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 聽 8高山上的外來媳婦
◎口述 李懷泗
朋友，你見過這樣的人家嗎？一戶人家４個媳婦，分別來自４個不同的民族。
朋友，你見過這樣的村莊嗎？一個村莊先後結婚的１８位小夥子，有１３位娶的是講普通話的外省女子。
印象不壞，當天就住下了
嗬嗬，我們妯娌４人，我是雲南白族人，還有３個：鄒桂花來自貴州土家族，陸梅香來自貴州侗族，隻有阿大的老婆唐根飛，來自紹興新昌，是漢族人。
我是阿三老婆，嗬嗬。阿三現在趕騾子去了，儂勿曉得，山裏架電線，山連山，崗連崗，要靠騾子做運輸。我們就靠這個賺飯吃的。
小孩都８歲了，你讓我講見到阿三時的第一印象？從山下爬到山上，跟在介紹人後麵，爬了一個多小時，人都快累得趴下了，還談什麼印象？爬到山上，繞過一棵參天古樟，看到橫七豎八擠著的一處灰黑色山居，心裏就涼了半截。
實際上，爬山的時候，心裏就打退堂鼓了。山道上，一會兒是陡峭崎嶇的條石狹路，一會兒是泥濘不堪的黃泥小徑。許多路段，與其說步行，還不如說在弓背爬行！幸虧那天沒有下雨，否則一身新衣裳，要變成泥漿布了。
那時候阿三２７歲，我２１歲。走進他家一看，石頭牆壁木頭門，屋裏頭一清二白。介紹人拉著阿三的手來到我的麵前：他剛從外麵背樹回來，頭發上還留有樹葉，見到我就一個勁地傻笑。我看他模樣還老實，是個男人的樣子，心思就變化了。別看他衣服穿得破舊了點，身體還是蠻壯實的。
據介紹人介紹：四兄弟裏麵，就數阿三最勤快，洗碗洗菜的家務事也會做。會不會做家務不要緊，有力氣、肯幹活，日子總不會錯。想到阿三一把年紀了，連女人的手指都沒碰過，嗬嗬，我的心就更軟了。後來介紹人問我的意見，我低下頭沒有話說。他們知道，我已經同意了。
本來是在山下一個地方打工的，上山下山不方便，當天晚上，由阿二老婆鄒桂花安排，我就在山上住下了。
肚子痛了，才急著趕往山下生小孩
“哪樣先澀後味甜？哪樣皮軟心內堅？哪樣分開‘情’不斷？哪樣死了心不幹？”
這是我們白族人的情歌謎歌。我是初中畢業的文化水平，會講普通話，阿三大字不識一個，話也不多，要麼就傻笑。依偎在他身旁，有時我偷偷唱歌給他聽，他還是那副樣子，一點都沒聽懂。我隻有一個人唱給自己聽：“橄欖先澀回味甜，枇杷皮軟心內堅，蓮藕斷了絲不斷，芭蕉死了心不幹。”交流有困難，可真沒辦法。
聽不懂情歌不要緊，生活中沒法溝通，才真叫麻煩。有時我用普通話說了半天，一遍遍地說，阿三他還是搖搖頭，真是把我氣得要命，到後來隻得打手勢，兩個人像兩個啞巴，靠打手勢領會對方的意思。想起來，嗬嗬，實在沒辦法，我隻有適應環境，努力學起當地方言。
你想想，除了麵對丈夫，我還要走出去，麵對村裏八九十號人的，怎麼好不學當地話？我初中畢業，學說話還不容易嗎？你看我現在，當地很多人都不記得我是從雲南過來的了。
要說大山的落後與不便，我印象最深的是，山上沒有電話，我寄給娘家的信，一般數月之後，才能收到回信。山上也沒個接生婆，所有臨產的婦女都要萬分小心，算準了時間下山生小孩。算得太早了，付不起醫院的住院費，太遲了，恐怕大人小孩都要有危險。我先前一點準備都沒有，肚子痛起來了，才突然意識到可能要生了，托人叫了出去背樹的阿三回來，拿上積蓄的錢，急匆匆往山下趕。