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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方曉偉一進公司,習慣性地看林綺華的座位,沒人。

“綺華呢?”他問何強。

“今天一大早請假,說是病了。”何強暗暗盼望方曉偉能讓他去看看她。每天眼見心上人對著老板眉目傳情,他心像在醋壇子浸著漬著,真是不好受……

“病了?昨天還是好好的,怎麼說病就病了,我看她在玩什麼花樣。”他走進自己的辦公室,開始想著今天該跑哪幾家客戶。天堂花苑房產即將開盤,文案在綺華手上;大宇公司開業十周年的企劃方案還未做好;高科技會展中心的大型噴繪尚在製作中……這幾單生意跑斷了他的腿,求爺爺告奶奶的說盡好話,她卻稱病曠工!

拿起電話給綺華打手機。“你撥的用戶已關機,請用其他方式聯係。”一連幾次,手機裏都是這個聲音。他又撥她家裏的電話,對方無人接聽。

“怎麼沒人接電話?綺華到底去哪兒了?”自言自語著,正想收線,那邊卻傳來細細柔柔的聲音。“綺華,你怎麼了?”他趕緊問。

那邊似乎在嗚嗚咽咽,停了幾秒,“曉偉,我,我病了。”聲音柔弱而細致。

讓方曉偉禁不住心頭一動。

“真病了?不是裝出來的吧?”

“感冒,發燒,渾身疼,沒一點點勁。”那聲音愈發嬌得滴得下水:“現在想喝口水都沒有。”

方曉偉可以想象玲瓏嬌小的綺華縮在床角落裏抹淚的可憐模樣。“你———嘿!”他急得直撓頭,“天堂花苑的文案是不是在你手上?明天要交給客戶。你真不讓我省心。”想了想,“我讓何強來看你。”

“不!”她驚叫,聲音高得不像病人。

“為什麼?”

“何強他———他上次對我使壞!”

“不會吧?”他不信,何強老實得一說話就臉紅,怎麼可能?

“他拉我的手。”她氣鼓鼓地。

他好氣又好笑,想了想,“這樣吧,我正好要去會展中心,順便過來看你。”

“好的,你一定要來喔,說話算話。一定要來喔。”她歡喜著。

方曉偉辦好事,很快來到她住的地方。剛想敲門,忽想到兩手空空,忙折回身,下樓找水果店。一會兒,提溜著一串水果按門鈴。

好一會兒,門才開。林綺華頭發亂亂臉蛋紅紅,一身粉藍碎花家居服,萎靡不振地站在他麵前。一見方曉偉,眼圈一紅嘴角一歪,像見了親人,委屈得快哭了。

方曉偉吃驚不小,“真病了,看過醫生了嗎?”她點點頭。

“吃藥了嗎?”她又點點頭。

“多喝白開水,誰讓你平時把可樂當開水。”

“沒水了。”她可憐兮兮地跟在他背後進了屋。

“你呀。”他搖搖頭,走進廚房,動作嫻熟地倒好水,點燃灶具。林綺華站在他身後,一聲不吭。

“你快去休息。”他催她。

她乖順地回過身,走進臥室。

方曉偉坐在客廳裏,有一眼沒一眼地看電視,耐心地等水開。水開了,倒好水,把剩下的倒進熱水瓶裏,然後端著水走進綺華的臥室。她小小的身子蜷縮在大大的床角落裏,臉蛋紅紅地望著他。他把水遞給她,她小小地抿一口,抬眼看看他,小小抿一口,再看看他,目光膽怯緊張而古怪。

“怎麼了,綺華,這樣看我作什麼?”他疑惑。

“我,我———”她吞吞吐吐怯生生。

“到底有什麼事?”

“那個天堂花苑的文案———”

“對了,那個文案做好了嗎?明天要交給客戶。”

她把水杯塞給曉偉,她忽然別過臉,肩頭一聳一聳,兀自抽泣起來。

“發生了什麼事?你快說。”

“那個文案沒做完,我想帶回家裏做,沒想到包包在車上給人偷走了。磁盤、文本都在裏麵。”

“你!”他驚得手足冰涼。這個文案已做了半個月,完美程度已令他自鳴得意,亦得到了客戶的認可和讚賞。這一丟失,公司的信譽蒙損可想而知,何況,還涉及商業機密。“你一個大活人怎麼管不住一隻包,幹什麼吃的,你怎麼老是製造問題?你———嘿!”他大有恨鐵不成鋼之感。

林綺華眼淚汪汪,偷眼看他,小聲地:“包包丟了,我嚇得發了一夜高燒,今天早上就生病了。”

“你的意思你生病還是我引起的?天哪,這是你第幾次給我製造麻煩?!”他直敲自己的腦袋:“我的命怎麼這麼苦?上輩子欠了你多少債,這輩子沒完沒了地跟我要!幹脆說好了,以後還有什麼樣的倒黴事等著我,我照單全收。”一付苦不堪言的樣子。

林綺華嚇得不敢吱聲,心裏內疚得不行,她怎麼老是惹是生非啊,從認識他開始,她就帶給他一連串的頭疼事,她真是他此生的劫數嗎?

“我們憑記憶再把它做出來。”他下定決心。

“能行嗎?我腦子裏記得不多,有一部分還燒壞了。”她信心不大,嘟嘟噥噥著。

“我們一塊兒做。必須趕在天亮之前做好它。”他冷峻著臉。

於是,兩人在電腦前,你一句我一句,絞盡腦汁拚命回想那個文案,把它一點一滴地勾勒出來。時間一分鍾一分鍾去了,思路漸漸遁入渠道,紊亂的思緒也理順了,文案慢慢地被拚湊出原形。

等初具雛形暫告一段落,林綺華才感覺頭痛欲裂,心跳得厲害,渾身火燒火燎地燙。“曉偉,我不行了。”她身子一歪,無力地癱軟在他的身上。

方曉偉驚慌地抱住她,把她扶上床,心裏暗暗叫苦:文案沒做好,倒把她累倒,明天怎麼辦?別管了,現在人要緊。“藥片在哪兒?退燒藥在哪兒?”

她的手亂指著,他好不容易在床頭小櫃上找到藥,手忙腳亂地讓她服下,又扶她躺下,拉過被褥蓋上。然後,坐在床邊守著她。

她昏昏沉沉地睡著,臉頰紅豔得異常,長睫在臉頰上投下淡淡的陰影,如蝶羽一樣輕顫著,嘴唇因發燒而開裂。他沾些水在她的唇上,唇立刻滋潤而泛光,像塗了一層油蜜,讓人忍不住想啄一口。她真是個很美的女孩子。

守著她好一會兒,摸摸額頭,稍許涼了些,臉色也褪了些剛才異樣的潮紅,他才放心地打開電腦,繼續剛才的工作。

也不知工作了多久,乍一抬臉,窗外已是燈火輝煌,他這才感饑腸轆轆。看看林綺華,臉色已恢複正常,嘴角微啟,睡得像個小嬰兒。摸摸額頭,很正常的那種微溫。他暗暗籲出一口氣,不敢驚動她,躡手躡腳走進廚房。

林綺華從夢中醒來,乍見電腦熒屏閃著藍盈盈的光,滾動著米老鼠的屏保程序。揉揉眼,一時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廚房裏傳來碗碟清脆的碰撞聲。

對了,曉偉在這兒。她的心忽然熱熱地跳起來!曉偉在這兒,他扶她吃藥,他抱她睡下,他一直都在陪著她。她的臉也隨著心熱起來。

曉偉和她親密接觸過!曉偉!

方曉偉端著一碗麵進來,乍見她坐在床上癡笑,有些吃驚,“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我餓了,好餓好餓。”聞到蔥花香油的味道,她禁不住口水直流,肚子咕咕叫。

他把麵條遞給她:“你先吃,我再去弄一碗。”林綺華大口大口吃著麵條,覺得這碗麵是有生以來最好吃的一碗麵,這次病是有生以來最幸福的一次病。人在適當的環境下生一次適當的病,倒也是不賴的。

“真是一隻小饞貓。”他疼愛地摸了摸她的頭。

吃好麵條,收拾好碗筷,方曉偉繼續剛才的工作,林綺華貼在他身後,呢呢喃喃地指點著。起初方曉偉也不覺得什麼,讓她靠一靠就靠一靠,病人嘛。她細軟的發梢觸著他的臉,脖子,一縷細細脈脈的香味向他鼻子裏鑽過來。

他不覺心馳神蕩!手中的鼠標移不動了,好幾次操作失誤,惹得綺華直嚷嚷。

“快保存,別刪除。”

“錯了,應該用渲染,帶些浮雕效果,對,加點曝光。”

“你旁邊坐坐好不好?別騷擾我,身體還沒好別張牙舞爪的。去,躺床上休息休息。”真受不了她無意的騷擾。

“我不提醒你,你能做得像原來那樣嗎?”她退回床上,靠著被褥。

他說不出話,隻好暗暗告誡自己:不許分心,不許心猿意馬,不許胡思亂想。

一個小時後,文案終於做好了,點擊“保存”、“打印”,稿子“吱吱嘎嘎”地從打印機裏吐出來。他把稿子拿在手上,左看右看,怎麼也看不夠,歡喜得像撿回了失落已久的寶貝。他長長地舒了口氣,心花怒放。

回頭一看,林綺華半睡半醒地躺著,“好了,終於完成了!”他貓下腰對她說,那顆尖尖的半邊牙純真地露了出來。

她一下子睜開眼,“好了好了,完成了,勝利了。”一時得意忘形,她伸出細長的胳膊勾住他的脖子,他一下子跌倒在她柔軟的身軀上。

方曉偉全身觸電似的一麻!

待意識到自己摟的是方曉偉的脖子而不是枕頭,林綺華羞得滿臉通紅。手僵在他的頸脖上,慢慢地,慢慢地不情願地鬆開,目光卻大膽地深深地望著他。

兩人尷尬地互望著,嘴唇動了動,不知對方在說些什麼。

她就穿了薄薄的粉藍碎花家居服,曲線玲瓏,麵頰緋紅,體香細柔,渾身無不散發著誘人的吸引力。

驀地,她嚶嚀一聲,一頭撞在方曉偉的胸前,再不肯移開。所有少女的驕矜、羞怯、難堪、掩飾都通通消失了,隻剩下一浪高似一浪的愛,激蕩在她的心頭。她雙臂環著他的腰,臉蛋緊貼著他的胸膛,那兒有麵小鼓在“咚咚”敲。

方曉偉渾身的血液凝固了!片刻,又奔騰在周身的血管裏,渾身又熱又漲,血液直湧上腦門!喘不過氣來,急於尋找什麼,他一把捧起那張惹是生非的臉。

那張臉熱切地望著他,紅唇微啟,美目流盼,眼神色授魂與!他再顧不得什麼,低頭,吻下去———她的雙唇又軟綿又溫熱又濕潤,他從不知道女孩子的唇竟然是這樣美好!他緊緊摟住她,懷裏的女孩又嬌柔又甜蜜,他幾乎可把她揉碎。

雖則,有很多女孩與他顧盼生情,但那隻是紙上談兵,隔靴搔癢。他從沒和一個異性這樣親密接觸肌膚相親過。

林綺華沉醉在期待已久的甜美裏,幸福得暈暈乎乎,不知會發生什麼事。她隻知道曉偉這樣的親昵讓她好舒服好熨帖。她把自己放心地交給了最深愛的人,麵對他一步步已顯得過分的舉動,內心說不清是狂喜、期盼還是惶惑、害怕,明知不妥,卻也迎拒無從。

但是,她真的不想抗拒,隻知道他不會傷害她,他會給她幸福的。

血液在他血管裏狂亂地奔竄、嘶喊、沸騰、燃燒,骨骼在一寸一寸裂變、扭曲、錯位、疼痛,他死命咬住下唇,心頭狂跳,幾乎窒息過去!

他再也無法控製自己!

“曉偉———曉偉———”嬌柔的聲息在他耳際輕喘,滑過,聲聲慢。

任誰的眼睛也不許來偷窺,

子夜,你私自的秘密。

要等最遠的星光都別過頭去,

才肯把複瓣的雪肌,

一層又一層向內開啟———

直到迷情的高潮,

才向我,喔,單單向我,

吐露你驚怯的蕊心,

一簇明豔微溫的金粉……

……她就像那朵緩緩綻開的曇花,慢慢張開一層層潔白的花衣,蜜粉樣的花蕊,迎向他輾轉吮吸的唇。他就像那隻蜜蜂,第一次汲到甜蜜,再也舍不得放棄……她終於發出低低的吟喚:“我愛———”夾著甜蜜,夾著歡喜,也夾著不知名的痛苦。她忘了自己身之所處……

是在浪濤上嗎?不然何以載浮載沉?是在雲端嗎?不然何以飄渺飄蕩?是在愛人全身心的嗬愛裏嗎?不然,何以蜜樣的痛並快樂著?

…………

清晨疏淡的光線灑進靜靜的室內,地麵上印著淺淺的樹影,像一幀靈動的沒骨畫。窗外,樹葉間罩著一層爍金的光澤,無數張金葉子,在清風裏跳著,舞著,爍著炫目富足的光。這是個讓人愉快的早晨。

方曉偉無比愉悅地張開眼,他感到身心從未有過的舒張與快樂。他一轉臉,身畔,是林綺華裸露的白皙胳膊,甜甜酣睡的嬰兒模樣。

天,他做了什麼?!他驚得一下子從床上躍起。更尷尬的是,自己也裸著白生生的身子!回頭注視林綺華,昨晚的事一點點想起———

她曲線玲瓏,麵頰緋紅,體香細柔……她紅唇微啟,美目流盼!……她的雙唇又軟綿又溫熱又濕潤……血液在他血管裏狂亂地奔竄、嘶喊、沸騰、燃燒,骨骼在一寸一寸裂變、扭曲、錯位、疼痛……他幾乎窒息過去……她慢慢張開一層層潔白的花衣……蜜粉樣的花蕊……他輾轉吮吸……忘了自己身之所處……浪濤雲端載浮載沉飄渺飄蕩……蜜樣的痛並快樂著……

他心底湧起無限柔情。

她,已把自己完完整整交付給了他。此後,她就是他生命中最不可分割的一塊柔軟地,那麼柔,那麼軟,再也禁不住絲毫的挫傷。他把她的手臂輕輕放入被子。她嚶嚀一聲,轉個身,抱著被子,手劃撥了幾下,像在尋找什麼,是在找他的身軀嗎?

他的臉發熱,手指撫觸著她潔白的麵頰,熱潮再度在他心底湧動……

驀地,腦海中鬼使神差地迅速掠過另一張蒼白瘦秀的臉,清澈無垢的眼默默地瞅著他,他渾身一激靈!開始沸騰的血液一下子冷卻下來!轉身奔進衛生間。打開水龍頭,把臉浸在冷水中,腦子一下子明晰起來。

愛綺華嗎?為什麼心頭還是牽掛著另一張蒼白瘦秀的臉?其實,她何曾———在乎過自己?何曾———承諾過自己?是自己在守著一份無望的———忠貞?

綺華,真的是個很好的女孩,對他袒裸少女的純真,給他那麼好那麼多的愛!若非是真愛,他不可以這樣沾染一份純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