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3)

吃好飯,閑扯了幾句,陳盈告辭出門。方曉偉要送她回去,陳盈拒絕,“你一回家就吃飯,吃好飯就出門,還有時間陪三阿姨嗎?曉偉,多陪陪媽媽。我自己回去好了,這麼點路。”兩家相距不過五十米,這邊打噴嚏,那邊就能染上感冒。

方母用讚歎的目光看陳盈,對兒子說:“曉偉,你看小盈多懂事,唉,還是女兒貼心。”想起失蹤二十年的女兒,不由傷感。

陳盈也心頭酸楚。雖然她從沒見過方曉倩。她出生時,她已失蹤三年。

三歲那年在小巷口邊玩耍邊等待母親下班回家,這一等,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丈夫四處奔波尋女思女心切,十年前,終於含恨而終。以後,方曉偉就成了母親唯一僅存的希望與依靠。多年來,母子情深。

“三阿姨,會有奇跡發生的。昨天,我還在報上看到一個台灣軍人,找到了失散四十年的親人。說不定,姐姐會找到的,說不定,她———就在我們身邊呢。”陳盈徒然地安慰著,明知這是很空洞的。

“真的嗎?”方母抬起發紅的眼,臉上流露期盼。失措中的人,一點點一星星消息,都是大希冀。

“會的,媽媽,姐姐會找到,真的。現在我們倆在廣告公司做事,方方麵麵的消息是很靈通的,明天我跟朋友們說說,總會有法子的。”

“曉偉,你可別忘了你有一個從未見過的姐姐。”方母傷感不已。

“媽。”方曉偉摟住母親的肩,“不管何時何地,我都是你的好兒子,你會以我為榮的。姐姐一定會找到的。”

方曉偉把原原本本的事情跟同事鄭重說了下。鄭重名如其人,言行舉止頗有鄭重其事的大將風度,一聽方曉偉家裏竟然有這等事,吃驚不小,“平時看你大大咧咧沒心沒肺,家裏還有這樣的故事。想不到想不到。”

“別說什麼想不到,有什麼辦法能找到我姐姐?”

鄭重麵對著麵前的電腦,笑笑說:“枉你在我們公司呆了快一年,對著一屋子的現代資訊設備,竟然想不出一個好辦法?”

方曉偉左右看了一下,狐疑地:“你是說電腦嗎?”

“不是它又能是誰?”鄭重慢條斯理地扶扶眼鏡,“大千世界人海茫茫,要找一個失去二十年聯係的人何其之難?!為什麼不試試用網絡?!”

方曉偉的臉一下子紅了。是呀,為什麼沒有早點想到用網絡找人?他———是沒用心去找。也難怪他,姐姐失蹤時他還沒出生,怎會曉得家裏的悲歡離合?父親去世時,他也隻有十歲。記憶中父親是個沉默而仁厚的男人。那麼多年,母親忍著失女喪夫之痛,忍辱負重含辛茹苦,把方曉偉撫養成人。

“你說得很對。”他馬上回到自己的寫字間,打開了電腦,進入網絡。他敲打鍵盤指如翻飛,心也奔馳在那個暢通無阻的世界裏。一時忘了時間。一個手指輕輕敲打了一下桌麵,他才如夢初醒地抬起臉。

李漢森正微笑著看著他。

他們一向不大接觸。李漢森經常外出。按說同一家公司做事,也不過五十來個人,大家應是很熟的,但方曉偉總感覺李漢森身上一股隱隱懾人的氣質。這種———應該說是氣度吧,對於女孩子,有著莫大的吸引力。

公司裏幾個美眉,閑聊總是提及他,卻不敢和他有所交往。而對於他———方曉偉,卻是一種無形的———壓力!壓力?他應該不是那種心胸狹隘的人,他怕些什麼?其實,私下裏對於李漢森複旦畢業的身家,還是有一些敬畏的。畢竟,他隻是個高中生。沒人向他示強,他卻總感覺有些氣短。

一個複旦生為什麼跑這兒做這份專業不對口的工作?這疑惑常打在他心頭。

方曉偉也對李漢森笑笑:“你好。”

“就算工作再忙,也不至於忘記吃飯吧。”

“該吃飯了?”看看顯示器右下角的時間,已過了十一點半,他竟然不覺得餓!又不免有些慚愧,自己忙的是私事,老板曉得了,該對他假以聲色了。忙了一上午,全都是白忙活,手頭的工作倒是壓了一大堆。他不覺歎了口氣,關掉電腦,起身整理桌上的資料。“我在網上找人。”他坦然地說,他是個心裏有話藏不住的人。公司規定工作時間一律不得幹私事,剛才他一定看見了。

“找人?”

“找一個失散二十年的親人。”

“喔。”他應了聲,看看牆上的掛鍾,“怎麼樣,一起吃飯,邊吃邊談?”

“OK。”潛意識裏,他想和自己性情相異的人交往,特別是———李漢森。他拿起桌上的電話,撥了內線,“小盈,該吃飯了。”

半頓飯吃下來,三個人已很熟絡了。年輕的氛圍,確是化得開。陳盈和方曉偉都是二十一歲,李漢森比他們年長七歲,應該說還是談得來的。隻是李漢森平時神龍見首不見尾,公司裏難得見他一麵,見麵時又是一付微笑含蓄的神態,怪不得大家會疏遠。創意、策劃、文案、設計,他方方麵麵都行。

“剛才聽你說你在網上找人,找什麼人?”李漢森問。

“是一個失蹤二十年的姐姐。”方曉偉大略把經過告訴他。

“是這樣。”李漢森沉吟著點點頭,“她叫什麼名字?有什麼特征嗎?”方曉偉心裏實在不抱什麼希望,但還是把姐姐的名字告訴了他。

“方曉倩———方曉倩。”李漢森默默地把名字記住,“其實,我也在找一個親人,也有二十年了吧。———是我父親的弟弟,當年,發生了一些意外,失散了。”他簡略地說。那麼長的一個故事,有誰會喜歡聽。“如果能找到他,那就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這些年,我輾轉各地,為的就是能找到他。”

世上唯一的親人?怎麼回事?陳盈和方曉偉眼裏打出了大大的疑問。

“我不是本地人。很小,我就失去了父母。我是在海城的福利院裏長大的。”他淡淡地簡單地說,話語不帶平仄。這麼多年,再多的波瀾也該平複了吧。

方曉偉在心裏“噢”了一聲。與此同時,陳盈也在心底輕歎。不知為什麼,聽到他說“世上唯一的親人”這句話,陳盈有不勝酸楚的感覺。

方曉偉和鄭重興衝衝地去電腦市場,精心挑選了台聯想電腦。

方母不信這種像電視機一樣的東西,竟然能讓人們跨越時空的限製,快速獲取各種信息。甚至有可能找到失散二十年的女兒!

鄭重就當場演示給她看,他發了一個篇幅不長卻情深意長的尋人啟事貼在一個影響頗大的BBS上。鄭重手中的鼠標移動著,一個信息跳到另一個信息,新聞、科技、藝術、教育、生活、醫學等等,無奇不有無所不包,充分顯示網絡的強大功能。

“這個東西太神奇了,太神奇了。”方母直搖搖頭感慨,“這是不是電視上常說的互聯網?”“伯母,您可說對了,這就是互聯網,現代社會沒有網絡,那就舉步維艱了。”鄭重誇張地說,對電腦極為推崇。本來嘛,他就是吃這碗飯的。

方母緊盯著屏幕,生怕錯過任何信息。看完電腦演示之後,方母第一句話就是:“曉偉,你得教會我用電腦。”

“媽,你也想學電腦?”

“怎麼,我學電腦不像嗎?”

“不不,媽,我知道你一向就是緊跟時代潮流不甘人後的人。”

“貧嘴。”

方母使出了年輕時當紡織工人時的好學吃苦勁。在兒子的幫助下,慢慢地學會了打字、上網,如何發BBS帖,如何發E-Mail。不出兩個月,方母已在網上像模像樣地衝浪,方曉偉在旁看得眼都直了。“媽,你真是聰明,這麼複雜的東西你都學得很好,怪不得有句話說有其子必有其母。”

“好小子,是先有你還是先有你媽。”

現在方曉偉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上網打開E-Mail,打開BBS。有好心人提供信息,一旦提及方曉倩的某一特征時,沒有幾個人說得上來,支支吾吾開溜大吉;甚至有人在網上諷刺他在編撰一個傳奇故事,建議他應該向網絡編輯抽取版稅。這令方曉偉大為惱火,再次在BBS上發表聲明:這是一件真實的事!事情卻如石沉大海,未起一絲波瀾。

方曉偉沒有放棄。

這天,方母喜滋滋地告訴兒子,離此三百公裏一個叫柳城鎮的地方,有個人打來電話,說有個女孩子很像你姐姐,在一家公司做打字員。出生年月來蹤去影甚是接近。

“你問過那顆痣了嗎?”方曉偉說。

“那顆痣就長在這兒。”方母指指自己的耳朵。

“真的?我們什麼時候去?”

“明天吧。”第二天,母子倆整了輕便的行李,趕了個大早,就興衝衝去了柳城鎮。

花了半天時間,好不容易找到那個人。那老頭一看老太太身後還有個高高大大的年輕人,傻眼了。他是個無聊的單身漢,學會了電腦在網上溜達,不經意碰到真名實姓的方母,覺得挺有意思,幾次交談套出細節,得知她尋女心切,就動了歪心眼,想騙老太太幾個錢花花,沒想到老太太身後還有一個猛小子。他一邊編著離譜的謊言,一邊把他們領到大街上,乘著他們不備,溜之大吉。

經過這件事,方母多了一個心眼,不肯輕易相信人家了。

方母操心的另一件事,也是她久來積慮的———方曉偉的終身大事。

方母隻聽很多女孩子在電話裏找兒子,卻是隻聽樓梯響,不見人上來,從沒見過哪個女孩子來家裏玩,心急地托老姐妹王阿姨給方曉偉介紹女孩子。

王阿姨熱心地拿來了許多照片,方曉偉逐個兒舉著照片慢慢欣賞,“這麼多漂亮女孩子,我挑哪個好呢?”

“你別貪心了,隻能挑一個,依我看,這個女孩子蠻不錯嘛。”方母指著其中一個眉清目秀的女孩。

“不錯不錯。”嘴上說不錯,卻始終不肯作最後決定。

“記得,明天和她見個麵,吃頓飯。”方母叮囑了好幾遍,“她是王阿姨的侄女,王阿姨很喜歡你呢。”

第二天,方曉偉把這件事忘得一幹二淨,陪著陳盈到醫院作心髒例行檢查。經過超聲心電圖檢查,醫生發現,陳盈的心髒沒有向不良方麵發展,這說明,她還能創造一個奇跡,比如活到三十歲。從檢查室出來,兩人的心情悲喜紛呈。

“小盈,你的病說不定能夠自愈。你的心髒在母胎裏沒有發育好,現在既已出生,受天地日月精華滋潤,逐漸煉成了金剛不壞之身。”方曉偉成心逗她開心。

“對呀,說不定我能夠創造吉尼斯世界紀錄,成為世界上患先心病壽命最長的人。”她是一臉陽光燦爛。

不知不覺中,他們的肩並攏了,手牽在了一起。

“到時候你成了一個老掉牙的老太太,拄著拐杖,我扶著你———”他遐想在迢遙的將來。

“你扶著我?”她歪過臉看他,“那你的老伴兒會不會吃醋?”

“我的老伴兒?”他怔住。

他隻覺和陳盈在一起感覺很好,是一種多年來相知相惜的孺慕情懷,自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清純眷戀。從未想到過將來,想到過伴侶,想到過一生———陳盈也能和他在一起;從未想過,他會有一個生活上的伴侶,而陳盈———也會有一個伴侶,陪伴她的一生。他和———她,總會有一天不再像現在這樣親密無間了。

他們,畢竟長大了。

這麼想著,他的心開始難過起來,像正說得好好的,突地被人劈手打掉了勃勃興致,一時撿不起話頭。

“怎麼了?曉偉。”陳盈看他忽然不說話,臉色也差差的。

他仍低頭想著自己的心事,心變得灰灰的。不防一頭撞在別人身上,那人“唉喲喲”叫了起來,兩人一聽聲音很熟悉,抬頭一看,不是方母嗎?身旁還有一個婦人,用疑惑的眼光看著他們。

“三阿姨。”“媽媽。”兩人同時喊出來。

“媽,你怎麼在這兒?”

“三阿姨,你怎麼在這兒?”

方母揉著自己的頭,“小盈,你是不是在例行檢查?怎麼樣,沒事吧。”陳盈告訴她身體在好轉。方母很高興,叮囑她多注意一些會好起來的,接著,又說明了此行的目的。“我和王阿姨是來醫院看小眉的,還不是曉偉這孩子惹下的麻煩。”

“我惹下的麻煩?”方曉偉張口結舌,摸不著頭腦。

“昨天不是跟你說好和王阿姨介紹的女孩子見麵嗎?她叫小眉,就在這個醫院裏工作,人家等了你老半天,給你打手機又關機,小眉一生氣就跑回單位,我和王阿姨這不是剛跟她解釋來著。”

方曉偉這才想起,剛才陳盈做心電圖時怕幹擾關掉了手機。“對不起,媽,對不起,王阿姨,我———我忘了這事。”他揉著頭,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個王阿姨的臉色似乎有點不太好看,跟方母嘀咕了幾句就匆匆走了,臨走還回過頭來拿生氣的目光瞪了方曉偉一眼。

她生氣什麼?

回到家,方母做了一頓不鹹不淡的飯,吃得方曉偉抱怨不已。

“有得吃還抱怨什麼?不要吃著碗裏的想著鍋裏的。”方母用很少有的嚴厲口氣對他說。

方曉偉吐吐舌頭,想不起自己什麼時候得罪了老媽。吃過飯,方曉偉又要開溜,被方母喝住:“今天別去小盈家,媽有事跟你說。”

“我又不是去小盈家。”他不甘心被母親識破心事,不得不老老實實回到自己的房間聽音樂,心裏直敲小鼓。

方母收拾好碗筷,好半天來到兒子的房間。方曉偉意外地看見母親端著兩杯咖啡。“媽,今天怎麼喝起咖啡了?你不是不愛喝咖啡嗎?會失眠添皺紋的。”

“媽今天就是要清醒著跟你說說。”方母坐在床前的沙發上,大大喝了一口咖啡,苦得直打哆嗦。

“瞧瞧,何必跟自己過不去。”方曉偉斯文地抿了一小口咖啡,搖搖頭,“速溶咖啡,沒有品味。”

“我今天不是來跟你討論咖啡的品味。你自己說說,你自己老實跟媽說,你———”方母喘了口氣,顯然很激動,“你和小盈到底怎麼回事?”

“我和小盈?!”他很驚訝,“沒事,沒什麼事,你看有什麼事嗎?”

“在醫院裏,王阿姨還責備我來著,你兒子明明有女朋友,尋我侄女兒什麼開心?你說,我的麵子往哪兒擱?”

“小盈———是我的———女朋友?!”他指著自己的鼻子,不可思議地問。

“不是嗎?在醫院裏,王阿姨和我都看見你們手拉手,靠得那麼近說得那麼親熱,隨便什麼人都會這麼想。”

“天哪天哪,這,這真是一個大誤會,我和小盈怎麼會是———”驀地,他不語了!他和小盈,陳盈,是———他的心意外地怦動起來,他怎麼會沒想到呢?怎麼會!猛放下手中的咖啡,咖啡濺出來,在桌上寫了一個大大的深深的“!” 。

他轉身衝出門口。

“怎麼了怎麼了?我話還沒說完,你去哪?曉偉,你給我回來,給我回來,你這個臭小子。”方母在身後氣咻咻,鬧不清自己哪句話觸動了他的神經。

“去證實我偉大媽媽的偉大發現!”他高喊。

他一路小跑。月兒張著滿月的臉,愉快地送他修長英挺的背影沒入夜色。他的心兒在跳、唱,舞蹈。他來到熟悉的門口,門已關上了,手碰到門環,又輕輕放下。他倚著香樟,雙手插著褲兜站在那兒。

天上的月圓、大、白,地上一大片樹枝疏落有致的月影。他驀地感覺天地無比剔透,天象無比澄明。

過了一會兒,窗口出現了嬌小而玲瓏有致的身影。那身影低著頭,安靜地在看在寫著什麼。時而消失,這時分他覺得有如億萬斯年!片刻又回來,這時刻又令他心花怒放欣喜不已!他覺得這身影從沒像現在這樣清晰過,這樣深深銘刻在心底。

他就這樣站了很久,連露水打濕了衣襟、眉梢,他亦渾然不覺。露水掛在他年輕的眉際邊,一滴將墜未墜的水珠,月光下淡淡發亮。

第二天,方曉偉看見陳盈,竟莫名其妙地心慌意亂,眼中閃過一絲驚惶,他怕昨夜的舉止被陳盈無意中窺到了。

“曉偉,你怎麼了?眼睛紅紅的,昨晚沒睡好?”陳盈看他臉色暗暗,眼睛像兔子一樣紅紅的,隨口問道。

這一問,把方曉偉問得更是臉紅心跳,一向灑脫不羈的他,居然扭扭捏捏,揪耳朵抓頭發,手足無措起來。

“是不是昨天沒見那個女孩子,被三阿姨罵了一頓,哭鼻子來著。”

“是啊,媽媽要我過幾天再去見那個女孩子,你說我去好還是不去好?”他覷她的神情。

“你方曉偉眼裏見過的女孩還少嗎?還在乎多見一個少見一個?”她徑自走自己的路。

“哎———”吃不準她的似笑非笑,他攔住她的腳步,“你———沒生氣吧?”

“我生氣?”她莫名其妙地睜大眼,“我為什麼要生氣,我生氣什麼?”

“———沒什麼。”他低下頭,心裏竟然有一分悵然若失,他———自作多情了?

吃過午餐,陳盈躲在公司的小圖書館裏看書,有人輕輕地叩玻璃窗,抬頭一看,原來是李漢森。“陳盈,中午不要看書了,我們打羽毛球,怎麼樣?”

“羽毛球?”陳盈眼睛一亮,她喜歡這類輕量運動。與李漢森相處,她感覺如逢故人。人與人之間,該是如此隨分隨性吧。

綠坪上,羽毛球隨著兩人精湛的球技像白鴿一樣在藍天下活潑地飛躍。

“陳盈,想不到你的球技這麼出色,要知道在學校裏我曾獲過羽毛球冠軍呢。”李漢森大感意外。

“所以說,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這句話很有道理了。”她頗為自豪。

羽毛球又飛過來。她輕巧地躍起,伸臂,仰臉———驀地,一陣銳痛自胸口劃過!痛徹五內!球拍落在地上,她捂住胸口軟軟地倒下去。

“陳盈,你怎麼了?”驚見變故,他飛奔過來。

她臉色蒼白,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陳盈,陳盈。”他焦灼地低喊,握住她冰涼的手。

“———那個小包。”她微弱地說,“裏麵有藥。”他手忙腳亂地取出一個小瓶子,來不及看一下就倒出藥,“是這個嗎?”她無力地點點頭,李漢森小心翼翼地扶起她,把藥倒入她口中。

片刻,她終於緩過氣來。

“我扶你回去。”他心頭湧上疑慮不安,“去醫務室看一下吧。”“不必了,老毛病,沒什麼的。”她淡淡地。

“你太累了,老是加班,陳盈,你太不愛惜自己了。”他痛惜地微責。

“隻因為太愛惜,才舍不得浪費。”她幽幽地說。

“不要透支自己的生命。陳盈,我們還年輕,日子還很長———”

“我沒事了。”

剛從外麵回來的方曉偉聽說陳盈發病,急急趕過來問長問短。

“我說過沒事了,曉偉,真的沒事,你別像個老太太似的問個沒完。”陳盈忙著自己的事,對方曉偉的緊張既感動又有些不耐。

“真的沒事?別騙我又騙自己。”方曉偉一臉嚴肅,“今天別加班。”

“不要,曉偉。”她忙攔住他,“別說什麼,什麼也不要說。”公司上下沒人知道她的身體狀況,除了方曉偉。她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

“那你還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嗎?”

“好了,今天不加班不就行了,別嚷嚷得我被人家炒魷魚。看你管我管成什麼了。”她斜他一眼,半嗔半笑。

嬌嗔的模樣令方曉偉怦然。接著,他又去找李漢森,細細問清剛才發生的事。

“曉偉,陳盈不過是偶爾暈了一下,可能是加班太累了,沒什麼大事吧。”李漢森不明白他何以緊張成這樣,不免有些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