間的增長，是不是到了最後，他所有的一切都會回歸到黑暗當中呢？從黑暗中誕生，又回歸到黑暗當中去，對真正的黑暗精靈來說那是最好的歸宿吧。那麼他呢？他是真正的黑暗精靈嗎？從意識的迷宮裏走出來，就是黑暗的降臨了嗎？
“你們沒事吧？”
黑暗精靈長老的聲音傳了過來，似乎距離他們很近。
蘇裏耶聽出來了精靈長老聲音的來源，鬆開了西艾兒，走到了他右麵的岩壁邊敲了敲，“我們沒事，你們能弄個洞出來嗎？”有人能幫忙的話他就不高興自己動手了。
“可以。”年輕的黑暗精靈的聲音也傳了過來，“閃開點哦。”
蘇裏耶依照他所說的拉過西艾兒躲到了距離外麵的人最遠的角落裏。他牢牢地用結界保護住了他們兩個，目前的西艾兒，力量已經衰竭到了極限，連張開一個普通的保護結界都不可能了。據蘇裏耶的猜測，這很可能跟他被別人占據有關。
灰頭土臉的兩個人終於又回到了正常的地方，長老告訴他們，白衣人造成的暴風雨破壞了這個地方的平衡，險些讓這座黑暗精靈的城市陷入毀滅，就在城市瀕臨崩潰的時候，那帶來暴風的力量突然消失了，他們所處在的那個洞，原本是黑暗精靈們的祭祀井，在暴風雨中被封閉之後還是長老發現了裏麵屬於蘇裏耶的微弱力量。
“給你們添了這麼多的麻煩還真是不好意思。”蘇裏耶的頭發也像個鳥窩衣服像個乞丐，“不過能不能再繼續麻煩你們幾下讓我們好好打理打理休息休息。等我們休息好了再具體告訴你們發生了什麼事。”
他能感覺到，在場的黑暗精靈的目光不時地向臉上掛著血跡的西艾兒看去，那目光，可算不上友好。
白衣人在進入這座城市的時候曾經傷過他們好幾個族人，蘇裏耶不知自己是不是該慶幸他沒有鬧出性命來，否則黑暗精靈是不是還能保持克製他就不知道了。
“神殿的後殿裏有你們需要的東西，快去吧。”長老也覺得很不妥，連忙安排他們離開眾人的目光。
果不其然，蘇裏耶隱約在拉著西艾兒離開的時候聽到了年輕的黑暗精靈的抗議，“長老，怎麼可以就這麼讓他走。”
這個他，不知道指的是他還是“他”。
蘇裏耶連猜測的精神都沒有了，經過了一片混亂的他隻想好好洗個澡睡上一個覺，天塌了也好地陷了也好，都給我等到睡飽以後吧。
“西艾兒？”
“恩？”
“沒事。”
“西艾兒？”
“啊？”
“你的眼睛——”
“好很多了。”灰色的影子消退了不少，在幽暗的環境裏已經能看到模糊的影象了。
蘇裏耶的嘴巴張了又張，“你沒事吧？”
西艾兒一低頭，“你問了五遍了。我沒事。”
抬起頭來看他的瞳，是一種不怎麼好看的藍灰色，那一層灰色的陰霾遮住了精靈的眼睛，在蘇裏耶的眼睛裏，它也遮在精靈的心裏。
西艾兒的話語裏，很明顯地帶上了不耐煩地情緒，蘇裏耶實在是沒有什麼理由再說什麼，“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他是沒事了，西艾兒的眼睛眯了起來，“我好像覺得，你們都有事瞞著我。”
蘇裏耶愣愣地看著他，那個白衣服的人的事情他和黑暗精靈們都沒有要告訴西艾兒的意思，至於原因，他們就是有那個奇怪的默契。
“你以為我是被克索勒操縱了？”
藍灰色的眼睛接近了，蘇裏耶不由自主地向後仰了仰頭。
“還是你以為——”精靈似笑非笑的麵容真的很靠近了，近到了蘇裏耶閉上了眼睛的地步。
那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是，那個白衣人在這裏。蘇裏耶也不知道怎麼去形容，他並不暫停黑暗精靈們的判斷，可是，又無法為自己的說法提供證據，隻好保持沉默。
一種很淡的氣息從臉上拂過，蘇裏耶睜開眼睛的時候西艾兒已經站起來往回走了。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一個能夠俯視整個黑暗精靈城市的高台上，這裏曾經是精靈們閑暇的時候最喜歡待的休息場所，現在也很少有人來了。
“這是一座即將死去的城市。”西艾兒這麼形容，讓蘇裏耶不安的是他好像能夠用眼睛看見籠罩在西艾兒身上越來越重的陰霾。
死亡的陰霾。
黑暗精靈是黑暗的使者，他們仍舊是黑暗中最強大的種族之一，他們的生命力是強盛而充滿力量的。不會像西艾兒那樣讓人感覺到不安。
魔族的西艾那斯不屬於黑暗精靈，這是一個多麼諷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