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地裏沒水、沒電,飲用水就用大的塑料壺從家裏帶過來,晚上照明用的則是煤油燈。農舍離最近的村莊也有五六裏路,我白天勞作,晚上一個人在荒塗上過夜。寒風呼嘯中,在煤油燈下摸出《中國土地》《土壤與肥料》《中國棉花》等書籍來增長農業知識。

大麥種下去一個星期,秧苗長了出來,荒塗有了一點綠意。冬天結過幾次冰後,硬實的鹽堿地變得鬆軟、透氣。第一年大麥長勢喜人,麥浪翻滾。

度過寒冬是春天,收了麥子種棉花。但種棉花剛開始並不順利,4月20日種棉花,由於一直不下雨,都鹹死了,一直補到第三批,當時已經5月多了。這一年,有1/3的棉地長勢很好,有1/3的棉地有一點收入,有1/3的棉地空白一片。盡管如此,畢竟第一年在鹽堿地上種作物,收成還算不錯,共收了大麥3萬多公斤、皮棉5100公斤,收支大致平衡。當年種當年有收獲,這一來,周圍群眾也紛紛出來承包了,近5000畝海塗地一下子被承包得精光。

第二年,我又咬咬牙,每天在地裏苦幹,中午過飯吃榨菜、豆瓣醬。真是蒼天不負有心人,這一年天公作美,風調雨順,再加上我的精心管理,130畝棉地,共收得皮棉3萬多公斤。當時地下市場收購皮棉每公斤漲到了20多元,但我全部賣給了國家,每公斤6元,仍然淨賺了10多萬元。

用這血汗換來的錢,我們蓋了一幢3樓3底的漂亮樓房,買了一輛摩托車及農用設備。1992年夏日的一個星期天,我和丈夫買了許多吃的東西,騎著摩托車去30裏外的姐姐家看兒子。這一次去看他,相隔上次已有一年半,他會走路了,正在鄰居家玩,但一看到我們就往裏麵跑。鄰居說,這是你媽媽呀,你的爸爸媽媽來看你了呀。我的眼淚馬上流出來,掩麵而泣,哭得不成樣子。

在我26歲到30歲的4年間,我的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田地上度過的。周圍沒有人,我與土地對話,與棉花交流,所有男人幹的活我都幹,一般人享受的家庭生活,我卻沒享受。幹得累了、口渴了,哪管三七二十一,捧起田溝裏的水也喝。我記得1992年的夏天,幹旱期超過了30日,而棉花正值花齡期,正是最需要水的時候,看著被烈日曬癟的棉花葉子,我心急如焚。到了晚上,我用自備的發電機發電,拖著水泵到附近河底抽水給棉地灌溉。反正是晚上,我不記得是幾時暈倒的,醒來發現自己躺在棉地旁,手和胳膊都酸痛異常。那時我閃過一個念頭,當初要是不承包,我就不可能吃這許多苦。可是現在,當我坐上自己的轎車,奔馳於綠浪翻滾的田地時,當我走下飛機,在北京參加全國人大代表會議時,當我以自己的實踐經驗為黨和政府建言獻策時,我想到的更多的卻是,要是當初不承包,我就不可能有現在這樣的生活!

【人物簡介】

成央珍,慈溪市新浦人,10多年前,她隻身紮根海塗,把152畝鹽堿地開墾成收獲棉花和大麥的良田,成為我市“海塗拓荒帶頭人”。作為慈溪市唯一來自基層的農民代表,成央珍連續當選第九屆、第十屆全國人大代表。

2003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