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去哪裏?”蘇裏耶這麼問的時候是在西艾兒眼睛基本上複原之後。
他的朋友丟給他的話簡單極了,“出去走走。”然後就很快離開了他的視線,擺明了不要他跟著。
“可是——”蘇裏耶可是出來的時候連影子都看不見了。
很有些被鬱悶到的光明精靈就回到了黑暗精靈們的神殿,這些日子,西艾兒躲著除了他誰也不見,他則是被好幾個黑暗精靈纏著要比武,在某些年輕人們充分認識到他們曾經認為的很弱的神族族長完全有一個五星戰士的實力之後,他們的不平之心總算是平息下來了。
隻有西艾兒自己知道,自己的心裏有多煩燥。夢境裏的話,令人討厭的真實,讓他不得不去找到一些東西,可是,他又連自己是想找到什麼不解。
他是魔族的一分子,當然很清楚怎麼找到魔域的入口。要悄悄回去一次不是什麼難事。
屋子還是那麼整潔幹淨,他不在的時候看來是有人幫他打掃了。
沒有人在屋裏,連他的人偶們也不在。
很安靜,竟然讓他覺得有點不安。
沒有人在,不意味著沒有人注意到他回來。
很快,就有人闖進了他的地盤。
“西艾兒你回來了?”
大咧咧的嗓門,連同大咧咧的推門方式,西艾兒都能聽到自己門板的哀號聲了。
對這位訪客,他可是一千萬個沒有想到。
“諾多克斯?你不是在忙嗎?怎麼有空過來。”
西艾兒八成是有點忘記了,在很久以前其實他、尤裏和諾多克斯曾經並列為魔族三大“巨頭”——工作溜得快,偷閑要得勤,叫苦說得多。
西艾兒得承認,和他老是往族外跑和尤裏的惡毒言語比起來,其實諾多克斯的性格還是很老實的,一旦長老院有所差遣他是不會拒絕的——當然,前提是長老院的通知能在他開溜之前交到他手裏——前幾年的時候這家夥不是就為了長老院的任務跑到魔域邊界去了嗎。
“我那裏剛忙完,一回來就聽說你出事了,沒想到你還在家啊。”粗獷的某魔頭有很和他性格相符的粗獷外表,總體而言,他就像是一個能夠手握巨劍戰鬥的強壯武士。
尤裏的評論是這家夥就是那種沒什麼腦子的家夥,要不是因為他本身的力量足夠強大,讓別人知道欺騙和惹惱他的後果是會死得很淒慘的,他早就被人利用來利用去了。
而他之所以能和尤裏成為朋友,確實也有他遲鈍的好處,他既然遲鈍到聽不懂尤裏的諷刺,當然也不會介意什麼。
他們三個會被魔族認為是朋友,正是公認的“臭味相投”是也。
“我……等會兒就走。”西艾兒轉開了視線,“我來拿點東西。”
“哦。”諾多克斯是很久沒有在族裏了,對最近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都不清楚——不過似乎知道事件全經過的尤裏也沒有向他說過,照尤裏的說法,和他說了他也是聽不懂的吧——隻知道西艾兒又開溜到了人間,而且還受了點傷,“你不在的時候沒人照顧,尤裏就把你的人偶放到他那裏去了。”
尤裏嗎?西艾兒心頭一跳,就好像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知道的人反而是他吧。
“我得趕快回去。”魔族的醫師這麼說著,把一塊水晶殘片交到了諾多克斯手裏,“能不能幫我查一個人?我想知道他在哪裏。”
伸手接過了水晶,魔族有名的戰神表示了他的不解,“要查人的話應該是尤裏比我在行啊?”談起魔族人脈之王,除了尤裏還能有誰。
“我不方便去麻煩他。”說出了莫名的托詞的西艾兒很無奈。他已經快分不清了,該相信誰不該相信誰。
諾多克斯看了看西艾兒氣色不佳的麵容,點了點頭,“我一定會幫你查到的,放心好了。”他認識的精靈好像很不高興啊。
“謝謝。”西艾兒鬆了口氣,想了一下,還是提出了一點要求,“有可能的話,盡量不要告訴尤裏吧,等到事情結束了,我會自己和他說的。”
“你有心事?”
某位醫師的憂鬱已經到了連諾多克斯都看得出來的程度了。
“恩。”西艾兒拖長了點音調,顯得漫不經心,“麻煩你了,我得先走了。”
“這麼急?”諾多克斯收好了水晶殘片,“我還有事要和你說。”
“抱歉。不快點走的話他會覺得奇怪的。”
“奇怪?他?”諾多克斯不解地抓抓頭,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西艾兒早就不在跟前了,“走得這麼快,我還想告訴他尤裏抓回來一個奇怪的‘人’呢。”
“嗨嗨!說我什麼呢?”說誰誰到,並稱魔域“三巨頭”的另外一個就在背後戳了戳他的腰,“不幹正經事矗在這裏幹什麼?”指責著別人的尤裏一點也沒有自己也是這樣的意識,“當心被長老院的那群家夥看見又要嘮叨了。”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吧,長老院嘮叨起來可是連他一起嘮叨的。
諾多克斯還是和以前一樣對他話語裏的諷刺完全沒有聽出來,非常憨厚老實的魔域戰將回答道,“我剛想和西艾兒說你抓的那個人的事情來著。”
尤裏一臉別人都欠了他的表情的臉動搖了,一把推開諾多克斯,“西艾兒?人呢?人呢?在哪兒?”
“走啦。”諾多克斯可沒有感染到尤裏的壞心情,仍舊是咧開了嘴露出一個尤裏稱之為“傻笑”的表情。
“到哪裏去了?”
“不知道。”諾多克斯搖頭。
“見鬼!”尤裏火氣很大呀。
諾多克斯很不明白,“你怎麼了?遇上什麼難事了?”
被人問起來尤裏更是冒火,“還不是那個混蛋!要不是不知道西艾兒到底是什麼態度,我早就——”
“你算了吧。”諾多克斯打斷了他的話,笑著向外走,這裏是西艾兒的家,主人不在家,他們這些個客人也不能太過於放肆吧,“你還不是不想把他交給克雷地安,就不用找什麼借口了吧。”
“喂!克雷那家夥很討厭啊!”
“我知道我知道啦……”諾多克斯要是再不說知道,尤裏大概就要跳起來掐他了……幽靜的地方也就意味著很少的成員,黑暗精靈們的城邦就處於這種情況下,西艾兒回到那裏的時候,外麵的天色已經全暗了,黑暗精靈的世界是分不出白天和黑夜的,他們的城市裏隻有黑暗中的幽藍火焰在燃燒。
離開的時候很順利不代表回來的時候也順利,處在自己心思裏的西艾兒忘了要隱藏自己的行蹤,幾道人影攔在了他的麵前。
“回來了?”
西艾兒看看他們,沒有出聲繞開他們就往前走。
“你——”
“別衝動!”
說的話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說話的人根本就不想阻止他,他那句別衝動說出來的時候拳頭劃出的勁風都已經掀起西艾兒的頭發了。
麵前這個發出攻擊的黑暗精靈有點眼熟,西艾兒在退後的短暫時間裏想了起來,在他被奪去意識的時候,好像襲擊過他。
這算什麼,報仇?還是不甘心?
黑暗精靈中的戰士是相當注重自己的名譽的,要是被人打敗了,那可是很打擊他們的自尊的。
西艾兒在黑暗中笑出聲來。
黑暗精靈更加惱火了,“你笑什麼!”也難怪他那麼惱火,前幾天向蘇裏耶挑戰被打敗,現在又奈何不了這個似乎是“假冒”的黑暗精靈,更不要說先前還因為對方的偷襲而被打暈了。
西艾兒的聲音從黑暗中傳出來,顯得很不真實,“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什——”
話音未完,一道勁風就擦過了鬢角,帶起的銳利風刀劃開了他的皮膚。
溫潤的液體從傷口流淌下來。
要是沒有身後的朋友看到不對拉他一下的話。
要是沒有稍微挪開一點位置的話。
幾個年輕的黑暗精靈都沒有說話,看著他們麵前的西艾兒。
西艾兒也沒有說話,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剛才是真的混亂到動了殺機的。
為什麼?要對一樣不過見過幾次的人……是不是就是因為他是黑暗精靈呢?
而他不是……感覺到力量的對抗而匆忙趕過來的蘇裏耶看到的,就是西艾兒和幾個黑暗精靈對立的樣子。
好像氣氛很不對的樣子。
神族的族長剛想說話,西艾兒轉身就走了。
他走的方向,是離開這座城市的方向。
“唉?唉?西艾兒你去哪兒?”他隻好跟在後麵。
“你以為我還能待下去嗎?”在鬧出這麼多事情又險些對黑暗精靈的成員痛下殺手之後。
“可是——”離開得這麼匆忙,也不和長老打聲招呼?
西艾兒歎了口氣,“你要是不想走的話就留下來好了。”
開玩笑,他個神族族長留在這裏做什麼。
“那麼,那麼你的傷——”他們來這裏不就是因為西艾兒的身體因素嗎,要是那個問題不存在了,他們也就沒有必要留在這裏了。
“我沒事。”
事後蘇裏耶想起來也不能不苦笑地發現西艾兒當時的回答很容易讓人誤解,他說的,是他沒事,而不是說他的身體已經好轉了。
急匆匆離開了黑暗精靈的城市,蘇裏耶不情願地發現自己是名副其實地不告而別了,那個害他出現如此沒有禮貌的行為的主兒這個時候卻沒有一點歉意的意思。
“我說西艾兒。”足足過了三天之後,再次處身在荒郊野外的蘇裏耶忍不住發問了,“我們這是要去哪兒?”不告訴他目的地就算了,為什麼三天裏西艾兒的話是越說越少,基本上已經發展到隻用微笑應付他的地步了。
“什麼?”過了好一會看起來正在認真聽著蘇裏耶的話並微笑的某精靈問出了這句聽起來就能知道他完全沒有在聽的話。
蘇裏耶覺得自己額頭的青筋有爆出來的傾向,“你到底是怎麼了?”
出來幾天,他的臉色一點也沒有好轉,看在蘇裏耶眼裏,那種肌膚的白色簡直就是要透明了一樣。他能確定,西艾兒肯定是有事瞞著他,可是究竟是不是應該追問就讓他很傷腦筋了。
可以那麼明顯地看到西艾兒的眉頭皺起來,表情越來越不舒服,就好像,在麵對一個很難以回答的問題。
很久很久,曾經是一位黑暗精靈的西艾兒很輕很輕地回答了他,“對不起……”
他的那種表情,讓蘇裏耶無端地也難受起來,“不要說對不起。”
不要說對不起,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蘇裏耶還是沒有說出來。
他內心的疑問,也在逐漸增長吧。
西艾兒的目光有點憂鬱,又帶著點無奈。
在深藍色的瞳孔深處,一點碎金一般的光華一閃而過,快到了蘇裏耶無法捕捉的地步。
“如果為了達成目的,你會傷害你的朋友嗎?”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西艾兒能記得那個疑問,卻記不得發出疑問的是誰,也不記得聽到這個疑問的是不是自己。
傷害朋友,讓那昔日的情義全數化為怨憎,那仇恨的種子一旦在人心裏種下就無法拔除。
“你又在發呆了。”蘇裏耶苦笑,西艾兒險些就撞到路邊的樹上了。
“啊?”迷糊的表情,迷糊的眼神。
這個家夥,就算憂鬱一點那本質還是沒有變化的。
真不知道以前這家夥以前沒有人在身邊照顧的時候是怎麼過來的。
“我們去空間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